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寒假以後

回到吳川的時候，新年的氣氛也回落得差不多了。家裏一切依舊，老爸還是喜歡睡覺和發脾氣，媽媽的小孩在母親的精心撫育下茁壯成長。古嘉星終於感到了一絲輕鬆，沒有班時的束縛，無需擔心每天的飯錢，異鄉的生活就是這樣艱難，但自力更生的汗水卻叫人自豪興奮。艱難的工作沒讓古嘉星為貧窮的家改變什麽，但固定的收入起碼讓自己的夥食費勉強不發愁了。回到家裏，古嘉星一直隻給父母親展笑顏，從未告訴過他自己在外受的苦和累，就像手上被滾油燙下的傷疤，一塊一塊像蟑螂大小的疤痕，古嘉星都隻是把它們藏掖在冬衣的袖口裏。

回到家，幫波、金城等昔日同窗陸續過來探訪，古嘉星無論見哪一個同學，都表現得意氣風發，這固然一方麵是因為有朋自遠方來的喜悅，另一方麵也都是強打精神，不讓朋友看到自己的滄桑。

但古嘉星最想見的還是自己從高中以來一直喜歡的女孩王媚，王媚，是古嘉星一生之中最喜歡的女孩，但他一直沒勇氣約會王媚，同時又錯過了聚會，古嘉星自認識王媚以來一直把這份情感埋得很深很深，一直這樣，其實這是極其錯誤的，女人是經不住時間的流逝的。

古嘉星回家幾天始終沒幹過一場順遂自己內心的事，當然，人的一生可能也無法幹上幾次像樣的的事情，便草草退場，更何況虛弱無力的青春？也許青春就是這樣破落，最好的年華，永遠沒有最好的物質或容顏撐承，在一幕幕遺憾中收場。卻永遠需要各種努力，否則最好的東西都會從你身邊流走。

幾天的停留時間過去，年初九回家，年十三就要回校，一場新的青春盛宴正在重新開幕。

大一的下學期回來，同學們儼然都變樣了，男同學的變化除了是添置了幾件新衣裳以外，其它都沒怎樣改變。女孩子可不一樣，一半以上的女孩，把頭上青絲幻化成了卷曲的方便麵，女孩的成熟時驚人的，似一個新年過去便已老了幾歲，尤其是極其成人氣息的裝扮，輕熟女的姿態便展露無遺。而更加能夠體現成熟的莫非就是這些娃娃們，逐漸都有了自己的男女朋友，開始活在了自己小兩口的世界裏了。一雙一對的甜蜜，誰不渴望？

在所有同學都還沉浸在過年返校的喜悅中的時候，古嘉星在開學不夠一周的時間便回到了餐廳重新上班。他終於收到了過年前辛苦工作後發放的工資，一千兩百多元。這對於古嘉星來說，已經足夠兩個月的夥食費用了，但本來，古嘉星是想努力工作賺取學費的，隻是現實的差距，令當初的夢想灰飛煙滅。

在回校的前一夜，古媽媽拿到了三千六百塊錢給古嘉星。

“嘉，這是你下半年的學費。”古媽媽開心地說。

古嘉星有點愕然，暗淡的燈火下的母親，顯得比平常衰老得多了幾分。古嘉星知道母親替人做保姆隻是賺取每月六百塊錢的酬勞，自己九月去讀書，現在是二月，就算不吃不喝也沒有這筆錢。

“媽，哪來的錢？”古嘉星問。

“嘻嘻，問你表哥借的。你表哥說了，有困難盡量找他。隻要你勤奮念書就好了。”古媽媽開心地說道。

古嘉星拿著這沉甸甸的幾千塊錢，心裏充滿了感激的同時還有歉疚，自己隻是念大專，連本科也沒考上，在學業上說，已經是失敗的了，即使再勤奮，也隻能是學好自己的知識。自己是朽木，卻仍然有人用心雕刻，古嘉星還豈有顧得了自己榮譽情感的自私行為嗎？

所以，回家時間雖然短，自己也不敢浪費半分錢去約見自己喜歡的女孩，回校後，雖然羨慕別人談上了傳說中的大學校園戀愛，自己也不敢多想半點，讀書打工才是自己應該做的，但是讀書和打工是不可能並行的，最少古嘉星實現不了，打工就肯定影響讀書，試想一下課就趕著去上班，上完班回家已是午夜，作業如何完成？心神豈是一個按鍵？要靜下心讀書就讀書，要有心工作便工作？所以古嘉星的成績一直不算好，後來有人幫古嘉星算了一下，說古嘉星如果努力讀書，賺取獎學金，興許和他打工所賺得錢相差無幾，古嘉星隻是一笑而過，當初是為了活命，若要等一年下來才發獎學金，那早已死於非命。生活是沒有假如的，也不需要後悔，當初選擇的道路即使是錯誤的，現在隻是人走過了這一段錯誤的時期又或者出現了其它人指正後才認識到錯誤或檢驗到錯誤，當初之所以會這樣選擇，是限於當初的認識和心境還有沒出現那個為你指點的人所限，沒有過錯，人就不會有這種認識錯誤的眼光。就算重回當時的狀態，人依然會按著那個錯誤的方式再走一次，生命中幾乎沒有一件事沒有意義。

古嘉星的忙碌是其它人無法想象的，古嘉星一直熱愛文學，陰差陽錯讀了藥學，他一直羨慕大學的圖書館，因為他的中學還不曾有圖書館，到了大學卻一直鮮有時間去美美的泡一回圖書館，即使這所藥校的圖書館隻是用教學樓的第一層簡單地設幾張椅桌，簡陋得比自己的小學圖書館還要簡單，但書在精不在多，一個人一年能讀上幾本書？隻要圖書館有幾千冊書籍，就已經很夠很夠。況且，在這樣的一所大學裏，愛看書的人畢竟不多，圖書館再狹隘少座，也不難找到坐的位置。對於其它人很容易實現的小幸福，對於古嘉星而言卻難得的輕鬆快樂的時光，緊繃、拮據、羞赧是古嘉星這個時期的主題。

古嘉星一直渴望證明自己，即使上班已經擠占了他的大部分時間，但在第一學期仍加入了係內的期刊社，古嘉星鍾情於寫作，希望讓自己的才能閃耀，希望憑自己的力量做好這本期刊。然而這卻進一步占用了他用以學習課內知識的時間。古嘉星因此經常遲到上班，甚至請假。但這些努力的代價令到社長對古嘉星青睞有加，加上古嘉星的文學才華確實不錯，所以古嘉星一下子出類拔萃。社長有意栽培，但這也把古嘉星忙得半死了，根本連學習的時間也已經沒有。

不過，大一的時光畢竟是快樂的。這種快樂來自於熬夜。大一下學期，舍友已經開始帶陸續電腦回校，電腦是令人著迷的東西，因為它可以創造的娛樂實在太多。而且古嘉星自從回到龍洞上班以後，雖然一個禮拜就有五六天去上班，但平時不忙的時候多半十一點半就可以回到宿舍。這個時間回到宿舍，學校雖然已經在十一點就停供了熱水，但貼心的舍友總會為古嘉星留上一桶熱水，古嘉星可以美美的洗完一個澡，況且自己房間的幾個舍友盧宏、耀明、少瓊也經常去市區的遊樂場兼職，也時常接近十二點多才回到。古嘉星這個時間回到，要麽一些舍友歇下了，要麽還沒回來，所以經常能用上別人的電腦。

肉酸和德駿都是宿舍的奇葩人物，但都不是令人討厭的那類，而且此二人特別能熬夜，每天晚上不到淩晨兩點不睡下床。至於你問二人為何這麽晚睡，這倒不好說，不過肯定不是讀書學習搞得這麽晚，大部分的夜晚兩人就是躥這躥那的，找電腦玩，看電影玩遊戲。

有一段時間更是常常十二點多的時候才開始看一部電影，古嘉星這個時段剛回來，疲憊不堪的一天也需要放輕鬆一下心情，於是常常跟著這兩人看電影，那段時間，古嘉星常常每天睡眠還不夠五小時，所以白天經常覺得很困，但古嘉星上課很有原則，從來上課選位置都選前麵的座位，強迫自己不睡覺，但也實在太困，根本沒把課聽進去，再加上對這個學科的興趣不大，成績就更是難看了。

漸漸地，因為一些學霸級別的嚐試，班上的悄然刮起了報名自考本科的風潮，古嘉星逐漸受到感召，一些失落的遺夢在內心重新燃起了火光，曾經連續兩年高考失敗，一些夢想逐漸湮滅在歲月裏。這些夢想的芽苗找不到生長的陽光，也沒有出路。生活雖不頹廢但也頹唐，隻為著生存奔走在城市的角落裏。為的隻是一張文憑。自考本科已經不是高考那種意義上的本科，自考對於古嘉星而言就像一種贖罪，對曾經虛耗的青春和時光的致歉。於是古嘉星跟著大潮走上了自考的道路。

古嘉星來到了南方人才大廈的報名點，夢想的入口總是擠滿人的，隻是登向夢想的高坡卻鮮有人跡，最後登上夢想的高台的就是生活的佼佼者。南方人才大堂內報名考自考的人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層，廣州就是這樣，大小事務永遠都要排隊，夢想多得超過了這座城市的承載力。古嘉星這次並不報回自己的本專業藥學，而是報了自己所鍾愛的漢語言文學。進入大專以來，經過半年的學習，古嘉星的已經完全確定，自己的選擇錯誤了，他並不喜歡藥學這個專業，他喜歡的是文學，這個自從初中，甚至於小學一年級便開始深植根於內心的熱愛，也是古嘉星自己的從小學一直偏科語文的緣故。古嘉星喜歡語文是有原因，首先當然是遺傳或者說是家庭的熏陶，古爸爸是個貨車司機，精通各樣機械，卻鍾情於曆史文學時事，並經常浪費大量時間記誦古詩古人軼事，以至於出口成文，和其交談各樣麗詞警句令人應接不暇。缺點隻是觀點偏激，沒有科學正確的看問題觀點，唯心主義比較濃鬱。對於生活而言更是致命，對文化的向往可以作為業餘的愛好，但如果丟了生計正業不幹，空談詩詞文理，又談不出什麽名氣來的話，那都隻能算不務正業，玩物喪誌。就像我們的社會經常推崇讀書，但若然是一個修鐵路挖煤的人整天隻愛讀小說之類，於其工作生活毫無半點益處，那任其即使把小說都背下來了，也隻能是茶餘飯後閑著無事的談資。

生活需要讀有益有用之書，讀書就是要功利，那些說讀書不可以有功利之心的人，是吃飽了飯閑著無事裝高端。人生短暫，每一件事都要盡量朝著有意義的方向去做，任何事都要有一個明確的目標，生活才會有希望。古嘉星算是古爸爸愛文化的一個衍生物。古嘉星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察覺到這個事情。隻是一直熱愛著語文，後來因為這份熱愛，又碰到了幾名欣賞自己的語文班主任，這種熱愛便更加牢固。古嘉星從小活潑好動，行事大膽，做事絕不扭扭捏捏，班上回答問題，文藝活動一律是自己自告奮勇，身為老師就是熱愛這樣的小孩，而且古嘉星從小便有一項絕技——演講！

古嘉星的聲音特別好聽，長大以後更多了幾分雄厚！從小學一年級第一次參加學校朗誦比賽便已頭名獲獎，轟動整個校園！這份天賦被每一個班主任無限挖掘，古嘉星小學至初中，幾乎年年獲獎，高中以後鋒芒不及從前，不知怎地每次登台演講總是雙手發抖，所以獎項每每失落，但高一那一年從上過第一次台開始，便有老師慧眼識人才，挑選古嘉星擔任學校元旦晚會主持人，也許是因為沒了參賽的壓力，所以出奇地，每次擔任主持人的古嘉星都能異常的淡定，因此三年高中下來，古家星穩居元旦晚會主持人。除此之外，學校許多協會的晚會也同樣邀請古嘉星為其主持，成了校園小有名氣的主持人。也許隻是大夥兒都以學習為重，無人鑽營這個主持事業，古嘉星幾乎稱霸了這個校園。在那個還沒怎麽認識到錢的重要性的年代，聲名是除成績以外最重要的物質。但無休止地義務勞動，聲名隻能是勤奮讀書人嘴角最不屑的一笑，而誰太認真誰就輸了。古嘉星也不例外，他輸了最重要的學習成績！

古嘉星完全沒想過自己會是一個成績這麽差的人，數學，他差點完全不會了。淪喪至此，古嘉星有一股一直以來的傲氣，他始終認為自己不會太差，於是他開始了努力學習，從沒有過的努力！一個為自己夢想的男人而打拚的男人他是可怕的！一個有著強烈自尊心的男人，當他為著自己榮譽而戰的時候，努力起來的程度會叫上帝都震驚。習慣的開始是靠意誌力來完成的。再難堅持的事情，如果能夠堅持上兩個星期，感覺都再也不會那麽難受。顧家星訂立了時間表，每天學習時間長達十六個小時，從早上六點半開始一直到晚上淩晨一點而止。每一個小時都規定好要學哪科哪一章節，有時疲倦得眼皮都睜不開，一躺到**就呼呼睡去，不到十分鍾又立即醒來，有時會睡到十五分鍾，為了省下這五分鍾，顧家星每逢累得不行掉在**的時候，就會用手機調好十分鍾的鬧鍾，讓鬧鍾叫醒，確保萬無一失。這十分鍾的入眠的力量是巨大的，醒過來的時候幾乎就有了精神，迎接下一個一小時或幾小時的學習。但一天坐下來就是十多個小時，也讓本來就不怎麽健壯的身體迅速孱弱下來，意誌隻是健康身體上的開出來的花朵，沒有好的泥土就沒有花朵，運動的時間不能省，省則得不償失，首先整體學習效率低下，其次是身體容易發病，抵抗力下降的話，隻要感冒，就會耗掉一個星期的學習時間，帶病學習是完全不科學的，因為會損傷腦細胞，於是古嘉星開始了在學習中間加些運動，晚上用十五分來跳繩或仰臥起坐，果然效果奇佳，運動後精神振奮，足以令他堅持到完成整個晚上的學習任務而不困乏。無休止的學習連古嘉星的父母都震驚了，原本用棍也趕不上架的鴨子，現在居然每天躲在房間裏除了看書就是看書，父母倍感欣慰，常說：“阿嘉這樣努力，考不上也不好責備他了。”

當然了，這個年紀，還需要父母的責備嗎？對不起自己人生的人，生活會給你最無情的責備。

古嘉星的成績卻一直沒有預想中的火箭式增長，學習，除了努力，更重要的是方法，古嘉星統攬大局，全麵學習的方法，使他吃力不討好，無重點無側重使他的成績仍然處於中下遊，他沒料想到會有這麽樣的結果，隻是認為自己還不夠努力，一次次地低頭刻苦，一次次失落收官。語文、英語的提高看不到，數學還是學不會，簡單片麵的學習方法，隻讓古嘉星的綜合科成績提高了不少。

一直沒有夢想中的爆炸性增長，成績隻是在泥濘中跋涉，生活沒有磨難就沒有成長，這一段黑暗的時期令古嘉星知道，除了自己，叫天不靈叫地不應，許多事情，沒人能幫得了自己，成功隻有靠自己的雙手。而且，努力了，也並不一定有收獲，成功需要多種因素的合力促成，這些因素叫天賦、方法、機會、運氣。古嘉星的第一次高考的失敗，令古嘉星的努力幾乎一文不值，但正是這樣與自己的戰爭的過程中，鍛造了古嘉星影響一生的意誌。

第一次高考的失敗似乎在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查成績的那個晚上，顫抖的手拿著話筒，聽了蒼白無力的分數時候，腦袋是空白的，古嘉星感覺對不起許多人，尤其是父母和自己。一貧如洗的家境，加上了一個不爭氣的兒子。自己也沒成為自己預想的中的那種人。成績公布，關切的、炫耀的電話紛紛響起，要好的、素無交情同學都來了電話，問成績是否在本科之列，事實是改變不了，隻能說沒有，考不上。這種沉痛的心情，使十年以後的古嘉星午夜夢回仍然會想起。

古嘉星從來沒想過去讀大專，在那個在高考前報誌願的年景，古嘉星的大專誌願是隨便填的。這所大專的名字連他自己的忘了怎麽念。古母安慰古嘉星說：“複讀吧，你姐姐今年也要去念大學了，家裏一下子也負擔不了兩個，現在你緩一下也是好的。”古嘉星接受了這個牽強的安慰話，也體念了父母的辛勞，於是就回去了本來的學校複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