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逃進校園

初一醒過來時頭疼得要命,有種想吐的感覺,她發現白蘿卜米姐還有逗逗全都不見了,隻有她一個人躺在草地上,她費力地將身子撐了起來。環顧四周,一片荒涼,要不是她感覺身子被重重地撞擊了一下,說不定她還會在夢鄉裏流連忘返。她明明記得,她和逗逗是坐在米姐車上的,不知怎麽自己就睡著了,待她一醒來就什麽都變了。她也沒有過多的驚訝,活動了下酸麻的雙腿,突然記起自己的包,心裏一慌,還好,還不等她起身,她就瞧見她的包正安然無恙地臥在幾米處的草地上,裏麵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她蹲下身子將它們一一拾起,再清點了一下,竟然一樣沒少,包夾層裏的錢和相片也好好地。她將包重又斜挎在肩頭,這又是在哪裏呢?她思索了許久,才得出一個結論,一定是有人將自己從車上推了下來,要不然她身體到現在還很疼。念及此,她第一反應得好好把自己先藏好再說,萬一白蘿卜又找回來怎麽辦?她慌張地又向周圍掃視,這片草地在大馬路的旁邊,筆直的馬路不知通向哪裏,但它的分支是一條小路,順著小路望去,隱約有房子的輪廓。初一拿不定主意應該走哪條路,媽媽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初一,當你一個人在一個陽生的地方,務必去人多的地方,這樣壞人不容易找到你。”對,有房子肯定會有人,她果斷地向小路走去,哎喲,屁股好疼,剛才絕對是摔到屁股了。那又是誰將自己推下來的呢?她一邊走著一邊思索著,米姐要開車騰不開手來,白蘿卜坐在前麵不方便,最大的可能性是逗逗將自己推下來的,那她為什麽要將自己推下來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對逗逗心中多了埋怨。一陣風吹過,她打了一個激靈,不會是逗逗的,她在心中說道,好像逗逗和自己一樣也是睡著的。算了,不想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管走路不利索,她必須要加快步伐,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初一這個想法是對的,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路上沒一會兒,那輛長耳朵兔子車真的返回尋找她,隻是沒有找到她。當車裏下來三個男人在草地上轉來轉去時,初一剛好走進了長長的圍牆裏。小路的盡頭是一麵紅色的圍牆,她在圍牆外轉悠了一大圈,終於找到了一個鐵門,令她欣喜的是,門沒關,她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這麽長的圍牆,圍起來的麵積一定很大,她正猜測著聽到了遠處傳來刹車的聲音。透過鐵門上一排的網格洞眼,她見到了一輛長耳朵車,她斷定那是米姐的車無疑。隻是從車裏下來的三個人背影看樣子卻是陌生人,這令她嚇了一跳,怎麽會這樣?對了,他們一定是在找自己,初一很快考慮到重點,她的手已不自覺地將鐵門鎖上,由於距離有點遠,她看不見這三個男人的臉,這三人在草地搜索了一番,然後悻悻不樂地回到車裏,糟糕,初一差點叫出聲,那車竟沿著小路向圍牆而來。初一毫不猶豫就向裏跑去,她不知道,這裏是一所培訓學校,而她所在的位置是學校的後門。她拔腿就跑,沒有方向地向前跑。她的腳奔跑在一條林間小徑,兩邊是怡人的桂花樹,初一都沒有空去呼吸這怡人的芬芳。她的麵前很快出現了三條小路,初一的腳步慢了下來,遲疑自己應該選擇哪一條。左手那條鋪在草地中間,綠茵茵的草地猶如毯子一般,厚厚的。中間的那條前麵是一個特大的雕像,下麵有許多小字,初一此時根本無心去細瞅,右手邊是一條小河,河上有座木橋。在她拿不定主意時,聞到了香味,來自左邊那條路,她的腳步幫她選擇了左邊的道路。她踩著那條狹窄的小路,甚至能感覺到不時有小草在親吻她的腳麵,而她為了擺脫那沒來由的恐懼,像極了亡命之徒。

很快,她見到了一座很大的房子,兩層,潔白的牆壁,玻璃窗明亮幹淨,一樓的最左側有一樓梯,樓梯旁有兩扇門,門開著,初一能看到裏麵擺滿了一排排的長方形桌子和椅子,一眼就知這是個吃飯的地方,與這個門相隔幾十米還有一個門,不過現在偌大的地方空無一人,香味是從大房子後麵散發出來的,初一被香味吸引到了後麵。順著香味她從樓梯側的過道穿過,將自己的身子隱在大房子牆壁後麵,偷偷觀察著對麵的矮房子,那是一排平房。小房子似乎有不少人,全戴著高高的白帽子,穿著白色的外套,端著盆從最中間的一個屋子裏進進出出,而香味卻是離初一最近的小屋子裏彌漫而出,初一覺得像烤麵包的香味。房子一共有三間屋子,不知離得最遠的屋子是做什麽用的,初一因為看不到也不可能猜到。當房子外麵好不容易沒有人出進,初一溜進了有麵包香味的屋子。哇,她瞅到屋子裏的幾個大架子,架子每格層裏都擺滿了圓圓的小麵包,初一將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近抓了一個,還是熱乎乎的,她將麵包塞進自己嘴裏,騰出手來將空著的位置做了下移動,將其它的麵包距離拉大點,這樣就幾乎看不出少了一個麵包。一個麵包眨眼之間消滅,她又換一格拿,每個木架子有十二格,她提心吊膽地一口氣幹掉五個,噎得都快緩不過氣來,主要是害怕有人闖了進來,初一還沒有吃飽,她決意在這間屋子裏多吃幾個麵包再離開。先得物色一個藏身之處,她很快瞟到門後麵,兩扇大門敞得開開的,如果不關門的話,躲在門後麵很難被人發現。她溜進了門後,順手就近又抓了一個麵包。

這時,有腳步聲從遠而近向這邊走來,初一躲在門外大氣都不敢換,塞在嘴裏的麵包不敢吞咽,就這樣卡著。門後的空間對於她來說並不顯得擁擠,她聽見一個女的在說:“來,你們兩個把這個西紅柿炒蛋和芹菜香幹端到前麵去,你們倆端辣子雞和炸蝦,一會就到午飯時間了,動作得快點。送過去後再回來端別的菜,把蓋子蓋好,別都被風吹涼了,我來端麵包。”初一聽見腳步聲在屋子裏又紛雜地響起來,到了門外才漸漸變小。沒有人會想到門後麵有人,初一意識到這裏是專門放食物的,剛才著急她隻瞧到了前麵的木架子,她探出了頭,透過架子她看到了三張大桌子,桌子上放著好幾個大鐵盆,她吸了吸鼻子,她感覺自己還能再吃一大碗飯,如果有這些飯菜的話。她很快就找到了米飯,正熱氣騰騰地擱在兩個鐵架子裏,同木架子一樣有十二格,每層一鐵盤白米飯。初一有點犯難了,這樣有形狀的東西稍稍動一下都能看出來,但是,越是得不到內心就越渴望,她抿了抿嘴唇,眼睛快速搜索起來。在她看到了一個桌子下麵有個大圓木桶時,外麵又響起了腳步聲。一定是她們回來了,初一縮回了腦袋,她在心中快速盤算如何帶一些飯菜離開,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地享受一般,最好找一棵大樹,對,就找一棵大樹,爬在上麵很難被人看到。至於要吃哪些菜,她早已想好了,帶幹的,不能拿那些湯湯水水的,要是不小心,全弄到身上那可不好辦,她暫時還沒找到能洗衣服的地方。聽著腳步聲,她又走神,看起來那三個男人是來找她的,她怎麽如此倒黴,走到哪兒都有人追,自己隻是出來找妹妹而已。她不滿意地嘟起嘴巴。不過,她很快又有了新的問題,她拿什麽將那些飯菜弄走呢,而且,她必須等這些人全走完,在第三次返回的空隙間,裝好菜,要不然被她們全端走了,她可什麽都吃不到,那樣會令她非常難受。還是那個女聲催促的聲音,初一聽著她們的腳步聲在屋裏走來走去,最後走出門外,她整個人冒出來。

初一差點叫出聲來,她竟然在屋子的最裏麵發現了一個大櫃子,拉開一看裏麵全是洗淨的鐵盤鐵碗,她拿了兩個出來,又找了一把小勺子與筷子,胡亂地盡量看似不動痕跡地挑了一些菜,是什麽菜她看都沒看清楚,供她選擇的品種已隻有六盤,她發現自己為了吃膽子變得大了起來。圓木桶裏是米飯,她飛快地弄了些米飯在碗裏,好了,她準備離開了。腳步聲又來了,她如貓一般再次躲到門後。心裏七上八下,害怕被進來的人發現飯菜有動過的痕跡,她猛然記起圓木桶裏堆得像小山的白米飯她忙亂之中忘了弄平整,這可怎麽辦?一陣冷汗從後背滲出,她在心裏祈禱沒有人去留意桌子下麵的東西。嘈雜的腳步聲在屋裏停留了就那麽一會工夫,又跟以前一樣漸漸遠去了,她們沒有發現什麽,也許她們都是粗心大意的人,初一鬆了一口氣。她得趕快禽開,她先透過門縫偵查了下外麵的動靜,有幾個男人走進了中間的屋子,然後各端了一個盤子直奔大房子而去,從他們筆直走路的樣子來看,大房子還有一個門,正對著小房子。初一從屋裏溜了出來,她聽到了大房子裏的喧鬧聲,從窗戶望去裏麵晃動著不少人。她不假思索地順原路,穿過樓梯過道,來到大房子前麵的草地。剛才空****的空地一下子有了許多人,男女老少,年齡各異,你一群我一夥地朝房子走來。初一不再慌張,混入了人群中,她的眼角掃到了正中間大門上的兩個大字:食堂,原來如此,難怪後麵還有一排小房子,應該是廚房和儲物室。她的腳步相當從容,並不隻有她一個相向而行,不少人和她一樣,他們是從食堂吃完而離開的。初一有點奇怪,為什麽這裏的人不是統一時間吃飯呢,轉而又一想,或許是人太多,隻能吃一撥走一撥,難怪小房子裏的人前前後後地在忙碌。雖說她的肚子不是很餓,但此刻她最希望做的事情還是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吃完她手上拿著的食物。沒有人在意她,她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那三個男人不知道進來了沒有呢?正想著時,初一的心便怦怦亂跳起來,隨著往這邊來的人群,她見到了自己最不想見的三個人,有一個長了雙綠豆眼,他們伸長脖子,仔細地打量著身邊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還不時停下來詢問比劃。初一的前麵始終擋著一個健碩的男人,而她能搜到三個男人實在是屬於她的運氣好,因為人多不好走路,她被迫跳到了身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於是,她被嚇得立即跳了下來。幸虧那幾個人正專注地同一個女孩子說話,沒有瞟到初一這邊來。初一不能順著人流往男人那邊方向走了,還好,這一片範圍很大,四麵八方都是人,擺脫他們不是難事。初一折轉身,擠入另一堆人海中,順著他們的腳步緩緩地向前移,就是那三個男人想擠過來,也得花點力氣才行。她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來,生怕當她將頭抬起望到的便是那三個男人。這支隊伍往哪兒走,她都不關心,隻想離那三個人遠一點,再遠一點,她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得高高的,不過,飛得高說不定立馬就被發現了,還不如這樣安全。

約莫過了幾分鍾,初一跟著人群向右拐,她瞧見兩邊又有了綠意,她曉得是離食堂有一段距離了。她觀察到路邊的兩排竹子非常高大,翠綠的枝葉向中間伸展,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天花板,隻有斑斑點點的陽光灑落在灰色的地麵上。不知怎麽地,人不知不覺稀疏,初一不明白那些人都去了哪兒。她的心又開始惶恐,緊張地左右看,她看到前麵的兩個人,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在熱烈地討論著什麽,說著說著很自然地從路邊穿過竹子,一前一後地消失在初一的視線。這片竹林並不一個個挨得很緊湊,有的間隙鬆得完全可以容納一個人自如走過。初一壯著膽子朝後掃了一眼,沒有他三個討厭的人,然而她心還是不安。對,她也要學那些人從竹林後麵走過去,這裏缺口有不計其數,那三個男人應該不會知道她從哪裏不見的。她得快點,因為她感覺到有眼睛在看她,她猜可能是她一個人的緣故,盡管這裏還有別的比她更小的孩子,不過他們都是和大人走在一起,不似她形單影孤。

“小妹妹,怎麽就你一個人,你要去哪兒呢?”初一被這句問話嚇得打了個哆嗦,幸虧是個女聲,要是男聲,指不定她會撒腿就跑。她努力假裝鎮定地轉動脖子,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圓臉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女人,她親切地向初一靠近。初一內心防線鬆懈了一分,她在腦中思索著應該怎麽回答過不算失禮。

“是不是與爸爸媽媽吃飯時走丟了,要我幫你找嗎?我在學校認識許多人,還能去廣播室讓大喇叭的聲音傳到學校的每個角落,那樣,你的爸媽也會聽到。”女人嘴唇一啟一合,初一眼睛直直的,不知投向哪裏。

“你說,他們會聽得到,是嗎?”初一喃喃地說著,她的心裏好一陣酸楚,如果他們真能聽到,就好了,他又何必站在這個陌生的地麵被陌生的人追著,真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麽要這樣沒命地抓住她,跟那個花絲兒一樣,難道也是為了變成女人?真是天方夜譚,她碧初一能有這麽天大的本事,她的家現在一定還是完整無缺,還會由她一個人獨自漂流?悲戚之色浮上了她稚嫩的麵孔。

“哎喲,小妹妹,你哭什麽呢,跟我走,我會幫助你的。”女人更熱情了,一隻胖手甚至預備去攬初一的肩頭,初一敏捷地別了肩膀避開她,向後一退,又轉過身閃進她旁邊竹林的一個小間隙,大概因為走的人多,形成了一條小路。初一小心地跑在滿是黃色枯葉的小徑上,騙子,她在心裏罵著,當她碧初一是三歲小孩,她能那麽容易被哄走嗎?這個女人的騙術太拙劣了,碧初一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她跑呀跑呀,她跑到了高高的台階下麵,向上仰望都數不清有多少台階高不可及,兩邊是還未長成的樹木深埋在褐色的泥土中,空氣中彌漫著花香草香,初一清咳一聲,喉嚨裏咕咕作響,吐出了一口白痰。她來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腳下,初一果斷地上了台階,一級一級地踏步而行,如果四周無人,她打算坐在台階上完成自己的中飯。轉而又想,這樣是不是太招搖了,不幸被那三個男人看到了反倒是弄巧成拙,這個山看起來不高,初一決定上去找個隱蔽的地方。台階向左拐,初一又上了幾十級台階,台階沒有了,一條長且直的山間小徑通向山的另一端,初一沒料到學校裏還有小山,她停下了腳步。向下望去,一片綠色籠罩、花香鳥語,山坡上全是矮小的綠色植物和青翠欲滴的小草,間或有一兩朵黃色白色的紫色的小花點綴在其間,風一吹便成了綠成的海洋,靜止時卻是一道堅固的圍牆,初一放下了心,下麵的人鐵定是發現不了她的,從下向上望,隻能看見高大挺直的樹木密密層層。初一注意到一塊空地上有桌子和凳子,桌子就像是鋸斷的大樹,初一走近一看,上麵還有著年輪,凳子是被鋸斷的小樹,如果不仔細看,還真會以為是大自然的傑作。初一判斷這是人工的,因為鋸的表麵太平整了,四張小凳差不多高度一樣,她還用手指在桌上彈了彈,冰冷堅硬,是用泥土做的,做得太逼真。初一坐在一個小凳子上,有點涼,她將自己的包墊在了屁股下麵,大吃特吃起來,她感覺自己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飯菜,盡管都已沒了一絲熱氣。小炒茄子一點不油膩,土豆絲有酸有辣,西蘭花炒雞丁嫩滑,別的她也分辨不出,吃得碗裏沒有了一粒米飯才放下了筷子,虧得她聰明,連筷子都沒忘拿。她腿上有了癢意,隨手一拍,一隻黑蚊子死在了她的手掌中,夾帶著一抹紅色的血。真沒想到已不是夏天,這個小山竟然還有蚊蟲,初一恨恨地罵著,這裏也不能待下去了,她得找一個沒有蚊蟲的地方才行。

這一天過得真慢,自己是在米姐的車上睡著了,一醒來換成了三個男人,那米姐和白蘿卜他們在不在車子裏呢?唉,米姐都那麽老,比自己的媽媽還老,要別人叫她姐姐,一點兒都不覺得難為情,自己都替她害羞。還有,怎麽會那麽困竟然睡著了,連逗逗都睡著了,不知道逗逗醒來沒有。初一吃飽了,思維就不會總停留在吃的方麵,她打了一個激靈,逗逗一定還在車裏。不行,她呼地站起身,她要去找那三個男人,讓他們將逗逗交出來,她背起了包拿起了桌上的碗筷,急匆匆地要下山去,她不能丟下逗逗不管。她隻走了幾步就找到了下山的台階,她認定就是這條路,上山時走的。她順著台階下到最後一級,卻傻眼了,她立著的腳下並不是來時的路,她清楚地記得來時的地是灰色的,而現在卻是紅磚砌成的路,通入前麵一所氣派的大樓,初一這才明白自己走錯了路。不過,她不願意再返回去,她待在原地歪著腦袋思考著。她猛然意識到一個很淺顯的事情,她就這樣回去,能鬥得過那三個男人,救出逗逗嗎?肯定不會,隻怕她還會被那三個男人抓住,自己這樣一去隻能是自投羅網。她跺了下腳,怎麽還沒到晚上,到了晚上她就能見到貝索,他會幫自己出下主意,貝索似乎什麽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