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遇見古八

41、

一個月後,在一家簡易汽車修理店。

“師傅,麻煩你給我看看車,最近總感覺加油無力。車沒勁。”

從車底出來一個滿臉油汙的男人。“好的!馬上!”

“師父!”男人喊道!

車底的男人,愣住了。半晌才說道。“是你啊!”

伍子抱住男人就哭。“師父你去哪了。”

男人正是古八,雖然滿臉油汙,但伍子一眼就認出來。自從2月前被汙蔑為黑警,接受內部調查之後,他們對古八查了個底朝天,但最後卻不了了之。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嫌疑雖然最後洗清,但古八心灰意冷,於是遞交了辭呈。忽然就消失了,任何人都找不到他,電話打不通,家裏沒人。

“你怎麽還會在這?”今天是伍子到這執行公務,追查一起盜竊案。才到這。不然見不到古八。

“我的事,你就別管了。”古八變得冷淡。“我先幫你看看車。”說完就專心檢查車輛。不再理會伍子。

“88元。”修好後,古八伸出滿是油汙的髒手套。伍子掏出一百。“你等著,我找你錢。”古八轉身走向屋內,櫃台邊有個男人一直看著這邊,他們不知道嘀咕了什麽。古八轉身朝伍子走來。“12。”

“師父。”伍子接過錢,還想說什麽。但古八轉身朝停在旁邊的車子走去。伍子覺得無趣,於是隻得發車離開。

開了幾公裏,伍子一腳刹住車。忽然想起剛才裏麵的男人總覺得在哪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師父,這是怎麽了?真的退縮了?投降?現在王夢媛已經被收押。馬上就要送到檢察院。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對她極為不利。人證物證,除非有奇跡。不然,她下輩子應該在監獄度過!

伍子用力猛拍方向盤。然後歇斯底裏的大吼,但這是荒郊野嶺,除了驚飛幾隻烏鴉,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伍子推開車門,然後用力一摔!在褲帶摸出一包紅雙喜。找遍褲袋,沒有發現打火機,打開車門,在車內找,儀表盤找到一個打火機,正準備點煙。剛才古八找的零錢引他的注意。他拿起剛才找的10元,果然上麵有字。用機油寫的“今晚10點,石橋邊樹林。”

伍子看到這幾個字,莫名興奮。知道師父沒那麽容易被打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又想大喊!但擔心引起注意。強忍住內心的興奮。

漆黑的夜晚,在鄉下,沒路燈。是伸手不見不見五指的。遠處有個火花在閃爍,不注意的話,是看不清的。一個黑影貓著腰,慢慢靠近那個閃爍的火花。

“師父。”

“來了。”

是伍子和古八。“過來這坐下。”旁邊有塊比較光滑的石頭,在朦朧夜色下,就像一個乳白色的恐龍蛋。伍子坐在上麵,屁股感到一陣涼意。

“師父,這1個月,你去哪了?”

“先別著急問。我今天叫你來。是有事麻煩你。”

“沒問題!師父,你盡管吩咐。”

古八笑笑,心裏感到安慰。不禁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知道自己被查,大部分同事,都是對他敬而遠之。盡量撇清關係。就是他和丫丫,這倆傻瓜。還和他們據理力爭。古八總算是沒看錯人,他在心裏想到。隻是他也不想連累兩個年輕人的前程,所以故意疏遠他們。

“你去一個地方。”古八湊到他耳邊嘀咕了一陣。伍子不停地點頭。牢記在心裏。說完之後,就是一段沉默。本來兩個男人也不知道聊什麽。對方都在想心事。雖然伍子有很多話要說。但卻不知道從哪說起。

伍子也點燃一根煙,靜靜待著。他大概能猜到現在師父在想什麽。跟他那麽久。對他比較了解。伍子除了一個姐姐,沒有親人,所以在他心裏,古八的地位很重要。甚至可以說,除了姐姐,就是他的親人了。

“師父,不管怎樣。你要照顧好自己。”臨走之時,他有想抱抱古八的衝動,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再說兩個老爺們,這樣也尷尬!眼下沒那麽多時間敘舊。他知道現在情勢。

兩個黑影又消失在夜色中,地上的火花,沒多久就滅了。看不出形狀的黑乎乎的山峰和樹梢,好像又恢複平靜。就像剛才完全沒人來過一樣。

42、

車子轉過幾個大彎,又經過幾條狹窄的街道後,到了曹天的家。雖然之前經曆了一場大火。但後麵在街道誌願者的幫助下,進行了修葺。現在曹天的母親一個人住在那。經過上次的火災和喪子之痛之後,已經變得有點癡呆。其實這樣也好,失憶,有時候不一定是壞事。

伍子輕車熟路,他們輕推大門,發現是虛掩的。互看一眼,側身進入。

伍子四處查看。雖然重新進行了修葺,但發現做工很粗糙。有的地方還露出水泥,外麵就是簡單刷了一層白色塗料。而且有股刺鼻的味道。至於家具,一看全部都是二手的家具。十分不搭調。一個圓形的西式木桌,搭配幾條中國式的方凳。旁邊的櫃子又是白色的。不仔細看,還以為進了二手家具市場。

“我們為什麽要偷溜進來,像作賊似的。”丫丫說道。

伍子回頭對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輕輕推開大廳的木門,發出吱嘎的響聲。屋內,光線昏暗。丫丫拿出手機劃了一下,手機電筒照亮的那一刻,嚇得把差點手機扔在地上。死死地抱住伍子。剛才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是曹天的靈堂,雖然他的屍體還在警局的冰庫。但是這個已經早就布置好了。在這昏暗的氣氛下,加上手電筒的亮光。確實讓人後脊梁發寒。何況丫丫,再怎麽樣,都是女生。雖沒有上次在烏鴉嶺見到屍體那麽恐怖。但這種氣氛,讓他產生莫名的緊張感。不自覺的全身發抖。身體緊貼著伍子。

伍子打開打火機,招魂幡上的哪吒圖案在燈火裏跳躍。後麵放著黑色棺木若隱若現。他想掙開丫丫。但此刻就像螞蟥,盯著他不放。

“你這樣,我怎麽做事?”

丫丫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但她環顧著四周,感覺整個房間有一股陰氣,尤其是後麵的大棺材,讓她感到汗毛倒立。“屍體都不在這!這隻是布置的靈堂。”伍子說道。

可能適應了環境,加上伍子這麽一說,丫丫感覺好多了。她鬆了點,但還是用手扯著他的衣角。伍子笑著看她,表情怪異。丫丫低下頭,覺得氣氛有點尷尬。她假裝鎮定,但感到心髒狂跳起來。她搞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剛才碰到伍子的身體。

伍子點燃打火機,視線跟隨火光在屋內移動。他彎腰點燃桌案的一根紅蠟燭。整個房間慢慢亮起來。現在看起來就像那幅經典的古典油畫,拿著蠟燭的少女。不過現在是拿著蠟燭的男人。但在丫丫看來,完全是古墓麗影!

因為這個大廳當時起火的時候,被房子中間的間隔擋住,所以裏麵幸免沒有被燒掉,現在拆了這個隔斷。還能看到明顯的拆斷的一些凸起的磚頭。

在蠟燭的火花下,能隱約地看到,存留的燒了一半的窗花,和一些原來大廳的橫梁。柱子上麵,還有一些龍鳳的圖案,上麵滿是灰塵和蜘蛛網。

“你說你要找的東西,會不會在上麵?”

丫丫看看上麵的橫梁。伍子抬頭看了會,猶豫片刻,目光移向麵前的棺木。伍子把蠟燭拿在手裏,圍著棺木轉了一圈。又蹲下麵到側身看。

“拿一下。”他把蠟燭遞給身後的丫丫。現在她感覺肌肉全部貼在骨頭上,完全不能動彈。

“你要幹什麽。”她預感到接下來伍子會做一些不可思議的舉動。果然,在10秒之後,她聽到嘎吱——一聲,伍子推開棺材蓋。雖然明知道裏麵什麽也沒有。但丫丫還是閉上眼睛。全身肌肉僵硬。好像感覺裏麵會蹦出一具僵屍。然後掐著她的脖子。

伍子拿過蠟燭,踮起腳,雙手撐在棺材蓋上,瞪大眼睛,在裏麵搜尋。忽然從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什....什麽聲音?”丫丫心提到嗓子眼。聲音都有點變了。她緊緊拽著伍子的衣角。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猛烈撞擊著胸廓。

忽然一個黑影從裏麵嗖——的飛出。伍子也冷不防被嚇得一激靈。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手上的蠟燭差點掉在地上。時間瞬間凝固。伍子閉上眼睛,不敢睜開。

丫丫說了句“你把我手捏疼了。”

伍子睜開眼,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抓著丫丫的手。馬上鬆開,然後尷尬地撓撓腦袋。剛才從棺材裏麵爬出來的黑影。又跳到橫梁上。發出淒迷的聲音——喵,喵!

“原來是貓!”伍子鬆口氣。

一隻黑色的貓,瞬間跳到梁上。盯著他們,藍色的眼睛閃閃發光。

丫丫感覺全身僵硬。緊張的沒法呼吸。

伍子忽然雙手一用力。出其不意的向上一躍,跳進棺材裏麵。丫丫不敢靠近棺材,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你幹嗎!伍子!伍子!”

忽然從棺材傳出咚咚的響聲,讓她有丟掉一切往外跑的衝動。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從棺材裏麵蹦出一個腦袋。丫丫撒開腿就往外跑。沒多久,身後傳一聲慘叫...

丫丫一口氣跑到外麵,喘著粗氣,雙手支撐著膝蓋。胃裏一陣翻湧,讓她感到一陣心悸的惡心。心髒好像已經蹦到胃裏麵。

她忽然感覺肩膀有什麽東西,扭過頭,發現一隻血手搭在上麵。她還沒喊出來,被那隻手捂住嘴,“別喊!是我!”

“嗯嗯,啊!”丫丫發出嘟嘟的聲音。伍子趕快鬆開手。“不好意思!”

“你這是怎麽了?”丫丫現在總算是回過神來。“你的手。”

“油漆。棺材裏麵的。還沒幹。”伍子用手搓搓,發現搓不掉。又在地上的草叢搓手。但根本擦不幹淨,用鼻子一聞,一陣惡心。

“你還說!你剛才幹嗎?等我剛伸出腦袋,你就把蠟燭往我頭上一扔。你看,頭發被你弄成這樣。”伍子不滿地說,還用手摸摸中間被燒掉的一塊頭發。放到鼻子下聞,一股燒焦的味道。

丫丫看見他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來。這時屋內的燈光亮起。好像有響動。可能是老太太醒了。伍子把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她小聲點。

他們朝亮燈的方向看看,然後迅速地走到車邊。

“有發現嗎?”到了車上,丫丫問道。

伍子拿出一個褐色的文件袋,用線纏著封口。

“這是什麽?”丫丫感到非常好奇。同時有點興奮。覺得今晚沒白忙活。“為什麽會在棺木裏?”

“不知道。”伍子直搖頭。準備繞開纏的線,手忽然停住了。想起古八的話。拿到文件之後不要打開,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他。想到這,伍子又把線繞好。收好文件袋。

“不打開?”

“這個...”

丫丫看到伍子犯難的表情。知道有難言之隱。

“好了,走吧。”說完,丫丫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擰動鑰匙。

忽然丫丫一腳油門猛地加速,車子就像被什麽推了一把,一直往前衝去。轉過一個大的拐角,也沒減速,像喝了酒的醉漢,搖搖晃晃地在狹窄的街道奔馳。

43、

街上車流穿梭。城市是什麽?是一群陌生人湊在一起生活的地方。有的住的也就是隔了一道牆或者一道門。可是彼此或許從沒說過一句話,或者打招呼,但或許也隻是認識。

但認識又如何?擦肩而過,或許會在心裏想到,哦,好像見過。

誰又會關心一個獨自待在沒有陽光的房間的女人。手上戴著腳鐐。地上就是放了一張破舊的棉被,一個髒兮兮的馬桶。女人神情麻木,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環境的惡劣。這個房間現在對於她來說就是墓穴。她感到自己將死之人。不是感到!

是馬上就是將死之人!

現在無非就是等一紙判決。判決?嗬嗬——!也就是他們的遊戲罷了!

女人覺得自己比臭蟲、蟑螂還命賤。同樣的認人踩踏。她沒讀過什麽書。更加不知道以前的人是怎麽麵對死亡。她隻知道,現在靈魂已經出鞘。

反正已經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

死就死吧!

忽然傳來一陣開鎖的聲音。接著就是一束光照進來,然後就是一陣腳步聲。

“吃吧!”

一個男人把一個盤子裏麵裝的一碗飯和一碗肉,還有一碗冬瓜放在地上。女人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不理睬進來的人。飯菜也不沒看一眼。地上一隻蟑螂像受到驚嚇。馬上躲到黑暗的角落。不是所有的生物都喜歡光線。女人視線跟著蟑螂,即使到了暗處,也在憑感覺猜測爬到那個位置,好像聽到它爬行的聲音,然後藏進牆上的裂縫裏麵。

女人鬆了一口氣。嘲笑自己居然還擔心一隻蟑螂的命運。

男人把盤子往女人麵前一踢。“你快點吃!今天加餐。”說完男人就轉身離開,接著就是聽到一陣哐啷的關門聲和鎖門聲。很快的,房間又恢複了黑暗和安靜。

女人在驚歎她的適應能力。居然已經習慣黑暗的生活,或許人在死後,真的會變成蟑螂或者其他的什麽生物。

透過微弱的光,她看到盤子裏的飯菜。和豬吃的差不多。女人已經2天沒吃任何東西。但看到這些,沒有任何的食欲,反而感到一陣反胃。

她往後挪了挪僵硬的身體,往有點發潮和黴味的被子上一躺,身體蜷縮在一起。幾分鍾後,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她感覺每根神經都能聽到。

女人已經適應昏暗,發現是剛才那隻蟋蟀,不知道什麽時候在盤子邊緣徘徊,長長的觸角像雷達似的到處探索。然後爬上對它來講堆成山的米飯。

女人看著蟑螂出神。忽然她一個激靈坐起來,似乎發現和平時不同的地方。腳步聲,和男人的投影。對!這次的聲音有點和以往不同,還有投影,前幾天的男人投影剛好投到那個裂縫,就是蟑螂鑽進去的裂縫,但這次好像超過裂縫很多。還有陰影的寬度也寬很多。

不是同一個人?女人想到。但又想,或許就是換了人。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也許是她實在無聊,或者敏感過頭了。就算是這樣?又怎麽樣?

她看看飯菜,難道有毒。這才發現今天多了一碗肉。而且米飯比平時也多。她忽然起身。用手抓起米飯往嘴裏塞得滿滿的。很快一碗米飯被她吃的精光。嘴八鼓鼓的嚼著米飯。然後用手抓了幾塊紅燒肉塞進嘴裏,油順著嘴角往外流。

忽然她停住了,感到嘴裏有什麽東西咬不動。她吐出嘴裏的肉和飯。發現一張紙條。女人好奇地撿起來。攤開紙條上麵寫著:

“喝了冬瓜湯。”

女人愣住了,這是被關進牢房第一次覺醒。好現在所有的神經複活。意識到自己不屬於這個黑暗、潮濕的監牢。也沒多想,端著冬瓜湯,喝了個幹淨。然後把冬瓜也吃了精光。

她打了隔。吃完之後,靠牆坐著。1分鍾,2分鍾,3,4...10分鍾。其實她並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隻知道,到目前為止,身體沒有任何一樣。

或許是誰開了個玩笑。但為什麽要跟她開這個無聊的玩笑。漸漸的,她感到剛才聚集的能量,在體內慢慢消失。身體癱軟,從腳開始往上融化,到膝蓋,大腿。然後到腹部....。

忽然感覺身體完全漂浮起來,並且整個房屋都在旋轉。鐵柵欄變成像鐵軌一樣。橫臥在身下。接著就是聽到一陣非常雜亂的聲音。但她身體好像已經完全不受控製。想喊,也喊不出來。忽然意識到這是被人抬著。現在隻能任人擺布了。難道真的被人下藥?

哎,算了吧。掙紮又有什麽用?她這樣想著,漸漸完全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