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命運之星

斷斷續續飄來音樂聲，初一觀察到路上的行人都是從音樂聲的方向走過來的，初一循著音樂聲而去，像有一條無形的繩牽著似的木然地向前走。她的心情有些許低落，歡快的音樂節奏在半空中回響著。她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眼見著各種各樣的人穿梭在路上，初一不由從自己腦海中勾勒出一副畫麵：她站在高樓向下俯瞰，綠茵茵草地中間一個大十字，她張開了雙臂，像隻自由的小鳥在美麗的地方上空飛翔。當她睜開雙眼，一眼就看到了迎麵而來的三個男人，她第一反應就是要調頭而跑，然而她的腳重得難以抬起，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她記起她的包幸虧剛才機智，穿在毛衣裏麵。三個男人愈來愈近，初一的心也越跳越快，她的目光飄忽，不知落入哪裏，她不敢去看那三個人，但眼裏總有那三個人的影子，完了，她在心裏哀呼著。

在那三個黑影快壓到她頭上時，她的胳膊被人用力一拽：“死丫頭，找你好久了，還不快走，隊伍不知道又排多長了。”不由分說，她被人死死地拉著向前走，初一的雙腳被動地挪著，她的身子與那一個男人的手碰了一下，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頭始終沒有抬起，但是，她以為那隻長毛的大手會像抓小雞一樣提起她的事並沒有發生，她與他們擦身而過，就這樣過去了，

走出好幾米遠。這時，鉗在她胳膊上的手突然鬆了：“哎喲，看錯了，不是小美，對不起呀。”初一這才敢麵對說話的人，也是位女孩，比自己高，應該比自己大，她旋風般地朝前跑去。初一難以置信地向後瞅了瞅，看到三個男人的背影正挺直地離自己遠去，他們一個也沒認出自己。初一想都沒想，同樣跑起來，她追趕著前麵的女孩，要不是她的無心之舉，自己怎麽可能幸運地逃此一劫。音樂聲變得震耳欲聾，她們目的地就是音樂發出的地方。路上的人沒有誰在意初一，往音樂聲方向去的人都是麵帶希望，而從音樂聲方向過來的人似乎全都心事重重。跑了一會，初一注意到女孩子已站到了一條長龍一樣的隊伍當中，就這麽短短幾分鍾，女孩子的後麵又排了二十三個人，初一走近默默地數了一下。

她望了望這如飛龍盤旋的長隊，並不希望加入他們，女孩子發現了初一，向她招了招手，初一走近她，還沒等她開口，女孩子就問道：“你為什麽不排隊呢，這次機會很難得，你看這麽多人都情願曬在太陽下，這是初選，要是過了初選，再參加複選，複選最後就是決賽。”女孩子說得沒錯，太陽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它擠破重重雲霧而且猶為興奮，斜斜地掛在天邊，再過一會，它就會變得紅通通地潛入地平線。

“選什麽呢？”初一好奇地問道。

“命運之星呀，在尋找一個女孩子，你沒看到這裏排隊的大多是女孩子嗎，年紀大的就是她們的父母，一旦選上，聽說會得到豐厚的獎金。剛才我還以為你是我妹妹，看背影好像的，她今天也穿了一件黑毛衣呢，對了，我叫洪小靚，你呢？”

“我叫碧初一，很高興認識你。”這是初一的真心話，不過，她對這個初選並不感興趣，錢再多又有什麽用，對於她來說，沒人與她分享，而不如沒有。

“這麽多人就選一個嗎？”她試探著問，無意向興衝衝的洪小靚當頭澆冷水。

“對呀，並且沒有要求女孩子的長相身高，我想說不定我正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呢，小美也是這樣想的，我們倆一起背著爸爸媽媽跑出來的，他們不同意，我們隻有自己來嘍。”洪小靚自信地拉了拉身上的裙擺，一聽到她也一個妹妹，初一莫名與她有了親近感。

“你不怕小美不見嗎？”初一擔憂地問著，此時，洪小靚的腳步向前移了一步，雖說隊伍向前移的速度如蝸牛，但總好過不動。

“不用呀，她說不定就在這隊伍裏麵呢，她說要去方便下，等了好久都沒見她回來，我就出去找了下，沒找到人不說，隊伍剛才最後一個在那棵木棉花樹旁邊，現在都排到這裏了，就這麽一會工夫。”洪小靚頗有點遺憾地說著，站在她後麵的女孩子們聽了這話有的翻起了白眼，有的甚至慍怒地瞪著小靚。“你不打算排隊嗎？你不想參加初試嗎？”洪小靚很驚奇地問著初一。

初一難為情起來，洪小靚的一句話惹得前後的目前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這令她不自在，臉倏地紅了起來，搖搖頭說道：“不了，我肯定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她躲閃著其他人的目光，向洪小靚揮手道：“不聊了，我到前麵去瞧瞧。”說完，她逃也似的離開了小靚，向隊伍的最前麵而去。她走得飛快，在拐過一個彎後，才漸漸放慢腳步，人也隨之鬆了一口氣，她扭頭又望了望越來越長的隊伍，洪小靚已變成了一個小黑點，要不是她身上的黃裙子顏色是那麽豔，初一根本不可能在如此遠的地方將她辨認出來。她歎了一口氣，這又是何苦，從這麽多人隻選一個人，幾率是多麽的渺小，這些人怎麽都不懂得呢？她瞅了瞅近前隊伍中的女孩，一張張臉上寫滿期盼，她們耐心又暗暗有點焦躁，嫌向前挪得太慢，嫌陽光太刺眼，嫌為什麽前麵還有如此多的人，但個個都不動聲色。初一恍然明白過來為什麽方才在洗手間都是碰到不開心的人，那些人一定是落選女孩的父母，他們對自己的女兒充滿了太大的希望，因此接受不了失敗的現實，而他們的女兒說不定正躲在某個角落裏傷心地哭鼻子。初一覺得洪小靚這麽有信心是有道理的，她那一身黃裙很吸引人不說，本人長得絲毫不含糊，她是初一目前見過的女孩子中稱得上漂亮的，當然除了十五。雖說初一對自己的容貌還算中肯，但是，當她與洪小靚站在一起，洪小靚就像一個大家小姐，而她則似一個陪同的丫頭。洪小靚比她高了半個頭，左右各紮一個馬尾，一雙靈動的眼睛黑白分眼，眼梢吊起，如蔥管一樣白嫩的鼻子，似草莓般嬌豔欲滴的紅唇，搭配在鵝蛋臉上沒有任何瑕疵。此時，初一的眼無意間瞟到一個卷發女孩，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長得跟洋娃娃一樣，精致得像一件高級瓷器。還有，她前麵的一個女孩化著很濃的妝，很漂亮，但令初一莫名地記起了花絲兒，花絲兒這個名字剛出現在腦中，她猛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太魯莽了，完全是給機會讓這種人找到自己，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在此現身。不過，她同樣是個喜愛熱鬧的女孩子，她渴望走到隊伍的最前麵看個究竟。她尋思就這一會兒，花絲兒應該不會這麽快過來的，那三個男人剛離開，肯定不會再折回來。打定主意，她再也不細瞧隊伍中的女孩子，加快腳步向前走去。最前麵是一所舊式的房子，木製的窗戶上雕刻著鏤空格子，屋簷上方鋪滿瓦礫，朱紅色的大門被推至牆角，初一走近依稀聞到了油漆的味道，當她靠近隊伍時，一個女孩子以為她要插隊，用胳膊肘頂了初一，說道：“老老實實到最後麵排隊去吧，這裏不允許加塞，你不覺得自己很無恥嗎？”

初一感覺所有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她連忙擺手：“不是，我隻是來看看，我不插隊，看完就走。”

“有什麽好看的，不要為自己找理由，站在這裏礙我們眼睛，別給臉不要臉還不快滾。”女孩子露出凶巴巴的神情，初一打第一眼見到她，就沒覺得這個女孩子好看，單眼皮尖下巴薄嘴唇她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女孩子能有這麽大的底氣上這裏，不過她心知肚明全是來碰運氣的，海選又沒說指明要美或醜的。初一匆匆向室內掃了掃，門一側有幾張桌子拚在一起，桌子後麵坐著兩個人，桌子前有倆女孩子坐著，拿著筆各自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麽，初一有點失望自己僅能看到這麽多，她有點不甘心。

“喂，你怎麽站著還不動，我要喊人了，這裏有插隊的。”尖酸相的女孩子聲調提高，隊伍裏所有人及隊伍外陪同的人全都露出厭惡與鄙夷的神情，隊伍開始**起來，大聲指責著初一，初一瞬間手足無措，麵紅耳赤地解釋：“不，不是的，你們不要誤會了。”她的聲音被憤怒的起哄所淹沒，感覺是越抹越黑，初一清醒過來，如果再不走成了名副其實的眾怒了，群起而哄之隻會令她成為焦點。正當她要離開之際，桌子正對麵的小門開了，從裏麵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不耐煩地問桌邊的人：“怎麽回事，這麽吵，出了什麽事，就你們倆人嗎，還有人呢？”

其中一個穿白襯衫的男人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是有人要插隊，其他人手剛走開到外麵去維持秩序了。”初一竟忘了走，她猜測那男人穿那麽少，肯定在襯衫裏麵加了衣服。

中年男人眉峰一挑：“是誰，誰膽子這麽大，敢在這裏加塞。”

“是她。”白襯衫的手指著初一。

初一連忙擺手：“沒有，我現在就走，我就看看，好了，我走了。”她慌亂地向後退，差點摔了一跤，麵對別人的指指點點，她幾乎無地自容，她要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越跑越快。沒一會，好像還有誰在後麵追趕她，嘴裏喊著什麽，她回頭一看，竟然是白襯衫，她嚇壞了，慌不擇路，又跑進了樹林，爬上了一棵樹。她不明白白襯衫為什麽要追她，她哪裏知道，中年男人在看到她之後，略微沉吟片刻，麵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繼而又喜形於色，等他這一係列表情完畢，初一已跑到了隊伍的拐角，他眼睜睜地望著初一漸行漸遠，方才立即讓他的部下去將初一追回來。他的部下盡管腿比初一長，步子邁得比初一大，但他進了小樹林，就沒有找到初一，他隻聽到鳥的叫聲一聲高一聲，仿佛在嘲笑他慢了一拍。對於鳥兒歡暢的啼叫，白襯衫毫無心情理會，這種聲音他天天能聽得到，早聽膩了，他為自己開脫，沒有找到小女孩不是他自己的責任，假若主任早點反應過來，自己說不定早就將那女孩子手到擒來，這事怪不了自己，這樣想著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