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 奇少女聰明伶俐曾祖喜

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

——戰國·屈原:《離騷》

51 嬉樂:曾祖開心

花開了。

卻不是春天。

一夜的雪,將院門外的梅花,催開了。

西門德馨抱著站在凳子上才隻有5歲半的西門凝,站在窗前,一邊指著窗外“輕黃綴雪,凍莓含霜,香氣濃清,豔而不俗”的蠟梅,一邊逗著西門凝——

“小凝,你知道這是梅花嗎?”

“當然知道。”

“知道,還當然?”

“曾祖不是教過小凝‘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嗎?”

“我教過?”西門德馨有些想不起來地笑了下。

西門凝立即用小手揪了西門德馨的耳朵:“真笨,曾祖,那次一位爺爺來,你指著這棵梅花,不僅說與那爺爺聽,還讓小凝記住。”

西門德馨這才想起來,那次平陽府府台大人過來,品茗後,隔窗一望,便望見了這株梅花,其時還是深秋,府台大人說:“這臘梅到了臘月當是與西門先生相映成趣吧?”

“大人,它當與雪才是,宋代盧梅坡雲:‘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梅俗了人。 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香。’不過,大人——”西門德馨道,“這梅不是臘梅,當是蠟梅。”

“開在臘月不是臘梅?”

“不是。”西門德馨一邊伸手抱過西門凝一邊道,“李時珍的《本草綱目》載:‘蠟梅,釋名黃梅花,此物非梅類,因其與梅同時,香又相近,色似蜜蠟,故得此名。花:辛,溫,無毒。解暑生津。’”

“哦,既有《本目綱目》佐證,那當是大人我錯了。”府台大人說完,不由大笑了起來。

接著西門德馨便吟起了王安石的那首《梅》,當時有沒有教過西門凝,西門德馨確實不記得了。

“那當時曾祖還教過你什麽?”

西門凝將頭揚了揚,一邊看著西門德馨一邊伸手摸著西門德馨的胡須,道:“你還教了小凝唐代蔣維翰的《梅花》,說:‘白玉堂前一樹梅,今朝忽見數花開。幾家門戶重重閉,春色如何入得來?’”

這個他倒是記得的,因為當時他與府台是在客房裏隔窗而坐的,在府台大人說過他錯了後,西門德馨隨口便說了這首詩,有沒有什麽特別的用意,西門德馨記不真切了,大概是讚美府台大人能屈尊前來看望他吧。

“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知道。”西門凝頓都沒頓一下。“曾祖是拍那個爺爺的馬屁呢。”

西門德馨這下真的是怔住了:“何以見得?”

“那後兩句,不是問‘這一重重的門戶都一直緊鎖著,春天是怎麽偷偷地進來的呢?’”

“是呀。”

“還是呀?”西門凝不說了,卻“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西門德馨才反應過來,一邊開心地在西門凝小臉蛋上親了一下,一邊道:“小人精。”

可不想,他與這小人精的這一番,將妙玉給引了過來——

妙玉以為他們是在說窗外的雪,過來拍了拍西門德馨,讓他讓開,讓她抱西門凝。

可西門德馨隻是側了側身,並不讓。

妙玉也不再堅持,伸頭望了一眼遠山,隨口道:“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歧。”

“曾祖奶,好詩。”西門凝立即拍起小手。

“是你曾祖奶唱得好。”西門德馨笑望著妙玉。

“不,是曾祖奶作的好。”

“你曾祖奶作的?”西門德馨立即眼睛眯了起來。

“不是,小凝。”妙玉趕緊解釋。“這是高駢作的。”

“高駢?”西門凝想了想,搖了搖頭。“不認識。”

“你當然不認識,他是唐代詩人。”

“哦,唐代的呀,我知道。”西門凝立即又小人精起來。“‘才見嶺頭雲似蓋,已驚岩下雪如塵。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鬆蘿萬朵雲’,不也是唐代無稹作的嗎?”

“對,小凝真聰明。”西門德馨馬上表揚。“知道這首詩叫什麽名嗎?”

“《南秦雪》。”西門凝一口報了出來。

西門德馨與妙玉一起伸過頭,親了親西門凝。

“你們剛才不是在說雪?”親過之後,妙玉不由問起他們剛才到底在說什麽。

西門德馨笑而不答,西門凝看了看西門德馨,然後伸手讓妙玉俯向她,趴在她耳邊輕輕道:“我們在說梅,蠟梅。”

“哦,梅花。”妙玉這才發現,窗外的那株梅開了。“唔,確實,這梅與這雪,一樣的美不勝收。”

西門德馨一聽,隨口便吟起宋代詩人盧梅坡的《雪梅》:“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好個‘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情趣,理趣,情理皆趣。”妙玉不由讚歎。

“什麽這趣那趣,那‘江山一籠統,井口一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就沒趣了?”西門德馨有意逗著妙玉。

妙玉一時沒有回答,一邊的西門凝卻答上了:“有趣。”

“有趣?”西門德馨望向她。

“這是一首‘吟雪’詩,一聽就懂。”西門凝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說:“你看外麵都被雪蓋住了,隻有那井口露著,黃狗身上有雪當然是白的,那白狗原本就是白色的,現在加上雪,看上去,不就是腫了。”

妙玉一邊聽著,一邊讚許地點著頭。

“可你知道這首詩是誰寫的嗎?”西門德馨笑眯眯地問道。

西門凝搖了搖頭。

“不是那個唐朝的張打油嗎?”妙玉也不肯定地問。“他承祖榨藝,以賣油為生,卻又喜好作詩……”

“是的。”西門德馨道,“是有一個張打油。說起他,卻是很多笑話。”

“我想聽。”西門凝馬上揚起小臉望著西門德馨。

“好,小凝乖,我們下來,讓曾祖坐著講給小凝聽。”妙玉怕西門德馨站久了,吃力。

“嗯。”西門凝在西門德馨與妙玉一邊一個的攙扶下,跳到了地上。“曾祖,這下可以了吧。”

“可以了。”西門德馨一邊坐進椅子,一邊開始給西門凝說起這張打油的軼事——

有一年冬天,一位大官去祭奠宗祠,剛進大殿,便看見粉刷雪白的照壁上麵寫了一首詩:“六出九天雪飄飄,恰似玉女下瓊瑤,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這位大官不由大怒,立即命令左右,查查是誰膽敢在他宗祠大殿上作這等“狗屁”詩作。一邊的師爺聽了,忙上前稟道:“大人不用查了,作這類詩的不會是別人,一定是張打油。”大官立即下令把張打油抓來。 張打油被莫名其妙地抓了來,一開始還是很緊張的,可弄清了原委後,不由露出一臉的“無辜”,上前一揖,不緊不慢地道:“大人,我張打油確愛謅幾句詩,但本事再不濟,也不會寫出這類詩來嘛。不信,小的情願麵試。” 大人一聽,口氣不小,決定試他一下。正好那時安實祿山兵困南陽郡,於是便以此為題,要張打油作詩。張打油也不謙讓,脫口吟道:“百萬賊兵困南陽,”那位大人一聽,連說:“好氣魄,起句不平常!”張打油微微一笑,再吟:“也無援救也無糧,”這位大人摸了摸胡子說:“差強人意,再念。”張打油馬上一氣嗬成了後三句:“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喊娘的喊娘!”這幾句,與“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如出一轍。大家聽了,哄堂大笑,惹得大官不由也笑了起來。

“但是,那首《詠雪》卻不是他作的。”不待西門凝與妙玉笑完,西門德馨突然道。

“那是誰作的?”妙玉止了樂,問。

“是朱元璋。”

“明朝皇上?”

“是的。”西門德馨微微笑著望向西門凝:“想不想聽?”

“想。”

於是,西門德馨又說起這《詠雪》詩的由來——

朱元璋出身貧寒,雖然當上了皇帝,可在那些達官貴人眼裏,不過一莽夫而已。洪武元年元旦,正好下了一場曠世奇雪。雪後,朱元璋帶著馬皇後等一幫後宮人等到紫金山賞雪。那幫出身豪門望族的官僚們一邊附庸風雅地作著詩,一邊想糗一糗這個莽夫,便請皇上也賦一首,以賜大臣。朱元璋聽後也不推辭,信口就來了這首《詠雪》。眾達官聽後,一麵打著哈哈,一麵心裏笑做一團。好你個胸無點墨的朱元璋,這等大白話你也敢胡謅(成詩),豈不叫天下人恥笑?不久,這事傳到了當朝宰相劉伯溫的耳朵裏。劉伯溫便借著一個機會,不露聲色地將這首詩一一解讀了一遍,說“江山一籠統——那是說大明朝打敗了蒙古人取代了元朝一統江山,我老朱作了皇帝;井上黑窟窿——那是說即使整個世界混沌一片,咱朱元璋依然心裏明白透亮著呢;黃狗身上白——那是說曾經反對我的看不起我的如今都歸順了我,作了我的臣民;白狗身上腫——那是說那些和我一樣心思忠心耿耿的現在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看起來這首詩文字直白,可有誰知道這背後的深意?自此,朝中無不對朱皇帝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不過是劉伯溫的詮釋,其實,那個朱老兒,就是個張打油。”妙玉聽後,很不以為然,“如果這樣說,那‘老頭子’豈不是連我也不能稱呼你了?”

“曾祖奶,曾祖不是你的老頭子麽?”西門凝又不解了。

“什麽‘老頭子’,我沒聽過。”西門德馨忙搖頭。

“這是前朝的故事……”

“我要聽。”西門凝立即倚到了妙玉的懷中。

“好,曾祖奶這就講給你聽。”

於是,妙玉便繪聲繪色地說了起來——

說那年盛夏,一天,《四庫全書》館總纂官紀昀(字曉嵐)經不起炎熱酷暑,便盤起發辮,脫掉上衣,袒胸露背地坐在幾旁校閱書稿。忽然聽得院子裏有“唵唵”幾聲喝道的聲音,知道皇帝來了。那班翰林各個在座位上慌忙站了起來,低著頭候著。可紀曉嵐穿衣服卻是已然來不及了,一時無可躲避,急向炕床底下一鑽,屏聲靜息地縮著。

隻聽得一陣腳步響,乾隆帝與和珅說著話進來了。坐下後,一邊吩咐這冊書編纂完了後,須趕著再編冊六巡江浙的遊記。 接著,皇帝問道:“紀曉嵐到什麽地方去了?”那領班的大臣奏稱:有私事去去便來。乾隆帝又問道:“這部書冊定了名目沒有?”和珅奏稱,暫時定名《十全大武功記》(即乾隆皇上登極以來,有十件大功:兩次打平準部,兩次掃平金川,平定回部,平定台灣,收服廓爾喀,收服安南,招降緬甸,平定貴州等)。乾隆帝聽了嗬嗬大笑,說道:“如此說來,朕便稱‘十全老人’吧!”接著皇帝便下座來,走到各大書桌前隨手翻看著那文稿。這時滿屋子靜悄悄的,連咳嗽聲兒也沒有。

紀曉嵐趴在炕床底下早熱得汗如雨下,撐大了嘴也喘不夠氣,此時側著耳朵聽聽,外麵毫無聲息,他以為皇帝已經去了,再也忍不住,便問道:“老頭子去了嗎?”把滿屋子的人齊嚇了一跳。乾隆帝十分詫異,連問:“誰在那裏說話?”嚇得大家不敢作聲。和珅忙回奏說:“聽去好似紀曉嵐的口音。”乾隆轉過身來,對著炕床喝問:“誰在裏麵?”紀曉嵐不得不回道:“臣紀昀在炕下。”皇帝問:“為什麽不出來?”紀曉嵐回奏:“臣赤身露體,不敢見駕。”乾隆帝道:“恕你無罪!快出來說話。”紀曉嵐聽了,巴不得一下從炕床下麵鑽出來,可他身材高大,爬了半天才出來。看時,他上身赤著膊,渾身汗珠兒淌著,滿粘著灰塵泥土。乾隆帝上炕去坐下,紀曉嵐嚇得隻是跪在地下磕著頭。隔了半晌,乾隆帝冷冷地問道:“你這‘老頭子’三字,是給朕取的綽號嗎?” 紀曉嵐不敢作聲。乾隆帝又說道:“你是文學侍從大臣,肚子裏是通的,如今且把這‘老頭子’三個字講解給朕聽聽;若講得不差,恕你無罪。”那紀曉嵐到底是和皇帝親近慣的,便大著膽奏說道:“皇上莫惱,且聽臣解說。老頭子三字,是京中喚皇上的通稱。皇上又稱萬歲,這不是‘老’嗎!皇上是一國的元首,這不是個‘頭’嗎!皇上又稱天子,這不是個‘子’嗎!‘老頭子’三字是尊敬皇上的稱呼,並不是誹謗皇上的綽號。”乾隆帝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他解說得好。

從此以後,這“老頭子”三字,宮裏人人喚著;乾隆帝聽著,也不生氣。

“咯咯咯……”西門凝聽到這,不由一邊大笑著,一邊指著西門德馨,“老頭子,老頭子!”

由此,西門凝一見西門德馨,便不再叫他“曾祖”,而是喚他“老頭子”。西門德馨呢,非但不惱,反而連連噘著胡子,一迭聲地應著。

“小凝,不得無理;再這樣,我可生氣了。”有時,父親叔公們嗬斥她。

可是,西門凝卻將眼一瞪,道:“乾隆皇帝聽著都不生氣,你們生什麽氣!”

一句話,說得大家哭笑不得;隻剩下西門德馨在一邊哈哈大笑……

52 習武:男兒英氣

“老頭子,這樣對嗎?”朝霞中,西門凝正跟在西門德馨身後,學著他的五禽戲 [五禽指虎、鹿、熊、猿、鳥(一般用鶴為代表)五種野生動物;五禽戲是一種外動內靜動中求靜、動靜具備、有剛有柔、剛柔相濟、內外兼練的仿生功法]。“我這‘鹿步勢’怎麽樣?”

西門德馨頭也沒回,繼續著他的“挺身勢”“探身勢”“蹬跳勢”“回首勢”,待這一套鹿戲練完,這才站定,拿眼來看西門凝。

一看,西門德馨不由一抹笑意如陽光打在樹葉上一樣,浸潤開來。

但他沒說話,眼看著西門凝一套鹿戲做完,他立即又練起猿戲。

西門凝一見,也不停歇,接著兩腿屈膝,左腳向前輕靈邁出,同時左手沿胸前至口平處向前如取物樣探出,將達終點時,手掌撮攏成鉤手,手腕自然下垂;然後右腳向前輕靈邁出,左腳隨至右腳內踝處,腳掌虛步點地,同時右手沿胸前至口平處時向前如取物樣探出,將達終點時,手掌撮攏成鉤手,左手同時收至左肋下……

“好!”另一邊也正在晨練的護院家丁們不由喝起彩來。

西門德馨知道,這彩聲,是為西門凝喝的,雖然一種自豪從心底裏直往上躥,但他卻不動聲色,將一套五禽戲練完,看也不看西門凝,開始往回走。

西門凝見西門德馨理也不理她,立即“哼”了一聲,將頭扭向另一邊,也看也不看西門德馨。

西門德馨悄悄回頭偷覷了一眼,見西門凝掐著腰,鼓著嘴,背對著他,不知在看著什麽地往另一邊看著。

“先生,這小小姐越來越像個男孩了。”有夥計一邊遞著毛巾給西門德馨一邊嘻嘻笑道。

“練練五禽戲就是男孩了?”

“何止練練五禽戲呀,先生,你看——”

西門德馨就拿眼去看。

原來,西門凝卻在那跟著那些晨練的家丁們,又練起拳法來了,那一招一式,像模像樣。

西門德馨將毛巾遞還給夥計,然後背了雙手,嘴角掛著笑地向書房走了去……

這樣地,兩個夏三個冬練下來,小小的西門凝那拳、掌、勾、爪、指、肘諸手法,竟然身靈活、步穩固,力順達、功純青,就連那踢、打、摔、拿“四擊”也眼明銳、氣萬鈞——那踢:蹬、踹、彈、點、纏、擺、掃、掛;那打:衝、撞、擠、靠、崩、劈、挑、砸、撐、摟、攔、采、抄;那摔:掤、鞏、揣、倒、爬、拿、捋、搗、勾;那拿:刁、拿、鎖、扣、封、閉、錯、截,動如濤,靜如嶽,起如猿,落如鵲,立如雞,站如鬆,轉如輪,折如弓,輕如葉,重如鐵,緩如鷹,快如風。

“這西門家的小凝,哪是個女娃,簡直就是個小子嘛。”人們往往一邊看著西門凝的表演,一邊嘖嘖讚道。

可是,不多久,人們的嘖嘖讚便變成了嘖嘖歎——

事情發生在一個雨天。

那天雨很大,落在地上一片地響,但西門凝卻立在雨中,仰著臉,看著那雨絲,似乎想順著這雨絲爬上去看看,看看這雨在天上到底是個什麽樣,因為有人說在天上,這雨就是雲,也有說,這雨是龍王吐出來的海水。那雲,她倒是天天見,但那雲怎麽就是雨,她不明白;至於龍王,她則不是不明白而是不相信了,因為她根本就沒見過龍,如果說這雨水是龍王吐出來的海水,那龍呢,龍王在哪?

但無論是雲還是龍,她想,隻要順著這雨絲肯定就能找見。

於是,她張開臂,運起力,作出飛翔的姿勢。

可除了在雨水中跳了跳,她一寸也沒有飛起來。

而那一跳一跳,正好被一幫放學的男生看見了,他們先是一邊看著稀奇,接著,開始議論,再接著,則嘲笑了起來,說:“西門家西門凝,下雨光腦殼;跳著想上天,摔斷爬爬角。”“角”方言念“gè”,“爬爬角”是指小女孩頭上紮的兩個短而小的小辮子,顯然,在這裏有諷刺嘲笑之意。

一開始,西門凝很不在意也很不屑,但隨著那幫小子的聲音越來越大(也就是說,人越聚越多),西門凝沉不住氣了,一扭頭,幾個空翻,便翻到了男生們麵前,拿一雙眼睛瞪著他們。

男生們立即躲閃開。

但躲閃開的男生卻並不走,傘疊著傘形成一個“傘盾”(一方麵可以擋住西門凝,另一方麵也讓西門凝看不見是誰在叫),然後一人領頭:“西門家西門凝——”其他人齊和:“紮著爬爬角;下雨瘋丫頭,天晴癩痢禿。”“癩痢禿”是指一種黃癬,又叫禿瘡,鄉間認為小男孩發短甚至光著頭在陽光下暴曬,容易得上,所以,便以“癩痢禿”代指小男孩。

西門凝一聽,這下可真是生了氣了,大叫一聲,揮起拳頭衝進那個傘盾中……結果,雨還沒停,家長們便帶著孩子找上西門家來了。

不過,這些家長一邊領著孩子往西門家走,一邊卻又忍不住地數落起自己的孩子:“看你這出息,被一個小女娃打,還好意思哭?”

“她是小女娃嗎?”有的孩子便強著腦袋回道。“比野小子還野。”

家長聽了,不知是哭好還是笑好。

西門德馨聽了,則一邊哈哈大笑,盡管那“哈哈”他沒敢讓它哈出來……

不過,很快,這哈哈大笑,西門德馨就暢快地給“哈”了出來了——

那天,西門凝見曾祖兩餐吃飯都不香,嚐那麽幾口,便放了箸,家裏人問他是不是病了,曾祖卻搖搖頭,說不礙事的,可能是這幾天胃口不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西門凝聽後,悄悄地拿了魚竿,到新開河邊去釣魚,她想給曾祖做碗魚湯;魚湯是曾祖很喜歡喝的湯,有了它,想必曾祖胃口會開起來。

也是事遂人願,西門凝在河邊沒釣一會,就釣上了幾條大鯽魚。

她喜滋滋地拎了魚簍,回家。

可是,剛走到村頭的學校,遠遠地,便聽見有人在高聲嘈雜。

什麽人?

幾個地痞。

為什麽?

說學校裏的司徒先生的兒子與他們賭博,輸了,沒錢,讓他們找他的父親也就是司徒先生來要。司徒先生生性膽小,先是躲在教室裏不敢出來,可地痞說如果他不出來,他們就進去。

進去,裏麵可全都是學生娃娃呢。

司徒先生隻好走出來。

一走出來,幾名地痞便上前一把揪了他的衣領——

說起這司徒先生,可是個好好先生,起初,西門凝怎麽也不明白,人家姓隻一個字,他的姓怎麽是兩個字,這司徒先生便從百家姓說起,說這姓在中國上古時候隻有8個,分別是姬、姚、媯、姒、薑、嬴、姞、妘,然後隨著人口越來越多,這些姓就開始分支,成為氏。氏怎麽姓呢?有的以祖先族號為姓,如堯的一些子孫後代便姓唐。夏、殷、周等姓也大致是這樣得來的;有的是以國名,如齊、魯、秦、晉等;有的是以地名,如春秋時期齊國公族大夫分別住在城郭四邊,就以東郭、西郭、南郭、北郭為姓;有的以官職或職務為姓。古代的官職有司馬、司徒、上官、太史、左丘等——

“哦,原來你的姓是官職呀。”當解說到這裏時,西門凝輕點著小手指,笑望著司徒先生。但笑了一半,卻突然打住了——直到這時,她似乎才想起自己的“西門”姓也是兩個字。想了想,說:“那我和我家老頭子的這‘西門’,便是以居住地的地名來取的了!”

司徒先生立即表揚:“真聰明,小凝跟我教的這些學生一樣聰明。”

“我才不跟你的學生一樣聰明呢。”

“為什麽?”

“還為什麽?”西門凝噘了噘嘴,“全是一幫臭小子。”

“啊,全是一幫臭小子!”司徒先生便尷尬了起來,但很快司徒先生就轉過了腦筋,說:“你家老頭子不是叫你野小子麽?你也是小子呀。”

“可他還叫我瘋丫頭呢。”

司徒先生這下真的無話可說了,隻剩下了幹咳,然後隻好將話題拉回到他的姓氏的解說上來,說:“所以,姓有一個字的,有兩個字,還有更多字的;一個字的叫單姓,兩個字和更多字的,叫複姓。”

“還有更多字的?”

“有呀,譬如布叔滿、哈裏朱,譬如敖勒多爾、愛新覺羅。”

“還有嗎?”

“有呀。”

“比這字更多?”

“嗯,譬如博爾濟吉特。”

“這些姓聽起來像外語,還是我們西門姓好聽。”西門凝說過,眼睛眨巴了一下,馬上又補充上:“還有司徒先生您這司徒。”

司徒先生立即又讚起了西門凝,說“我們小凝將來一定是個擔大任之人。”

“慧眼識珠。”西門凝對司徒先生的讚揚非常得意,不知怎麽就冒出了這麽一個成語來,雖然她並不懂這個成語,但意思卻是表達得非常準確。

現在,這幾個地痞竟然對“識”她這個“珠”的“慧眼”動起手來了,那還了得!

西門凝立即跑過去,大叫一聲:“休得對先生無禮。”

“喲喝,哪來的野小子?”一個三角眼地痞不屑地伸手要來拿西門凝的魚竿。

西門凝往後退了一步,瞪著他。

“瞪什麽瞪,比眼睛大啊?”三角眼用手指了指他的三角眼,“老子的眼睛比你小?”

可三角眼的“小”字還沒出口,臉上卻“啪”地挨了一巴掌。

不,不是巴掌——是腳掌。

原來西門凝個子矮,夠不著三角眼的臉,於是,她一個空翻,將腳掌打在了三角眼的臉上。

這一腳太突然,三角眼不由“蹬蹬蹬”一連退了好幾步,到底站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他幾個地痞一見,立即上前,一下將西門凝圍了起來。

西門凝也不害怕,指東打西,指上打下,幾個回合下來,地痞們不是嗷嗷叫著就是躺在地上不知是驚懼還是驚奇地望著西門凝。

“打得好,西門凝。”不知什麽時候,學生們都圍了過來,一起拍起了手。

“西門凝,你就是西門凝?”三角眼用手指著西門凝,不相信地道。

“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在下,就是西門凝。”西門凝邊說邊學著護院家丁們那常施的禮,衝著三角眼一抱拳。

“不敢,不敢。”三角眼一見,立即一邊慌不迭地往起爬,一邊想抱拳卻又抱不全轉身就向外跑。“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其他地痞一見,也跟著“不敢”“不敢”地連滾帶爬地跑了……

可望著他們的背影,西門凝半天才轉過身來,苦苦地皺著眉頭,不知是問著司徒先生還是自言自語道:“有眼不識泰山,我是泰山?當然不是,我是小凝呀。可他們怎麽說不識泰山?”

一邊的司徒先生與聞訊趕了過來的西門德馨聽了,不由拊掌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聲如陽光般,飛上了樹,落在了葉上,一片蔥鬱……

53 奇想:木質灸具

“想知道?”一邊的西門德馨見西門凝對這“有眼不識泰山”一臉的懵,不由與司徒先生對視了一眼,問道。

“想。”

“那行。”西門德馨道,“隻要你答應從此拜司徒先生為師,我就告訴你。”

“拜師是不是就得入學堂?”

“是呀。”西門德馨答道。

“可是,老頭子,”西門凝將頭歪了歪,“自古女子不得入學耶。”

“你是女子嗎?”西門德馨眯著眼睛也學著西門凝歪著頭。“我不是一直都叫你‘野小子’!”

西門凝突然就笑了起來——她想起了她那次與司徒先生的對話。那次當司徒表揚她與他那幫學生一樣聰明時,她說她才不與他們一樣呢,“全是一幫臭小子”,司徒便與此時的西門德馨一樣地說:“不是叫你野小子麽?你也是小子呀。”她當時頭一歪,回道:“可他還叫我瘋丫頭呢。”

“可你也叫我瘋丫頭呀。”西門凝邊笑著邊挑釁地望著西門德馨。

西門德馨被她這一說,一時竟被說得噎住了。

“那你說,你想不想知道這‘有眼不識泰山’吧?”一邊的司徒先生忙替西門德馨解圍。

“當然想。”

“想就入學堂。”西門德馨這時接上道。

西門凝想了想,然後像個大人一樣將手一揮,說:“入就入,不就是入學堂讀書麽!”

“好,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西門凝“剛毅”地望著西門德馨道。“說。”

“說——”司徒先生望著西門德馨學著西門凝的腔調道。

於是,西門德馨開始說起這“有眼不識泰山”的典故來——傳說泰山是我國古代一位著名竹匠,曾經做過魯班的徒弟。魯班對徒弟要求極嚴,從不輕易放過他們的缺點。這是為什麽呢?原來,魯班十分珍視自己得來不易的聲譽,為保持聲譽,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從徒弟中淘汰個別“不成器”的人。有一年,有個叫泰山的年輕人因為技藝長進不大,被魯班辭掉了。

事隔數年,一次魯班在集市上見到一批製作精巧的竹製家具,便想結識這個製造竹器的高手。魯班向當地人打聽製作這些家具的人的名字。當聽說他就是被自己趕下山的泰山時,魯班大吃一驚。於是,對於當初錯辭泰山的事,魯班很是慚愧,並且歎道:“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

“完了?”西門凝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意猶未盡地望著西門德馨。

西門德馨也睜著一雙老眼,攤了攤手,道:“完了。”

“這泰山原來是個人名。”西門凝似乎為自己的“交換”感到有些後悔。

“是呀。”西門德馨一臉“認真”,“你不會反悔吧?”

西門凝咬著嘴唇,沒有搭理西門德馨,但在心裏,卻在一遍遍地罵著:“老頭子,老頭子,壞老頭——子!”

“想不想聽另一個傳說?”這時,司徒先生探身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般地望著西門凝問道。

西門凝便忽閃忽閃著眼睛望著司徒先生,那意思是:這個泰山難道還有故事?

司徒先生一邊收回身站直,一邊衝西門凝點了點頭。

“想。”

“好,我來說一個與你家‘老頭子’不一樣的故事——”

故事說魯班一直在外做工,和他名叫泰山的兒子從沒有見過麵。泰山長大之後便去尋找父親。一日,魯班給一大廟堂上梁,圍觀者對其超人技藝讚歎不絕。突然一手拿雨傘,背著包袱的過路少年說道:“好是好,隻是上得有點兒高。”魯班循聲看去,少年眉清目秀,氣度不凡,心中暗暗吃驚,覺得這少年定會超過自己,不由一陣嫉妒,隨手抄起一根木棍子擲去,正中少年頭部,少年當即死去。

不久,魯班回家探親,夫妻團聚,妻子問他有沒有見到兒子泰山?不說不要緊,一提到這事,魯班便想起了那個被自己砸死的孩子。於是他把那少年的事說了一遍。兩人核對相貌特征之後,魯班才知那少年便是自己的兒子泰山,隻能歎道:“唉!我有眼不識泰山!這眼瞎留著還有什麽用呢!”說完,當即挖去左眼。

從此魯班用一隻眼幹活,再也不嫉妒保守。

後來的木匠為紀念他,在檢查木料曲直時總是閉起一隻眼看,並流傳至今。

“這個故事是不是比你家‘老頭子’說的精彩?”

西門凝不由點了點頭。

“那就跟著我吧——”

不跟著還能怎麽著呢?西門凝不由用手抓了衣袖抻了抻,縮了下脖子,深深地歎了口氣……

誰知,西門凝與當年的西門德馨一樣,先生所上的內容,隻要點到,她便懂,便通,便透,弄得司徒先生不得不對西門德馨既是興奮地連連誇讚又是無奈地連連搖頭。

於是,西門凝的生活便十分豐富而多姿起來:早晚習拳,上午上課,下午,則回到灸館,一方麵跟著西門德馨學習藥理,一方麵跟著醫士們學習施灸。

這樣三年兩載下來,西門凝不由便得了西門德馨的真傳,就連那替病人問診時的表情、坐姿以及口吻,也都極似。

甚至西門凝還為幾例病人治好了疑難之症。

可正當西門凝沉浸在沾沾自喜中時,西門德馨卻不再讓她隨著自己,而是讓她去灸館藥庫。

幹什麽?

做庫管,即庫房管理員。

西門凝一開始怎麽也不理解,認為“老頭子”還是嫌她是個女孩子(她現在都12歲了,懂得男女了),所以不讓她問診,而讓去庫房成天與那些藥材打交道,以避眾人。

可是,很快地,她便喜歡上了這“庫管”工作,雖然每天按指定時間完成填寫庫存報表及采購申請,標明物品的名稱、數量、單價、規格、庫存量、申購量等內容;嚴格檢驗入庫貨物,根據有效到貨清單,核準物品的數量、質量、保質期限等;甚至根據使用部門需要量及物料性質,選擇適當的擺放方式,輕拿輕放,分類明細,避免人為損壞及堆放雜亂帶來的不便,使庫房物品布局做到整齊、美觀、方便;入庫後要馬上入賬準確登記,出庫時要按照規定辦理,手續不全不得發貨。發貨時按出庫單辦理出庫手續,削減賬卡;做好月盤點工作,做到物卡相符,賬物相等,賬賬相符。除此之外,還得主動與前麵灸館聯係,了解物品的消耗情況,防止因缺少溝通造成的物品短缺。而且,讓她更加全麵地了解了各種藥材的品相以及藥性。更為要緊的是,讓她養成了講求“條理”的好習慣,一改“野小子”的粗枝大葉。

這樣地一番磨煉下來,當她重新來到灸館看著那些醫士們坐診,便立即“胸中有丘壑”起來——

一天,一位編了一根大辮子的年輕的女子走進了灸館,可是,看著那些男醫士,她轉了幾圈,臉紅紅著也沒有坐下來看診。

“姑娘,看病嗎?”有好心的醫士問她。

她看一眼問她的醫士,點點頭。

“哪裏不舒服,坐下來,我給你看看。”

大辮子臉騰一下紅了起來,轉身跑了,弄得那醫士站在那愣怔了半天也沒回過神。

這一幕,正好被從庫房過來的西門凝看到了。

“壽琴。”西門凝追出去喊道。

大辮子聽到,立即止住了步,轉過身,見是西門凝,先是一喜,但接著頭一低,臉又紅了起來。

西門凝走過去,拉了壽琴的手,說:“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叫壽琴的大辮子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不給醫士們看看跑什麽跑?”

壽琴忸怩了一下,低了聲音地道:“都是男的。”

“什麽男的女的呀。”西門凝不由笑了起來,“你是病人。”

“可他們不是。”

一句話,說得西門凝站在那愣住了——是呀,這男女還是有別的,雖然說是說在醫士眼裏,沒有男沒有女有的隻是病人。

“我來給你看。”西門凝說完,拉了壽琴,重回了灸館……

通過壽琴,西門凝覺得有必要在灸館培養一些女醫士,她將這個建議建議給了西門德馨。

西門德馨一聽,立即拍掌叫好,並立即開設,招收女醫士。

很快,西門灸館中便出現了另一道風景,那就是就診不再隻有一個大大的診室,而是另辟了一間婦科診室,裏麵坐診的,都是一些貌美如花但看上去卻又老成持重的女醫士。

而這些女醫士當中,最為美也最為穩的,自然當屬西門凝。

西門凝不僅知曉各種藥材藥理,而且還知曉配方,根據不同的病症,配以不同的藥艾,因此,沒多久,她便擁有了“靈王”(其實是“凝”的諧音,盡管“靈”“凝”發音聲母不一樣;當然,也是讚揚西門凝灸藝精湛:一灸就靈。本來是稱其“靈灸王”的,可不知什麽時候喊著叫著,便將中間的那個“灸”字給喊得簡叫得略了)的稱號,盡管她才十六七歲。

一天,當一名婦女前來複診時,走路有些不便,總是像哪裏疼一樣地或皺一下眉或欠一下腰。

西門凝一開始也沒在意,可當她為她配好藥方,讓她回去繼續用灸盒灸著穴位時,那婦女不由歎息了一聲。

“怎麽了?”

“小凝,哦,不,靈王——我能就在你這裏灸嗎?”

“不用的,將我給你配的艾絨放在灸盒裏灸著就行。”

“可是——”婦女欲言又止。

“不方便?”

“那是什麽?”

婦女便將衣裳捋了起來,露出腰部,那裏,紅了一大片,而且表皮還有潰瘍。“這銅盒,磨人。”

原來,女人愛美,雖然戴著灸盒,卻還是穿著顯著腰身的衣裳,這樣,那灸盒便緊貼在了皮膚上。當然,這是這位婦女自己說的理由。

“你是使用不當。”西門凝立即教起她如何正確使用這灸盒。

可是,婦女卻伸手攔住了她:“我會。”

“你會?”

婦女便不由臉紅了起來。

西門凝這才發現她原來還另有隱情。

“告訴我,看看我能否為你幫上忙?”

婦女訥訥了半天,終於道出了實情——原來,婦女家裏經濟不是太好,這銅灸盒雖然效果很好,但價格卻較高(雖然西門灸館視具體情況可以回收灸盒,也就是說,在治療期間,為減輕一些患者負擔,灸盒隻是收取租金),因此,婦女為了使自己的病症盡快好,就將灸盒直接貼緊在了自己的皮膚上,以為這樣,那艾效會快一些“治”她的病,所以,就出現了上麵西門凝看到了的皮膚表征。

“可那藥是慢慢起效的,就像飯是一口一口吃的,哪能一口就吃成個大胖子,是吧?你要是再這樣,原來的病沒治好,反倒又添新的了。”西門凝非常同情地勸慰道。

婦女被西門凝如此一說,不好意思得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地。

“別急,我與管事說說,看看能不能將你的費用減上一些。”西門凝見婦女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一般,不由歎息了一聲。

“多謝靈王。”婦女說完,起身要給西門凝下跪。

西門凝忙伸手扶了,然後又勸慰了一番,才將她送走。

望著婦女的背影,一直望盡,西門凝才收回目光。

可是,在她收回的一刹那,眼睛落在了前麵的幾棵大樹上。

樹!

對,如果灸盒是木質,那成本豈不大大降低!

想到此,西門凝不由心花怒放,立即向曾祖那邊跑去……

西門德馨一聽西門凝的這奇思妙想,先是沉吟,爾後,不由欣然地笑了起來……

經過幾次試驗,西門灸館,便出現了一種新式灸具——木質灸盒。雖然它不及鐵和銅灸盒導熱性好、操作方便、適用的部位多,但其火力足、效果好。

當然,最主要的,是為更廣大的病患所能用。

“奇女子!”

一提起西門凝,整個新開河村,不,是整個平陽府,都這樣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