第05章：王守仁
蛇娘帶著五大高手離去之後，佛塔內的群豪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著這位奇異人物的來曆。範儀再次主持場麵：“各位，前輩高人蛇娘說得也對，我之前和駝神的主意有點出格了，既然蛇娘重出江湖，我等後輩就得聽她的。蛇娘是誰？來自蛇島的兄弟們沒見過的祖師就是她啦，她名叫楊微蘭，三十年前舉辦萬寶大會評定天下七大高手的就是她！”
“傳說天下兩大世外高人之一的楊微蘭？怎麽沒聽說也叫‘蛇娘’？”
“是啊，是啊，‘塞外歐陽白，中原楊微蘭’三十年前公認的兩大世外高人。我們的師傅都沒見過他們……”
範儀接過話頭：“歐陽白是塞外人，誰也沒見過他廬山真麵目，所以楊微蘭是我大明的絕世高人。她富甲天下，遊戲人間，修習的功夫叫‘九轉玄通’，硬是在八十歲高齡把容貌練回了二十歲！如果這次沒有我們幾位和彭流沙彭長老在場，就沒人認出她的身份。”
“是啊”，睡眼蒙矓的彭流沙在台下答道，“我當年有幸見過她一麵，知道她的神功裏有一招‘纖蛇三現’，所以一經被西門公子叫出來，我也就想起來了。她的萬寶大會我因事錯過了，當時我也算小有名氣的青年才俊，可是，去了也最多能贏得些寶物，像莫子一樣得到楊微蘭當眾宣布招為女婿的，那可不敢想，哈哈。”
“莫子當年很英俊嗎？”
“哈，當年西門如玉稱‘冷麵公子’，莫子為‘笑臉書生’，兩人都有宋玉潘安之貌啊。”
“切，我不信……”
“啪！”彭流沙眼神不動，飛快地給“切”的那人一個嘴巴，怒道：“小子，嘴毛都沒長，敢輕易嘲笑前輩？讓你師傅來找我。”
“師傅，這？”
“住嘴！快向彭長老道歉！”
“好啦！”範儀打圓場，“萬寶大會我是去過了，當年也沒排進前十。蛇島的兄弟們，你們雖然從未見過你們的祖師，但你們祖師是島主的掛名弟子，也和在下是朋友，所以他才讓你們來幫我，我們就光明正大地去觀看比武，為正派人士加油！各位英雄們，非常感謝你們，兩天後的七月十五日少林寺見！”
佛塔裏燈火逐漸熄滅，群豪有的就地過夜，有的分散自去……
夜色中五道輕煙似的身影趕向洛陽。城郊的一間客棧裏，三樓的隱蔽之地，過道裏偶爾有小廝匆匆穿過。房間裏也有五人：一位英俊神武兩眼灼灼發光的青年與一個八九歲的漂亮的小女孩，坐在長椅子上細聲耳語；一位官府打扮的少年筆直地立在靠小女孩的牆邊；一位戴著灰色帽子的道士在盤腿打坐；一位容貌豔麗的女子在窗前遠眺。
窗邊的女子遙遙感應到夜色中衣袂帶風的聲音，白皙的雙手將窗欞推開，退到小女孩身邊：“豆豆，姥姥回來了。”
“哦，娘，姥姥在哪裏？”
小女孩話音未落，蛇娘帶著一股夜風就座在豆豆對麵的椅子上，接著駝神、東方未明、西門如玉也從窗口飄進來，豆豆的母親還是眼望窗外，恰在此時醜陋的莫子站在窗口，尷尬地望著她……
蛇娘看著對望的兩人，搖了搖頭，道：“莫子，把窗關好，過來！”
“莫子，真的是你？”豆豆的母親問道。
“楊青青，三十年了，你一點都沒變！”莫子說。蛇娘修煉的“九轉玄通”修為高深，容顏還童，而楊青青的實際年齡和莫子差不多，修習的也是母親的功法，所以母女倆在外人看來就像倆姐妹！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
“是啊，你卻老了，這是我女兒豆豆。來豆豆”，青青遲疑地說。“叫莫……爺爺。”
“莫爺爺好，兩位爺爺和這位叔叔好！”豆豆乖巧地喊道。兩位爺爺指的是駝神和東方未明，叔叔指的是西門天如玉——的確，西門如玉的模樣是一位青年，但真實年齡和莫子相差不大。
客棧裏戴著灰色帽子的道士已悄然站立，眼裏滿是驚喜，莫子上前將他抱住：“覺空師弟，想不到你在這！”“師兄……”
蛇娘看著兩個一大把年紀的男人擁抱，無奈地搖搖頭。
此時那位英俊神武的青年站起身來，對駝神、東方未明，西門如玉和莫子一一拱手作禮：“在下王守仁，見過諸位英雄！”
“大明一代青年才俊王守仁？”幾位高手連忙起身還禮，口稱“失敬”。
是的，王守仁，少年天才，青年入仕，官任兵部主事，是敢作敢為的令人尊敬的清官。這些，江湖中人都知道的，然而誰也沒想到竟然在此相遇！難道是為“武林盟主”大賽而來？或且是皇帝探查藍續曉的密使？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正邪不兩立，有王守仁的暗中幫忙，大賽就沒問題。
然而蛇娘的一席話讓大家吃驚不已：“王大人因彈劾宦官劉瑾，被貶貴州龍場，我從京城一路護送他到此，恰巧與諸位在此相遇。你們幾位都是武林中有數的高手，王大人本身也不需要老身護送，但是列位可知道藍續曉是何人？”
眾位高手都搖頭，眼中滿是疑惑。
“王大人，我為先為你介紹他們：除了武當覺空禪師，這位莫子，是禪師的師兄，他們當年一門三傑，都是高手；東方未明、駝神、西門如玉；當今七大高手之五都在這兒。藍續曉之所以連你見了都打心裏害怕，那麽，功力絕對在七大高手之上，天下除了我，就是喬裝改扮的塞外歐陽白！正如王大人你所描述，歐陽白早就以術士的身份潛伏在皇帝身邊，現在權勢熏天，與劉瑾的勢力暗中勾結和角力，你在京城完全不是兩方的任意一邊的對手，現在遠赴貴州，那麽他們沒有對手，日後肯定會自相攻擊。所以你的暫時被貶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感謝蛇姨，沒有你，我真的不敢想象這一路要曆經多少危難。”
“藍續曉是不是從歐陽白，有待定論，但他要確立武林盟主，是千真萬確的事。此地出了洛陽一路向南，就沒那麽危險，一般的賊寇流勇也傷害不到大人你，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謹慎為上。五位大俠有哪位肯為我送王大人去貴州龍場？”蛇娘向駝神他們一一望去。
東方未明答道：“隻要蛇姨一聲令下，我們都可集體前往。”
“我去！”莫子說，“我廣西與貴州交界，民俗風情相近，我本也無意爭奪盟主之位。此次不過是來瞧瞧熱鬧。”
“我去！”駝神道，“我成了朝廷通緝犯，正好借此機會避避風頭。”
“母親，要不然，我也去。”楊青青說，“豆豆跟著她義父，我總不放心。”
五大高手都還不知道豆豆認王守仁做幹爹了！蛇娘的目光何其高傲和犀利，她從京城一路護送王守仁南下，途中與王守仁接觸才發覺人中之龍非此人莫屬，豆豆也非常喜歡他，於是就答應豆豆認爹。
蛇娘猶豫了一下：“也好，就這樣定了。武林盟主的事情東方未明和如玉姑娘要盡力為之，盟主之位不能落在藍曉續一方，當然如果藍曉續不是歐陽白，我也懶得管。莫子，我楊微蘭這一生總是對你太好了，你的大乘功下篇被我補全了，叫做‘分天決’，拿去。”
蛇娘手上出現一本紙冊，飛向莫子。
莫子接過一翻，立馬跪在地上對著蛇娘磕了三個頭。
蛇娘也不拒絕，待莫子磕完，笑道：“想拜師？那倒不用，你師傅雖然籍籍無名，但收了幾個成器的徒弟。武學完全要靠悟，不能死練。明天你們隨王大人上路，我送你們出城，之後東方和如玉可以總結武功心法的不解之處，我為你們參考參考。”
“王童”，王守仁向牆邊的少年吩咐，“叫店家準備的夜宵端上來……”
夜色下的洛陽，樓層疊疊如小山。橢圓的月亮偏到西邊去了，遠處三更的梆子聲傳來，莫子和覺空在客棧頂的瓦楞上並排坐著。
“師兄，我們五年沒見麵了吧？這次我來到洛陽先遇見蛇娘，就與他們同行了。每次江湖中有大事你才出現，這次一見麵卻又要分別了。我也不是武當掌門了，剛剛做了閑人，不然我跟你結伴同去貴州？”
莫子多少有些驚訝：“沒想到你比我還懶，我出行之前才把教主之位傳給莫風，想不到你也……”
“年輕好，小師弟的實戰恐怕可以超越我們了，很好。我們都年近一甲子歲數的人，當然該讓位。”
“師弟，我有個願望。我這一生是無法企及宗師的境界了，什麽武林七大高手？都是虛名，正如蛇娘所說，我們真的隻練到武功的皮毛，像她那樣，才能夠成為一代武學宗師，才算走上了生命的大道。我的願望是培養出一個武學奇才，我已找到了好苗子。師弟莫風從小跟我一起長大，性格頗多缺陷，所以我想，如果你願意去幫我輔助他一段時間和幫我守護那棵好苗子，等我從貴州回去，然後咱倆到塞外去瞧瞧那片讓你難忘的大漠，怎樣？”
“師兄，此話當真？”覺空心潮起伏：那片大漠啊，那無邊無際的黃沙，那綠洲的駝隊，那童年失散的親人；而今，他們還在人世嗎……
覺空五歲被人販子賣到中原，在一戶無兒無女的農戶人家生活了下來，他心裏悲苦，後來曆經磨難學成武功，獨自回過大漠，可是沒有找到記憶中的故鄉。莫子明白這一直是覺空心裏的缺憾，而自己從未出過中原，京都也沒到過，現在和覺空雙雙卸任，到大漠去看看那片廣闊的天地，那該多好呀！“這麽說，你同意了？”莫子也有點小激動。
“當然，原本我要自己第二次出征，現在有機會和師兄一起，就能走得更遠，而且你天狼教和前朝的蒙古大有淵源，都同屬‘狼’，他們是草原狼，你們是山裏的狼，蒙古即是塞外牧民區，我先到天狼教去等你，也好了解一下‘狼’的文化。”
莫子高興了：“天狼教是民間組織教派，以自強為民做根本，這些你早知道了。但是我們屬於朝廷正統的‘狼兵’你還沒見識過，我說的那棵好苗子是東蘭州土司韋正寶的兒子韋虎臣，我已教了他幾年的大乘功心法。剛剛從蛇娘處得到的‘分天決’來自西周分天戰神姬耀的神功，是失傳的大乘經下篇，有了它，我就有信心！你和莫風修習的是師門正宗玄功，現在也可以參考一下分天決，你把它帶去，參透後傳授給韋虎臣，大乘功口訣我已全部傳給他，有必要接著傳分天決第一層，否則層次上出現斷裂，就像我們走路，看到了前麵的懸崖。”
“你自己都還沒練。”
“我早就知道大乘功有下篇，並且無數次自行揣摩下篇的內容，剛才翻閱了一遍，已然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