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又遇黃逗逗

走到路的盡頭，初一回頭看到了寬大的廣場，那裏三三兩兩地後退著幾個人，她也不用問路了，因為她聽到有兩位婦女邊走邊討論著要買什麽菜回家的話題，她決定跟在她們身後，這倆人一定是去菜市場的。爸爸媽媽說城市裏吃的菜都是去菜市場買的，不像他們蔬菜在自己地裏摘，魚肉類到很遠的集市上去買那麽麻煩。初一又偏了偏腦袋裝作無意地瞥了她們一眼，這倆女人都在腦後紮個馬尾辮，眼皮浮腫，一臉倦態，初一情不自禁又記起了媽媽，媽媽每天清晨也起得早，但她好像很少表現出精神不振，她樂意為這個家操勞，精力充沛得像用不完似的。倆女人仿佛並未在意到她們麵前的小女孩，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話，無非是一些瑣事，初一對此毫無興趣。她們離開了廣場，慢慢退入一條朝北的巷子，道兩邊全是低矮的房子，家家房門緊閉，初一不假思索地鑽了進去。退著退著，一種莫名的害怕襲上心頭，腳下的鵝卵石路泛著青光迎接她的到來，她不由放緩了腳步，與那倆女人拉開了距離。這條路上走有一段了。奇怪隻有她們三個人，初一思忖廣場是個熱鬧的地帶，不可能廣場附近的巷子沒人走，她警惕地前後掃視了一番，然後果斷地轉身，別扭地跑出了這條巷子。在她快速後退的時候，對麵倆女人同時停住了腳步，，一個不安地說：“怎麽辦，讓她跑了，我們要不要也返回去？”

“不要，我們回去這個小丫頭不就起了疑心，還有別的人呢，我們的任務就到此為止了，想不到她倒挺聰明的。”另一個冷笑兩聲，“她逃得了今天，還能逃得了明天嗎？”她頗有信心地與同伴相視而笑。

初一對她們的笑意一覽無遺，拔開腿向後退卻很難跑快，退著跑還得脖子朝後看，剛才覺得沒走幾步，現在卻發現仿佛長得沒有盡頭。她巴不得換個姿勢快馬加鞭離那倆女人遠遠的，然而，她不能，如果她正方向，那麽別人就有了抓她的正當理由。她再急切也不能讓她們揪到把柄，還好，她看到了出口，加快速度整個身子衝出這個令她壓抑的巷子，她的身子撞進到了一個正要經過巷子口的人，那個人跟她差不多高，腦袋碰了腦袋。她哎喲一聲捂住了後腦勺，而對方一聲尖叫後向她吼了起來：“走路不看路呀，你怎麽搞的？你撞疼了我，你要賠我的損失費。”

是個女孩，初一聽了這聲音，立即挪開手，大叫：“逗逗，原來是你。”初一為又一次能找到逗逗好友而開心，對於方才逗逗的無理她根本沒有放到心頭。

“天了，初一是你，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逗逗的臉上露出誇張的笑容來，她張開雙臂抱住了初一，嘴裏還在埋怨著：“你說你，怎麽一下子就沒見著了，讓我好找，踏破鐵鞋無覓處，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不會吧，我在第一個賣湯圓的那吃湯圓，還在那睡了一覺，你怎麽可能找不到我呢？”初一疑惑地瞧著逗逗，按理說她這個位置是很好找的。

“啊，你在睡覺，我沒在意睡覺的人呢，光顧著看站著的人，後來人越來越多，我的眼睛都不夠使了，我想著你應該離開美食街了，還特意跟賣燒餅的老太婆說去找你。結果，直到現在才找到你。好吧，我們也應該離開這裏了。”逗逗像倒豆子一樣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通，初一聽完這些話，從心裏原諒了逗逗，她沒有說錯。不過，現在讓初一就走，初一不願意，她舍不得丟下湯圓鋪的老板娘。

“逗逗，我想等兩天再說，湯圓鋪的老板娘她受傷了，我要等她好點再走不遲。”初一沒有向逗逗說明老板娘是為什麽受傷，她並不是不想告訴逗逗，隻是覺得以後再說也不遲。

逗逗挑高了眉峰，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她問初一：“你難道忘記你出來的目的了，你不打算找十五了？”這些話刺到了初一的心尖上，她是為找十五才出來的，當然是要找十五。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老板娘現在還不方便走路，我就這樣走不太好，再說，她還是為了我而受傷的。”初一到底還是將實情托口而出，她覺得如果不說出來，逗逗一定會誤解自己。

“怎麽可能，你是親眼所見嗎？你一個外鄉人，留在這裏又能幫什麽忙？他們一定是找借口讓你留下來。”逗逗的證據裏充滿了不容置疑，她向初一又走近了一步，以便觀察初一的臉部變化更仔細。

“我，我沒看見，是，她家的倆夥計告訴我的。”當初一說出這番話，她隱約感覺逗逗的話有幾分道理。不過留住自己又有什麽用，難道是想和花絲兒一樣變成女的，不可能吧，老板娘自己是個女的，她又一想，說不定老板娘想變成男的。初一胡思亂想著，完全沒有留意逗逗的模樣。

逗逗臉上泛出早已心知肚明的微笑，平日她也的確比初一和十五姐妹機靈許多，很會察言觀色，這是初一媽媽常說的，初一自己沒有否定，因為她知道，逗逗較她和妹妹要懂得多，而且這些東西還不是書本上教的。

“那我們去同老板娘打個招呼吧，要是這樣不說一聲就走，可能她會擔心的。”初一從心底很想去同老板娘告別，因為她希望老板娘幫自己打聽下是誰黑夜中潛入湯圓鋪意圖帶走自己。

“不用了，初一，你幹嘛做事總喜歡拖泥帶水，和你爸爸一樣，在家時我媽常在我麵前說你爸做事不利索，你去了那裏，老板娘要留你，你心一軟絕對會答應，還不知道要待多久才能動身，還是不見為好，咱們走吧，我曉得路。”逗逗好像一分鍾都不想在夢想城停留，非常急切地離開。

“那我們去跟賣燒餅的婆婆說再見？”初一心裏想著逗逗不太會答應，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地說了出來。

“不用了，這個老太婆其實一直在利用我們幫她幹活，你難道沒看出來嗎，當我跟她說要去找你時，她臉上的表情可真不好說，就是那種失望透頂的模樣。”逗逗向初一描繪著老太婆，手也左右擺動著打著手勢，初一意識到目前的逗逗有點激動，自己如果再堅持下去，她會強烈地不滿。她望著逗逗，答應現在就出發。逗逗的情緒一下子安定下來，及時地露出甜甜的笑容，細長的眼睛笑成了一道彎，初一也試圖擠出一團笑，她扯動嘴角，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她的笑已隨著爸爸媽媽妹妹的離去而離去。臉上掛著淡淡的憂傷，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十五，也許，她就能開懷地笑出來了。

“那我們還是一直朝南走吧。”初一小聲地說著，的確，她不能為了別的事情而耽擱尋找十五這件最大的事情。逗逗點點頭，她們倆手牽手退在大道上，這應該是夢想城的主道，兩邊的建築物高大並且氣派，街麵幹淨整潔，沒有車輛通行。雖然看不見路上倒退行人的表情，但初一從路邊商店的櫥窗裏還是發現每個人似乎都是享受這種慢悠悠的生活。快與慢，都是一樣見證著日出與日落，與其拚命向前奔跑，忽略那一抹紅日，還不如放緩腳步去欣賞所有的風景。初一想，夢想城裏的人一定是幸福快樂的。但是，她的夢想還沒實現，如果來過夢想城，美夢便能成真，那就不枉來此一趟，她堅信，自己一定會找到十五的。她們倆走路的姿勢很笨拙，為了掩飾難為情，初一想和逗逗說話來分散自己的窘迫。她們又來到了廣場附近，人更多了，初一的第六感在告訴她，身後有無數道目光。

“逗逗，是不是夢想城就是代表自己的願望能實現呢？”初一故作鎮定地將視線落到路邊的梧桐樹幹上，她不敢同逗逗對視，因為這個問題會招來逗逗的譏笑，她能夠想象出，然而內心還是希望聽到逗逗肯定的答案。

“怎麽可能呢，難道你覺得夢想城每個人生活得很好？你看看，路上的人穿得都很樸素，也沒見哪個女人身上佩戴著名貴的首飾，背一個價值不菲的包包，男人呢，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要是我，才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天，還不是為了你。”逗逗翻了一個白眼，那神情像極了她的媽媽，和她媽媽一樣說話尖酸。初一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媽媽一件首飾都沒有，從沒想過擁有屬於自己的包，衣服更是少得可憐，不過，她卻從未說自己的生活一團糟糕，她的臉上時常洋溢著快樂，為了這個家，她情願奉獻自己的一切，不求任何回報。而她，卻沒了。初一低下了頭，不願讓逗逗看到自己就要哭了。“喂，初一，咱們得趕緊，這裏為什麽有這麽多人，好像跟要開會似的。”逗逗催促著初一，她並沒有看到初一的難過，因為她對於越來越多的人聚過來有點慌亂。她隻想同初一退出去，哪知退過來的人將她們的去路給堵得水泄不通，並且，她們前麵也立了不少人，大人們本來個子就高，有的還踮起腳尖向廣場中央伸長脖子看，逗逗望了望後麵，閉上了嘴巴，幹生著氣，也不願理初一。她在心裏責怪著媽媽，要不是媽媽硬要自己出來，她才不願受這份罪。初一對於頃刻之間身邊湧滿了人，也是驚愕不已，她尋思著等人散了再走也不遲，她細心地瞅了瞅四周，裏三層外三層的，就是硬擠，說不定也很難，還不如靜下心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來的人都麵向廣場，雖然初一看不到廣場，但她剛才是見過的，一個大大的圓形空間，四周鋪滿了綠草，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