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 宮生變連夜逃出紫禁城

若要安,丹田(關元)三裏莫要幹。

——宋·王執中《針灸資生經》

10 恣情:太後專寵

西門軾回到古城家中,一邊與子女們享著天倫,一邊為百姓診治百病,雖然忙得不亦樂乎,但還是擔心著那李貴妃,甚至為她還研製出了一個新的灸器,隻是一直沒有機會捎進宮中罷了。可是,隨著時日一久,漸漸地,也便將那“擔心”放置在了一邊。

這天,又是一個好天氣,他準備親自去野外采艾。自從進了宮,那生生的新鮮艾蒿,他便是久違了的。

雖然時節已到了端午前後,但這北方還是有些寒的,西門軾穿了件無領棉襖,戴了頂帽子,拿了一根繩,便出了門。

一邊的一條小河,河水清澈,清可見水底,澈可見遊魚。隻是,那流,卻是不緩,如果隻是看著河中,則隻以為是平靜,但隻要往岸邊一窺,便可見其流速了,因為那根紮在河岸上的草,被水流流著,如一根根辮子,隨風飄揚——隻是不是在風中,而是在水中。枝頭的柳,葉已綻開,一片一片,青翠欲滴得像那鳥鳴。

前麵拐個彎,是一片荒草地,草地過去,便是一片的艾蒿。遠遠地,西門軾就聞到了那生艾的清香。他緊嗅了嗅鼻子,向那邊走去。

可是,他還未及近旁,突然一隻兔從那艾叢中不知是尋著吃食還是為了玩耍地,竟跑到了光天下,嘴裏不停地嚼動著嫩草莖,耳朵豎著,用那紅眼睛,一會伸頭張望一下,一會又似十分小心地轉過身往回一竄。可沒過上10秒,卻又走了出來。

西門軾站在那,看得有些醉,想如若這兔就近有一個窩才好,那樣,他便可尋到窩去,看看它有沒有生下小兔;如果有一窩小兔,那則更是興奮,可以逮了去,養起來,每天拔些草喂著,倒也不失一件樂事。

正這麽想著,突然,從家中飛跑出一個小廝來,將那一隻鞋跑丟了,也不顧上去揀,徑直地一路叫著“西門大夫”,向西門軾跑來。

那兔初聞叫聲時,一下立起了兩腿,豎了身子張望,等到判斷出那聲音正是衝著它的方向而來後,隻倏一下,便藏進了那艾叢中。

西門軾不由有些惱,回過頭去看那廝。

那小廝跑得上氣不及下氣,見了西門軾,話不成串:“西門大夫,快,家中來了——聖旨,公公正在家裏等著西門大夫你……”

聖旨!

西門軾一時屏在了那——沒來由地,李如艾那一雙如水的眼睛忽地一下在他麵前現了出來,微笑著彎彎地瞅了他一眼,“你隻管你的快活,早忘了本宮了吧”,說完,眼睛一眯,轉過身,向後幃走了去。

“不敢。”西門軾忙拱手行禮。

他一聲“不敢”,敢情將那小廝給“敢”住了,站在那,半張著嘴,望著西門軾,半天沒有合攏——他給驚著了。

“西門大夫,西門大夫——”小廝想上前推推西門軾,可手伸了幾伸,終究還是沒敢伸過來。“你怎麽了?”

西門軾被小廝這一呼叫,方才醒了來,搖了搖頭,望了一眼剛才那兔跑去的艾叢,自己不由暗笑了一下,道:“那聖旨說了什麽,你可知?”

“不知。”小廝頭搖得像撥浪鼓,他還沒從剛才西門軾那一怪舉中回過神來;即便回了神,他又怎可知!“隻是讓你快快前去接旨。”

“那好吧,我們去接旨。”西門軾說完,將那根原備來捆艾蒿的繩子在手中掄了下,差點打在了那小廝的身上,然後孩子氣般一下將它給扔進了那片艾叢……

回到家中,接過聖旨,原來是召他為皇帝禦醫,他便全然沒了前次的憂慮,因為這禦醫非但沒帶“官”,即便是帶著一個“官”字,他仍然會欣然的,因為他在回來的路上,便給自己找好了理由,即“進宮不上殿”,既不上殿,也就不為奉朝,既不奉朝,自然,也就不違祖上遺訓了。

一路乘車換輦,不消半天,西門軾便到了乾清宮。

拜過新皇後,西門軾趕緊地再拜李太後。可這一拜,他不由暗暗吃了一驚。

為什麽?

原來,這兩年未見,那李如艾已然成了半老徐娘,這還不打緊,單那臉色,不僅長有黃褐斑,而且,還發著虛胖,顯然,她這是肝腎虧虛,陽能不足。

而李如艾雖然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的不適,但她還隻以為是為了皇帝操勞的呢——

李太後自從聽了張居正的建議,搬了來乾清宮照顧神明帝起居,可是,作為娘親的,又豈止一個照顧起居所能了得,她還兼著管教之職,譬如督促他讀書。在讀書上,神宗帝從一開始就按照祖宗舊製,舉日講,禦經筵,讀經傳,看史書。每次在經筵聽儒臣講授完畢,李太後總是讓他在她麵前模仿講臣複述所講內容。但其時的神宗畢竟還隻是一個頑童,有時便想偷些懶。每每此時,李太後則嚴加懲戒,甚至罰跪。再有,每天清晨,正是孩童好睡之時,神宗帝雖然也是孩童,可他是神宗帝,所以,凡到上朝之日,李太後五更時就來到明神宗的住處,招呼道:“皇上應該起來了。”然後,在他睡眼朦朧中,下令左右扶神宗起來坐下,取水為他洗臉,然後領著神宗乘車上朝。

不僅神宗帝這些讀書起居讓她費盡心血,就連那做人做事,也一樣地讓她殫精竭慮。一次,神宗帝一時興起,非得要一名宮女唱支新曲供他娛樂,可那宮女卻才進宮不久,不會,神宗帝認為她忤逆了他,便要取劍去殺了她,嚇得陪同他一起玩鬧的內侍們一時驚駭不已,左勸右哄,最後以割了那宮女的一綹頭發代殺頭方才罷了休。第二天李太後聽說後,氣得直捶椅靠,傳話給張居正,請他上疏切諫,並令他為神宗帝起草“罪己禦劄”;這還不夠,她又將神宗召到麵前,一一列舉他的過錯,直到神宗哭著認錯並保證以後一定改過才算了結。

當下,西門軾既心疼,又難過。心疼的是那樣一個顰笑百媚的李如艾,竟變成了這副模樣;難過的是自己前次離宮匆忙,沒能將那灸藝多教些給她的宮侍邊雲。

說到邊雲,西門軾突然想起他離宮時教給她的那番灸藝有沒有一直替太後灸著。

邊雲一聽,不由珠淚漣漣了起來,道:“太後早將那鐵器給扔了。”

“扔了?”西門軾一下坐直了身子,“為甚?”

“還為甚?你那什麽個破鐵碗,差點將太後的皮給燙得開了花!”

原來,西門軾臨走時匆忙教給邊雲的灸法,邊雲依言去灸時,卻怎麽也把握不好溫度;等好不容易把握好了,她也想到了西門軾曾想到的,就是那艾如何可以灸上穴位——不是找準找不準穴位的問題,而是那艾效如何達到穴位。她便自作聰明,將墊在灸器下麵的布條給抽了,心想,這藥艾便可直達皮膚了。可那灸器開始時並不十分熱,就像那溫水煮青蛙一般,等到感到熱起來了,那太後的皮膚早已燙得通紅,就差沒有起泡。李如艾一生氣,一下將那灸器給扔了。

聽過這些原委,西門軾不由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原本想將自己在家裏研製的那個方案(他認為最佳的灸器與隔熱層)再拿來使用,但轉念一想,現在到了宮裏,材質唾手可得,何不研製出一套新的灸器來?

新的灸器!

西門軾想到這,不由熱血沸騰——

首先,他想到的是灸器的外形。西門軾腦海中隻一閃,便想到了一個圖案:6片蓮花花瓣。這“6”,正好順應了民間所說的“六六大順”諺語,取此外形,既可祝福天下和平祥瑞,又可令人產生修心向善的喜悅。

接著,是灸器的使用。

西門軾由那隔薑灸在薑上刺出很多小眼,想到,那灸器如果也刺上眼,藥效問題不就解決了麽?

然後是熱度。先用薄的,等熱起來後,換用厚的。

可原理是這個原理,實際操作中,卻並沒這麽簡單。為了不致誤傷太後,邊雲主動提出用她試灸。西門軾也就遂了她願,將這由他自己命名的“龍鳳恩愛寶”灸器(一前一後),先給她用上——將前器對準其腹部肚臍(神闕穴)、肚臍下三寸(關元穴),同時將後灸器對準後腰中央部位(命門穴和腎腧穴)。

於是,每一新灸,都是經過邊雲試過,調到穩定狀態後,再給太後灸治。

這樣地,幾年灸下來,不僅太後“返老還童”,一張容貌堪可比其在王府時一般,而那邊雲,由於替太後試灸,也變得嫵媚楚楚,隻是西門軾與她在宮中日日相見,不曾覺得,但是神宗帝……

1578年(萬曆六年),神宗已經成人,舉行了大婚,立王氏為皇後,冊鄭氏為貴妃,劉秀嬡為晉妃。這鄭氏原比劉氏來得後,現在鄭妃卻在了晉妃之上,那秀嬡就不免有了怨言,接著便動起了爭寵的心思,將17歲的妹妹劉秀華也帶進了宮。神宗帝一見劉秀華,自然是不能自禁,冊她為昭妃。這樣,晉妃、昭妃從此二比一地對付起了鄭貴妃——這些都是後話。此時,太後李如艾不得不返回慈寧宮,盡管她對神宗帝仍不放心,一再地囑咐張居正道“我不能再早晚照護皇上了,先生親受先帝的托付,望每天早晚都能對皇上有所教誨,不負先帝對你的信賴。”

回到慈寧宮的李如艾,開始感到冷落,但很快,她便臉上又漾**起了少女般的那抹粉紅,因了什麽?

西門軾。

原來在承乾宮,有明宗帝在身邊,她對西門軾的好,還隻能埋在心底,即便偶或埋不住,也隻能是“偷偷摸摸”,現在好了,偌大的慈寧宮,除了宮侍,便隻有他們倆了,再說,皇上正值青年,禦醫一時似乎根本用不著。於是,隻要得空,兩人便雲山霧水地行起歡來。

這一日,太陽已升丈許,李如艾與西門軾還在床幃上**,一邊的邊雲隻以為這個時辰太後當是起來了,便徑直闖了進去,恰好看到。原來她是轉身便走的,可是,一雙腳卻怎麽也不聽話,不由悄悄地立在那珠簾後一邊看將了起來,直看得臉紅心跳,雙頰泛桃,那身子仿若成了一攤泥,徑直地就要往地上癱。正當她幾至就要癱倒時,不想,一雙手從後麵伸了來,輕輕地將她給托了。邊雲吃了一驚,驀地回過頭,卻見那神宗帝正緊緊地盯著她那一雙汪了水的眼睛,於是,不由身子一鬆,任由那神宗帝抱了,走進了邊雲的住處。

其實,神宗帝對這邊雲想入非非不是今日突然地心血**。前幾次過來給母後請安,見這邊雲越發地嫵媚,便有心臨幸,但礙於太後,所以一直沒輕舉妄動。今日,他正好過宮來請安,卻見邊雲躲在珠幃後偷窺李太後與西門軾雲雨,直看得身不能持,他便知道是時候了,這才伸手抱了。

進了房間,神宗帝將邊雲輕輕放在了**,動手解起她的衣裙來。那邊雲雖然多次見過太後與西門軾翻雲覆雨,但及至臨到自己,還是不由地十分緊張,縮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神宗當然知道邊雲這模樣的緣由,便格外地溫存體貼。邊雲畢竟有了剛才的那份心猿意馬,所以,不一會兒,便迎合上了神宗……

其時,那王皇後和鄭貴妃均早給神宗添了皇子,王後生兒子名常洛,鄭貴妃的,則賜名常洵。王後生性老實,可那鄭貴妃,卻十人地不講道理。就像人每天總吃那一道菜品一樣,再好吃,也吃得厭了。現在這邊雲,麵貌姣好,身材婀娜,將個神宗帝喜興得恨不能將她給一口吞進腹中。隻是,這邊雲畢竟是母後的宮侍,要是母後知道了,那是萬萬不允的。於是,與那西門軾相比起來,他們反倒成了**。

直到一天李太後發現邊雲的肚子不對勁,讓西門軾撫了脈,才知她已身懷有孕。當下李太後也不用多問,知這肯定是那神宗的種,因為這邊雲是她的宮侍,別個男人是根本近不得的,當然,除了她身邊的西門軾。可西門軾天天與她廝守在一起,且對她十分的眷念,斷不會做出那種事來。

於是,當神宗再來,太後便做主,讓神宗帝冊了邊雲一個妃嬪身份,搬了出去。

這樣,那李太後與西門軾的私情,則越發地昏天黑地起來。

隻是在這過程中,西門軾卻對邊雲不由產生了一些留念,建議李太後勸神宗帝不要讓邊雲另立一宮,因為他很清楚邊雲過去後,神宗帝對她不會新鮮上幾天,哪如在這太後宮中生活得自在?不想,這一建議,本來神宗帝是根本沒放心上,甚至是忘了的,可後來因了另一件事,他卻突然地想了起來,引發得西門軾差點獲罪……

11 助情:神宗荒政

內宮的日子真似“天上一天,人間一年”,轉眼間西門軾在宮中便待了十幾年。這十幾年,雖名義上是“禦醫”,卻基本上整天與太後李如艾生活在一起。直到萬曆十年(1582年)六月,一代名臣張居正病逝了,神宗帝不得不開始親政——親政後的神宗帝很快精力便顯得有些不濟,尤其是他被刺客傷了腳麵,精力與精神都出現了倦怠,他這才想起西門軾原本就是他的禦醫,再加上他親眼所見他的艾灸的功效,於是口諭,讓西門軾到他平時起居的永寧宮,隨身聽診。

這神宗帝親政傷神可以理解,可那好好的宮中,怎麽還出現了刺客?

說起來,與那個昭妃有關——

為了對付鄭貴妃,晉妃將她的妹妹劉秀華也帶進了宮,被神宗寵幸後冊為昭妃。可哪知,這劉秀華原在娘家時,曾結識過一個才俊。

這個才俊不是別人,是他的姑表親崔陳新。

崔陳新長得眉清目秀,因兩家是親戚,因而便走得近。再加上劉秀華勤奮好學,不僅識得字,而且還熱衷畫畫,尤其是花卉。一次劉秀華病了,崔陳新聽說後,連夜趕了過來陪她。兩人一麵說著話,一麵寫著字,不覺間,那話那字,就變成了“情話”“情書”。劉家大人自然也看了出來,便私底下捎了信,讓崔家前來提親。崔家一聽,親上加親的好事,焉有推辭之理?

可就在崔家提親的前一天,突然宮中來了使者,奉著晉妃的命令,接秀華入宮。秀華見是姊姊接她,不好違拗,便與崔陳新說了,隨著使者乘了繡車起身。那陳崔新送了一程又一程,秀華勸他回轉,他隻是不應。好在,這時陳家得報後,派人追了上來,硬是將崔陳新給拖了回雲。

劉秀華進了宮中,很快就得了神宗帝的露水,並被冊為昭妃。可隨著神宗帝親政後的精力不濟,不由就對皇宮嬪妃冷落了些。於是,春華正茂的劉秀華,便開始念想起那崔陳新來。

既有念,就有想;既有想,就有行。劉秀華買通一個小太監,讓他傳話給那崔陳新,說起她在宮中的不如意。

崔陳新也端的是個情種,聽過劉秀華的不如意,便認為這一切全都是那昏君的不是,於是,攜了利器,潛進了宮中。

那一日,月光滿園,清風徐來,金爐焚香,碧簡斟酒,翠玉明璫的美人嬌笑倩兮,再加上那檀板珠喉聽得誰也要魄**神迷。神宗帝擁著鄭貴妃金樽以酌,眾嬪妃唱的唱,舞的舞,一時間,嬌章婉轉,如空穀啼鶯,餘韻嫋嫋,繞梁三匝。此情此景並此曲此舞,不是天上又豈是人間?

可正當神宗微醺,沉醉於這聲色之時,突然,那側麵的樹叢中忽地飛出一道亮光,直向神宗撲來。鄭貴妃眼尖,連忙避讓,同時伸手去擋,接著“啊呀”一聲,順勢倒在了神宗身上。而那亮光被鄭貴妃一擋後,失了勁頭,往下一落,正好落在了已然倒地的神宗的腳麵上。

“有刺客!”

眾侍衛大嚷,蜂擁地追向了樹叢。不一會,便報了來,刺客擒獲了——

那光亮,自然是劍;那刺客,也自然便是崔陳新。

鄭貴妃那伸手一擋,劍劃破了她的玉臂,不算重傷;而那落在地上的劍,卻刺傷了神宗帝的腳骨,卻是重創。當下一幫太醫進來,給鄭貴妃與神宗帝敷了傷藥,裹了白淩……可那神宗帝此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腳傷得有多重,因為他還正在勃然大怒著:“禁闕之地,敢有賊人行刺,這還了得!”待到太醫們扶著他起身,他這才感到腳上的疼痛來。恰侍衛來報,刺客已捉,便恨恨地說了聲“砍了”。

可憐那崔陳新,當即就做了刀下鬼。

但神宗帝沒曾想,這一刀,雖然斃了崔陳新,其後不久,卻也是砍向了自己……

而那鄭貴妃,便憑了此一功,在神宗帝麵前格外地恣肆起來,要求那神宗立自己的兒子常洵為太子。這改立太子(冊立太子當長幼有序)可是大事,神宗帝自是不準。可有時,在枕邊的當兒實在被她纏不過,為了敷衍,也便隨口一說“明天冊立”。可到了明天,神宗又推說忘了。與此一番三來,三來一番,都下便開始有了謠言,說鄭貴妃要立自己兒子,意圖謀害太子(常洛)。於是,那一日,神宗帝親自書了手詔,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儲君,並命把立儲之意速速布告中外,同時令人立即持節往迎太子常洛,正位東宮。

大事既定,神宗帝不由又思起那些嬪妃的快樂來,不知怎麽,突然地就想起來西門軾——那西門軾曾對先帝說過他的灸藝可以助情。於是,這才下了聖諭,讓西門軾過宮替他隨身聽診。

盡管李太後千繾萬綣,可皇命怎麽可違?隻好任西門軾過宮過去,但相約,隻要有隙,便一定過來探望。

當然,此時除了萬般無奈,李太後年事也確實高了,到底過了那弄春鬧花的年紀,而西門軾由於長期的保養,卻仍精力強盛,所以,接到皇上口諭,半就半推地就將西門軾給推了出去。

西門軾進入永寧宮,先是診斷了一下神宗的病症,然後分別取兩組穴位,開始給神宗帝進行灸治。第一組,取關元、氣海、左側足三裏;第二組,取關元、氣海、右側足三裏。選準穴位後,西門軾點燃起艾條,分別對準第一組穴位,懸灸10分鍾左右,感到穴位皮膚潮紅,再換一個穴位。第二天,用同樣的方法懸灸第二組穴位。如此交替,連續灸上三個月,為一個療程。

而且,為了使灸治時更加舒適,西門軾在原來的 “龍鳳恩愛寶”的基礎上,又研製出了一套“萬壽養腎寶”——在艾灸艙蓮花花瓣中央第一層太極圈上,鑽出6個圓孔;第二層太極圈上各打6個圓孔和6個長孔;中央第三層太極圈,共設有24個圓孔;第四層太極圈上再留36孔;第五層太極圈花瓣之間排布6個圓孔。整個灸艙通體為圓形,兩端對稱鑲嵌兩隻福壽眼,恰似太極和合圖,象征陰陽平衡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生生不息;艾灸艙上下圓孔與福壽眼相加之和共為108個(佛家寓意為可幫助大眾消除108種煩惱和雜念)。

這樣地,采用新灸器,沒灸上幾個療程,那神宗帝便已然目明耳聰、精力充沛了起來。

原來,那足三裏是陽明胃經的合穴,為五月俞穴之一,是全身最重要的強壯穴。具有健脾胃,助運化,調氣血,扶正氣,壯元陽,袪風邪及強身壯體的作用。俗話說,“若要安(足)三裏不幹”。氣海穴則屬任脈經穴,為保健要穴。具有培補元氣,益腎固精,調理衝任及強壯作用,灸之能調整胃腸及腎的功能,提高機體免疫力。古人有“氣海者,人元氣所生之地也”。而那關元穴,屬任脈經穴,為足二陰與任脈之會,手太陽小腸的募穴。具有溫腎固精,益氣回陽,培元固本,理氣和血,通調衝任及強壯的作用,灸之能調整**的張力,促進垂體、性腺功能。古人有“關元主諸虛百才員”。所以,西門軾給神宗帝灸上兩個療程,那神宗帝焉能不又神采飛揚?

神宗帝神采一飛揚,那後,不禁又鶯語燕昵了起來,鬧得神宗整天沉醉在脂粉鄉裏,樂不思蜀,以至於不僅不願意上朝聽政,就連大臣們的奏章也不批複,直接“留中”不發。最後索性30年不出宮門、不理朝政、不郊、不廟、不朝、不見、不批、不講,直至內閣出現了“人滯於官”和“曹署多空”的現象,大臣們以數太陽影子長短來打發當值的時間——當然,這是後話。

西門軾見神宗帝暫時沉湎於酒色中,不由便惦記起那李太後來,可是身不由己,出不了永寧宮。恰巧這時神宗帝因“神采飛揚”,卻再也坐不住那十幾分鍾半個小時,一心一意地讓西門軾施灸了。於是,西門軾便開始潛心研究起如何讓艾仍灸著卻又不用隻坐或躺在那不動(意思是艾仍灸著,人卻能四處活動)來。

很快,他在之前用厚薄不等的布麵墊在灸器下麵得到啟示,將那灸器用一條絲帶縛了,捆綁在身上。用時,綁上;不用,則卸下來,擱置一邊。這樣地,豈不是十分方便了?

那一日,早晨的空氣中,散發著花的芬芳。兩隻喜鵲,一隻站在一間屋宇上,你“喳喳”一聲問候,我“喳喳”一聲應答,聽了,讓人不禁心中便生起一縷喜氣。陽光不是很熾,照在身上,恰似一種撫摸,這樣的天氣,叫人心底不泛起一種**,那真是誤了時光!

誰願意錯過?

果然,神宗帝神采奕奕地過來了,不待西門軾小心地將艾條拿出來,便催促道:“西門禦醫,快些,我的嬪妃們還等著朕前去賞花呢。”

“皇上莫急,今日保證不耽誤你。”說完,西門軾開始給神宗帝縛起艾器來。

“你這是作甚?”神宗帝見西門軾拿了一根絲帶在他腰間像綁粽子般左一道右一道為他綁上了那灸器,張著雙手,不由問。“是要限了朕的自由嗎?”

西門軾也不回答,隻管拿那艾條點了,謹慎地放進灸器,然後再將包裹灸器的布給紮好,這才道:“皇上,可以了。”

“什麽可以了?”

“皇上盡管與各位娘娘賞花去也。”

神宗帝原地轉了轉,除了感到腰部被綁著有些不適,倒也還是十分的自由,道:“這樣也是給朕治療了?”

“是的,皇上。”

“好,西門軾,朕賞——”

“謝皇上。”西門軾忙叩謝。

“朕還沒說賞你什麽呢?”

西門軾略略抬了抬頭,道:“別的微臣不需,隻望皇上賞微臣給太後也能送上這樣的一套灸器。”

神宗帝一聽,不由沉吟了起來。大概他這才想起來,他也好久沒過宮去給太後請安了。

其實,神宗帝不是不想前去請安,而是每次去,母後總要勸諫一番,不是數落他不上朝,就是為某個罪臣開罪,尤其是力勸他不要整天沉湎在酒色之中——前麵幾項,他倒也聽著罷了,可這後麵一條,她自己昏昏然耽於身體的享受,卻反過來勸朕,豈不是毫無道理?神宗帝心裏這樣想著,不由就有些惱了起來;於是,漸漸地,也就少了再過宮去探望。

西門軾見皇上不言不語,不知皇上在想什麽,嚇得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良久,才聽到神宗帝長歎了一聲,道:“起來吧,隨朕一起擺駕慈寧宮,讓太後也看看你這稀罕的物件。”

可是,等他們到了慈寧宮,這才知道,太後已病入膏肓了,儼然隻有一口氣在那吊著。

“禦醫呢?”神宗帝見,不由眼淚汪汪了起來。

李太後雖然無力說話,但還是輕輕搖了搖手,意思是不要責怪禦醫,他們盡力了。然後,眼睛轉向了西門軾。

神宗帝一見,明白了母後的意思,轉過頭示意西門軾過來。

可西門軾畢竟隻是一個禦醫,在皇上麵前,怎敢上前?

神宗帝見了,隻好站起身,看了看母後 ,然後無聲地退了出去,隻留了西門軾在太後榻前。

見皇上退出去了,西門軾這才敢上前,一把拉了太後的手,眼淚簌簌,他知道,太後將不久於世了……

萬曆四十二年(1614年)二月,李太後崩,上尊諡曰孝定貞純欽仁端肅弼天祚聖皇太後。

12 求情:滇民非變

太後李如艾崩殂之後,神宗很是神傷了一些時日,甚至毫無理由地責怪西門軾為什麽沒有早些時日研製出那灸器來。但在西門軾艾灸的調理下,很快,他便又精神煥發了起來。

精神一煥發,他又待不住了——神宗帝想在宮裏建一座園林,以供他有“遊山玩水”之忘我感覺。

為什麽是“有”感覺?

因為自那次崔陳新刺傷他腳骨留下殘疾後,他便輕易再也不敢到外麵去了。所以,他要在這皇宮中尋出那一片山那一池水的意境來。

不久,園林建成了——那宮牆都是一色的大理石砌築,自大門直達內室,一重重地圍了鐵柵,就連那屋頂上和園亭的頂上,也是盡護著鐵網。園中的奇花異卉,種植殆遍。正中一座玉樓,是他與鄭貴妃的寢室。玉樓旁邊一間精致的小室神宗帝題名為“金屋”,屋內設著象牙床、芙蓉帳、翠幃珠簾,中間一字兒列著雲母屏。真是銀燦玳筵、雕梁畫棟,即便是嫦娥的廣寒宮、龍王的水晶闋也未必勝過。

可是,這座園林卻還沒有命名。

“西門愛卿可有什麽建議?”正當西門軾為神宗帝施著灸時,不想,神宗帝突然冒出了這句。

西門軾愣了一愣之後,立即明白了過來,想了想道:“敬亭苑,如何?”

那西門軾怎麽好端端地想到了這麽一個名字?隻是原來,他小時候生活的江南宣城橫堆山位於一座名“敬亭山”的腳下。那山屬黃山支脈,大小山峰有60餘座,群峰競秀,古木參天,石徑環繞,雲泉相伴,湖水輕盈,碧波**漾,登上山頂,江城如畫,唐代李白曾在那裏寫有一首著名的《獨坐敬亭山》,曰:“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山南麓,有晚唐之斷際禪師希運建造的廣教寺,誌雲:“廣教寺規模宏大,有廟宇千間,僧人數百。佛殿前有千佛閣、慈代寶閣,寺後有金雞井,寺內有法堂日雨華。方丈為寶華;住室笑華,園照;軒稱鬆月,雪屋;亭有數座,曰懷李亭、碧蓮梵花亭、律海亭、遲賢亭、江東亭、福地亭等。還有藏經閣、觀音閣。宋太宗賜禦書百二十卷,元帝賜廣教寺住持榮佑崖法師金袈裟。”所以,當神宗帝問及時,西門軾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了這一片“雲遮霧繞”的畫麵,於是,脫口而出。

“敬亭苑。”神宗帝輕輕品了一下。“好,朕就賜這園林為‘敬亭苑’。”

當下鋪開筆墨,揮毫題下了“敬亭苑”幾個大字……

可是,這園林有了,可園中卻還缺一些異禽珍玩,也是這神宗帝昏了,竟派了內(太)監向外去搜羅。

這一搜羅,卻搜羅出了一樁案件來——

別看那些太監平時在宮內唯唯諾諾,見人從不敢直腰,可是一旦奉旨出了京,真正應了那個成語“狐假虎威”——有的駕著大車錦幔鄉簾,黃蓋儀仗聲勢煊赫;有的特製龍頭大舟,上蓋黃緞繡幔,名曰“采寶船”。一路上笙歌笛鳴、喜樂震天,所經之地,地方官吏迎來送往,稍有不如意,不論是知縣府尹以至司道巡撫,想罵便罵。這倒也罷,還一路強索,多到十餘萬,少至幾千。地方官吏不勝供給,隻好向百姓剝削。因此,這些太監所到之處,人民叫苦連天,怨聲載道。

其中差赴雲南采辦大理彩紋石的太監,名叫楊榮,性情更是貪婪且無厭,每餐進食,非熊掌鹿脯不下箸。所居館驛,須錦氈鋪地綾羅作帳。經過的街道市肆,一例要張燈結彩。其時,正值酷暑,楊榮怕太陽炙傷了皮膚,竟命令有司路上用紅綠彩綢搭蓋漫天帳(僅此一項開支便是五六萬金),且此縣與彼縣想銜接,綿延數百裏。他坐在繡幃大轎從漫天帳下走過沿途見不著太陽還嫌不足,又命差役五六名各手持一把大扇,步行跟在轎後打扇。其豪華,不亞於皇上親臨,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日,楊榮路過石屏縣,遠遠地一片鑼鼓喧天,喝道聲隱,知縣李庭堅及闔署胥吏皆立在烈日中迎候。不多一會,四騎清道馬如飛般馳來,大叫:“石屏縣何在?”李庭堅忙上前答應:“下官便是。”“楊總管快到了,小心侍候。”李庭堅隻好諾諾連聲。百姓們一見,則心中又一個十分地不服起來:“他不過一個楊太監手下的清道夫役,知縣官職雖小,卻也是朝廷命官,這夫役怎能如此吆喝?”

楊榮遠遠地一見這“迎接”他的四五千百姓,還是有些高興,可及至跟前,仍不見他所要的漫天帳,才知這些百姓並非一般——

當然並非一般,他們在這,哪是迎接,卻是專門等候著來與他講理。

講什麽理?

原來前三日,便有使者通知石屏知縣,叫他搭蓋漫天帳,打掃館驛,采辦飲食等等。可石屏縣是個有名的枯瘠之地,又當蝗災剛過,無論官還是民,都窮得一分錢也拿不出。可那楊榮的命令,卻比聖旨,甚至還要厲害,李庭堅又不敢不依,所以就與百姓商議,大小富戶每家假銀若幹,平民百姓公攤也要每家派上紋銀一兩。這樣一來,百姓齊鬧,說這災荒連年,貧民,衣不遮體,食不裹腹,又哪來那一兩紋銀上交?李庭堅一看動了眾怒,也是急中生智,說你們的疾苦我作為父母官的哪能不知,可是,現在奉著這樣的上命,我一個小小的知縣,又怎麽違抗得了?如果你們真的交不出,等楊太監來了,爾等自去與他理論便是。這樣的,今天百姓便齊齊聚來了這裏,要與楊太監講理。

這時,楊榮的前導儀仗已經到來,但見繡旗錦幟、白麾朱幡,竟似公侯王爺的排場。一對對的執事儀仗過去,是200名親兵,後麵50名穿錦衣的護衛。護衛過去,是48名藍袍紗帽騎著高頭大馬的官兒;看上去品級還在知縣之上。騎馬的官兒後麵是白袍紅帶戴寬邊大涼帽扛豹尾紅纓槍的親隨——那其實就是相當皇帝的侍衛了(這位楊太監也越弄越膽大,私用儀仗差不多和鑾輦一樣,什麽金響節、紅杖、金爐、白麾之類,連金爪銀鉞都齊備,隻缺了一個馱寶瓶的禦象)。

前導儀仗過盡了,最後是兩騎黃衣黃帽的武官,算是楊太監跟前的親信人。他見石屏縣既未布置燈彩,又不搭蓋漫天帳,便把李庭堅喊到了麵前,高聲大喝道:“楊總管的命令你難道不曾接到嗎?”李知縣忙行禮答道:“接到的。”那黃衣官兒又喝道:“那你為何不奉行?”李知縣陪笑說道:“不是卑職違命,實是本縣貧瘠得很,無力備辦,隻好委屈些楊總管了。”話猶未畢,隻聽得“啪”的一響,馬鞭已打在李知縣的背上,接著又喝罵道:“好大膽的狗官,你有幾個腦袋,敢違忤俺楊爺的口命!”李知縣嚇得再也不敢回話,低著頭垂著兩手一語不發。黃衣官兒冷笑了兩聲,策馬過去了。

後麵是楊榮乘坐的的一乘16人大轎。轎的四圍垂著大紅排須,繡幕錦披、黃幔青幛,轎頂上五鶴朝天,杠上雙龍盤繞。儼然一座鸞輿。輿中端坐著那位垂發禿額的老太監楊榮。挨過了打的李知縣忙上前參見,卻不行跪拜禮。楊榮不禁大怒,本來一進石屏縣地界不見蓋搭彩棚,心裏已大大不悅,及至到了市上,又不見百姓掛燈結彩,心中更是十分動怒,這時見李知縣隻行了個常禮,黃老太監滿肚皮的氣憤便再也忍不住了:“咱素知石屏是魚米之鄉,你裝什麽窮?”說罷,回顧左右道,“這個石屏縣令可惡極了,先與咱打他一百鞭子!”這句話才出口,轎後暴雷也似的一聲哄應,早搶過五六名紫衣黃帽的隨役把李庭堅兩手捆住,左右又走過兩名執鞭黑衣皂冠人來,一個將李庭堅按在地上,那一個舉鞭便打,李庭堅頓時被打得叫喊連天。

這時聚集觀看的百姓們把預備著的降香一一燃著了,人人雙手捧了香,齊齊地一字兒跪在楊榮的轎前,高叫:“石屏的百姓替李縣尊請命!”人多聲眾,好似雷震一般,楊榮益發大怒道:“你這瘟知縣倒好刁滑,膽敢串通了百姓來壓咱嗎?看咱家偏要辦你!”說著令左右將李知縣如同囚犯一般綁在轎後進了城。

楊榮到縣署下轎,升坐大堂,令傳本邑的千總、營副進見。千總是李知縣的兄弟,聽說哥哥被綁,正領著幾十名營兵來探聽消息,見楊榮傳他,就便衣進謁。楊榮怒道:“本縣的官吏地位不高,倒自大得很,做了一個千總,連官服都不上身了。”武舉出身的千總立刻冷冷地答道:“我不知楊爺到來,不曾預備。”楊榮頓時又大惱,當即就喝令將千總也拖下去打軍棍一百。左右嘎地應了一聲,正要來扒他衣服,外麵的營兵卻大噪起來,一齊闖入大堂擁了黃千總就走。楊榮大叫著:“反了!反了!咱家非殺一儆百不可。”說罷就喚過家將,喝令將李知縣推出去斬了。

李庭堅一被拖下堂,外麵執香的百姓就齊跪在縣署前苦苦求情。楊榮卻咆哮如雷,令眾家將出去把那些百姓趕散。狗仗狼勢的家將們提著藤鞭就往人叢中亂打。李知縣淚流滿麵地哀告道:“情願殺了卑職,莫害我手無寸鐵的好百姓!” 眾人聽了個個憤氣衝天,大嚷一聲,一哄地擁進縣堂來。楊榮家將們各挺器械來爭打,逼紅了眼的百姓搶過刀槍,與其對抗。縣大堂頓時成了戰場。一陣的混打之後,不滿三四百人的家將就被五六千名百姓打得鼻青臉腫四散逃命。而那楊榮,轎子不僅被拆了,而且在混戰中,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打的,竟不知什麽時候一命嗚呼了……

神宗帝見奏民變,不由得勃然大怒道:“楊榮死不足惜,隻是綱紀怎麽廢壞到了這樣的地步?”於是下諭,令雲南府尹立捕為首的從嚴從快懲辦。

本來這些均是朝中大事,與一直在皇宮中侍灸的西門軾無幹,可那天正巧他在永寧宮,正在為神宗帝施灸,聽到神宗帝要嚴懲那石屏縣,想這大凡百姓鬧事,一定是被逼無奈,即便有錯,也不應大肆鎮壓。於是,竟一時忘了身份,向神宗帝奏道:“皇上,那石屏是個貧瘠之地,隻是針對揚總管的太過奢靡,並非什麽民變,還望皇上三思。”

神宗帝當時未予理睬,但當西門軾退下後,有一平時得了楊榮好處的太監(即便不得好處,都是太監,也會“監監相護”)上前奏道,說這西門軾久居深宮,又怎麽知曉那石屏縣貧瘠?又怎麽知曉隻是針對楊總管?還有,他又怎麽知曉不是民變?一連三問,直問得神宗帝一時頭直發昏,再加上那年他將邊雲封了妃嬪欲另立一宮時,西門軾曾建議李太後加以阻止,說神宗帝對邊雲不會新鮮上幾天,大有謗譏之意,已存下不快,當即竟然下詔要捉拿西門軾問罪。

好在,西門軾日常在宮中人緣較好,這一消息剛出,便有宮侍飛了似地跑到西門軾處,將神宗帝昏庸至極,要捕他下獄之事一一說與,讓他速速逃去。

西門軾深知此時的神宗帝已然昏潰,從懲辦石屏百姓便可見一斑,於是,來不及收拾,單身隻人,忙乘著燈火闌珊,掩沒在了一片夜色之中……

從此,西門軾開始了他一生中最難得的一段休閑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