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戰長街
黎明時分，客棧後院的門悄然打開，一隊十人的步兵湧出開路，接著兩輛馬車駛出，後麵又是一隊十人的士兵斷後。
一隊人馬穿過寬敞的洛陽街道，熹微的晨光中，兩旁樓舍的窗前和簷角的風鈴叮當作響。清馨怡人的空氣中，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馬蹄在街道上嘚嘚輕響，車簾垂下的車廂裏，前麵一輛分兩排坐著王守仁、蛇娘、楊青青、楊豆豆、莫子、駝神，後麵一輛相同的車廂裏的是東方未明、覺空、西門如玉、王童還有一位剽形大漢是士兵總管章子風。蛇娘的計劃是一起護送王守仁出洛陽城，到安全之地再讓莫子和駝神他們負責。
天色漸漸亮透，南郊的城門遙遙在望。隻要出了城門，再向南進入民居，轉入山道，也就脫離了洛陽直屬官府的管轄之地。在洛陽城，朝廷軍隊盤查甚嚴，一般的通緝犯是逃不出去的。駝神選擇乘車隨行，那是充當了王守仁的仆從。王守仁雖然被貶，但章子風帶有通關令牌，洛陽城管是不敢細查的。
車廂裏的蛇娘眉頭微鎖，她最先感應到接近城門的區域出奇的安靜。繼而幾位高手也察覺到了。但步兵保護著馬車依舊徐行，四馬，八個車夫與二十名士兵機械般地向城門接近。五百丈、兩百丈，一百丈，城門上的旌旗一動不動，城門緊閉。
來路刮起一陣狂風，細細的閃電交叉照射在兩旁樓房的陰暗處。突然，一排黑衣蒙麵的武士仿似從天而降，刀劍耀眼！同時，城門上的旗幟颯颯飄飛，與兩邊的屋頂上一樣，一排黑衣蒙麵的武士高舉長劍，幾百雙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街中的士兵和馬車。
四馬前蹄高仰，齊齊嘶鳴一聲，停了下來。車廂裏的章子風長身站到車棚上，車廂簾幕都沒有微動一下，頂棚也沒有窟窿和可供鑽出的夾層，他就直接到了車棚上，長刀一劃，二十名士兵立即圍成圓圈，將馬車護在核心，同時張弓搭箭，向上瞄準！章子方仰首向城門，叱喝一聲：“章子風奉令護送兵部主事王大人南下，誰敢阻攔？”
章子風的聲音猶如一道命令，四麵的蒙麵武士同時向街心的馬車撲來！“颯颯颯颯”響箭破空，士兵們一齊放箭。可是那些蒙麵人對利箭混若未見，箭射到他們黑衣上個個飄開。士兵們一愣神，棄弓抽劍，向蒙麵人衝去！刀劍交擊之聲大響，章子風躍到地麵時，車棚上空出現了東方未明和西門如玉兩位高手。
西門如玉的劍宛若藍汪汪的湖水，東方未明卻是一雙鐵掌，兩人攔下了高空躍下的第一批蒙麵人。血腥味蜿蜒開來，兩大高手左衝右突，保護著士兵，大批蒙麵人倒下了。“鏘鏘鏘鏘”是刀劍相擊的聲音，“叮當叮當”是飲恨的主人丟下武器的聲音！天空黃雲一閃，瞬間降落到街心——第二批黃衣人攻到。
莫子、覺空、楊青青也同時飛到車頂，三人赤手空拳，一出手就把六個黃衣人擊得飛出十丈之外！黃衣人武功明顯要比黑衣人高處一籌，但三人無須保護士兵，全力出擊，黃衣人散到四處，落至地麵，形成包圍圈向中間縮小。
莫子三人也飄至街心。天上紅雲密布，一道影子一閃，蒙著麵，卻是駝神從車廂躍出！
“哈哈哈哈，朝廷的通緝犯出來啦！”城樓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五位紅衣人，沒有蒙麵，臉色像死人似的蒼白，頭戴官帽，卻是五品帶刀錦衣衛！說話的卻是錦衣衛身後的一名白發高盤的仙風道骨的太監總管。
怎麽回事？要知道錦衣衛的出現等於是皇帝手諭的大手筆擊殺，因為東廠錦衣衛在老百姓的心目中那是談之色變，聞之恨不得自殺以免遭到淩遲的魔鬼！錦衣衛的人數並不多，掌印的東廠廠督一人、之下千戶一名、指揮使一名，然後就到三品錦衣衛，要知道禁軍侍衛最高等級也才是才四品，所以，五品的錦衣衛在大明皇朝曆來隻有十四位！算起來五品錦衣衛的攻擊力在東廠的高手當中在二十名之內，這就恐怖之極了！二十名之內的東廠高手一下子來了五位。駝神犀利的眼神忽閃，向太監總管問道：“劉瑾？”
“憑你也配問我的名號？殺！”
一名錦衣衛輕飄飄地向駝神飛下……
“慢著！劉瑾，如果我束手就擒，你要放過他們！”駝神吼道。
“小賊，一個也別想逃！”劉瑾怒道。
紅影晃了幾晃，劍光如月，圈向駝神，錦衣衛殺到。駝神袖中射出一道細線，人隨線起，飛向街尾的高樓，錦衣衛的劍光斬下了他駝背上的衣服，鮮血零星。
“好傻的駝神，”莫子暗道，“為了喊話錯失先機！”他也無法顧及駝神了，空中四道紅影子飛來，空氣似乎黏稠起來，讓人呼吸不順暢。駝神的手中飛出細線一有所及，身子一閃，躍入高樓之後，一名錦衣衛緊追而去。
黑衣和黃衣人死傷小半，章子風的手下士兵隻剩七人，他自己左臂鮮血淋漓，受傷不輕。雙方在這一刹那間停頓了下來：黑黃雜亂的蒙麵人以馬車為中心，將街心圍成鐵桶；四位錦衣衛的身子飛在空中，莫子、覺空、西門如玉、東方未明四大高手正從地麵向錦衣衛迎去！隻是這停頓並不影響時間的流動，轉眼之間，楊青青和章子風率領的士兵被蒙麵人壓縮至極小的半圓陣地，刀劍一閃，近身亂戰；空中的四大高手和四大錦衣衛亦發生了第一輪衝擊！
地上殘刀斷劍齊飛，像引爆的炸藥，轟然中倒下十幾人。半空中卻無聲無息，八條身影如鷹如魚，每一下對碰都在接近閻王大門的深淵邊緣。
錦衣衛曆來以殺人為目的，武功詭異莫測，如地獄索命的使者，所以聞名天下。許多被東廠列入黑名單的人，腦袋被割掉了還在做夢，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四大高手與之對敵也有窒息感，但三十年前就成名江湖的老江湖，卻是閻王來了也敢鬥一鬥。第一輪衝擊過後雙方糾纏成一團，除了地上時而“哐當”掉下一柄刀劍，一個鮮活的生命消失，空中八人卻沒有任何人受傷。城樓上的劉瑾心急起來，飄到樓頂上，雙手攤向天上的紅雲，隨著手臂的轉動，天上雲層湧動而下。
低空中的錦衣衛立即收到了什麽消息，攻勢大盛。四大高手心神一晃，感應到來自高空的威嚴，齊齊噴出一口鮮血！而此時四位錦衣衛奪命的劍也插進他們的身體，原本受控的低空氣場瞬間爆發，四大高手的反攻讓四名錦衣衛也同時中掌中劍，四聲沉悶地大響過後，兩名錦衣衛和東方未明、莫子四人兩下飄飛，跌落在地。空中的四人，西門如玉和錦衣衛各自的劍插入對方身體，隻是錦衣衛中的是喉嚨，西門如玉中的是肩膀；覺空一條左臂夾著長劍，右掌拍在錦衣衛的太陽穴上……
楊青青察覺戰況突變，一聲哀叫聲中，章子風在她身後倒下，再也沒爬起來！
這一切來得太快，馬車的車夫和四匹馬，此時口吐血沫，癱軟在地。天空中的紅雲仿佛受到了劉瑾的召喚，向著馬車緩緩地壓下來。“哢哢！”兩聲，兩駕馬車的車棚炸開，蛇娘長發飄飄手指高空，卻不見王守仁和楊豆豆。城樓頂的劉瑾見馬車炸開，沒有王守仁的身影，不禁大感意外，心神一動的同時，蛇娘身子騰上雲層，一聲刺破天際的長嘯如刀一般將紅雲分成兩半，往兩邊飄去！紅雲分開的深藍空中，兩隻鱗片分明的鬼爪被蛇娘雪白的雙手攥住，“轟隆隆！”拽住砸下地麵來。
天清雲散，蛇娘長衣委地，長發筆直的指向天空，手中攥住兩隻爪子的是一條怪物，把半邊街道的建築砸成了齏粉！黑衣和黃衣人全部在這一砸之下變成肉餅，楊青青臉色蒼白，渾身血汙地站在蛇娘身後……城樓上的劉瑾翻身滾到瓦楞上，被一條從城門外飛起長繩卷走，消失不見。
王守仁的胸襟也沾著血，抱著楊豆豆從未塌的那邊房簷下竄出來，將楊豆豆放下，飛快地將莫子和東方未明扶起，喂下解救的藥丸，再取出水壺各自灌下一口酒。覺空和西門如玉並無大礙，坐在地上一動不動，調息養傷。楊豆豆呆呆地望著眼前深陷地下龐然怪物……
蛇娘指天的長發緩緩軟下來，檢查莫子和東方未明的傷勢，還好，死不了，但恐怕三個月內都不能運氣使力了。西門如玉和覺空還在調息。楊青青蹲下身子想抱楊豆豆，卻腳下一晃坐在地上，臉上露出淒苦的笑容。蛇娘過來摸了摸她的臉蛋，在她滿是鮮血的嘴上吻了一下，回頭對王守仁道：“這就是藍續曉用丹藥喂養的狂蟒？”
“恐怕是了。我此生就用來對付他和劉瑾了，可是連累這麽多無辜的人，蛇姨，我……”
“別自責，如果他們不怕你，又何必要害你？劉瑾出現之後這變異的狂蟒就在雲層裏封鎖控製了我們，馬和馬夫都是被狂蟒的威壓逼死的，你能護住豆豆脫身，已經很好了，不要為無力出戰而愧疚。劉瑾和狂蟒心意相同，狂蟒是藍續曉喂養的，他們是一夥的，現在四名錦衣衛死在這裏，我們得快點離開。”
王守仁的目光再次看向狂蟒：這是一條五十丈長的怪物，有四隻腳，長長的尾巴，渾身鱗片！它的頭是正方形的，頂上有一堆鹿茸似的大腿粗的角，有兩米那麽長，槍尖似的角尖；閉著的眼睛被鱗片覆蓋，兩個鼻孔每個有拳頭那麽大，嘴裏現在伸出長長的紅舌頭，看樣子是死透了。
“已經變成龍了！”王守仁說，“那藍續曉真不愧是‘藥王’，竟然有這麽一手，難怪皇帝被他玩得團團轉。”
“哢哢！哢哢！”城門打開了，一匹戰馬“嗒嗒嗒嗒”奔跑過來，馬上坐著一位威武的將軍。後麵追隨一隊整齊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