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瘋魔

“神翼之風,又是神翼之風!”郭笑雨拍案而起,怒道:“你就不能說些新鮮的!”

子月非道:“你先坐下,我慢慢的和你說。”

郭笑雨壓下心頭火氣,又坐在椅子上,道:“你說吧。”

子月非也長舒了口氣,道:“這話要從遠古之時說起。那時天下紛爭無數,亦有無數妖獸橫行。於後來黃帝戰敗蚩尤,總算天下歸心。但那許多妖獸卻仍作亂人間。後來黃帝降服蒼龍,這才有了你師妹的龍骨吊墜。在那之後黃帝借蒼龍之力東征西討,終於又將天下妖獸歸於一處。但黃帝心知這些妖獸不過是懼於自己的力量,若有一日黃帝百年歸老,這妖獸定然會出來作祟。於是他將天下妖獸封印於萬妖之泉。這事才算了結。”

郭笑雨冷笑一聲,道:“這與神翼之風又有什麽關係?”

子月非道:“那是在三百多年前,當世出了一位奇才。也正是這位奇才,發現了萬妖之泉的秘密。他在那時便已發現萬妖之泉已開始不再穩定,那時開始便有些妖力強大的妖獸破印而出。那位奇才便用盡了自己後半生的時間重新創下一道封印,使萬妖之泉內的妖獸再無法出來作祟。可他亦知道自身修為絕比不上黃帝,這封印也無法永久的將那妖泉封印下去。於是他便為自己留下了一個生門,這生門便是神翼之風。”

郭笑雨聽到這裏才有些明白,說道:“也就是說,神翼之風其實便是將萬妖之泉再度封印的關鍵所在。”

子月非點了點頭,道:“沒錯。”

郭笑雨卻道:“難道黃帝自己不知道那封印無法永遠囚禁那些妖獸。他既然能將那些妖獸降服,為何不直接將它們殺死,還有給這後世留下許多麻煩。”

子月非道:“因為黃帝在那時便已懂得萬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萬物的存在必定合乎於道,否則其無法長久。妖獸曆經千年而不衰不滅,便證明其有自己的道。道,為無生無滅之真理,即便黃帝也無法毀滅。所以他隻能將萬妖封印。後世那位奇才亦是明白其中道理才甘願將自身全部修為化成封印亦不願意將妖穴中的妖獸多殺一隻。”

郭笑雨笑道:“那位奇才,原來也不過是個婦人之仁的蠢材。別忘了,你曾經跟我說過,當殺不殺便是婦人之仁。”

子月非道:“我是說過。但若要毀滅真道,那便是天理不容。況且,你可知道那位奇才是誰?”

郭笑雨道:“是誰又能怎樣?”

子月非道:“記住這個名字——凡飛滄龍。”

這名字,這名字不用她說郭笑雨也會永世銘記。

凡飛滄龍,不正是在五足鼎立中留書之人,更是這五行妙法的創始人。亦是他這一派的開山祖師!

“你是說,”郭笑雨已有些顫抖,“這神翼之風,是我祖師爺留下的?”

子月非端起一杯茶來,道:“是,”將茶放在嘴邊,呷了一口,“也不是。”

郭笑雨幾乎要被她氣得發瘋,一掌拍在桌子上,竟將桌子拍得粉碎。桌子上的那些茶杯茶碗亦摔在地上,盡數粉碎。而子月非則極有先見之明的沒講手裏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子月非雙手捧著茶杯,好像生怕它會也碎了一般,柔聲說道:“你不必這麽大火氣,誰叫你沒耐心聽我把話說完。神翼之風是你祖師爺留下的不假,但並不是你祖師爺一個人留下的,還有一個人在幫他。也是那個人幫助他完成神翼之風的。”

郭笑雨長舒口氣,道:“那個人是誰,簡單明了的回答我。再告訴我神翼之風究竟和我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你老是纏住我不放。”

子月非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道:“那個人,就是我。至於你的第二個問題,問的並不準確。不是神翼之風和你有什麽關係,而是你命中注定要與神翼之風發生些什麽關係。”

郭笑雨道:“為什麽是我?”

子月非道:“因為你,是這世上繼凡飛滄龍之後,唯一一個能夠操縱五行的人。曾經,在一百多年前,我也曾遇到過一個和你一樣的人,我一度認為他才是我要找的人,但沒想到,他最終卻被五行吞噬。直到百年之後,我遇到了你,我才發現,你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郭笑雨笑道:“所以你才對我做了那麽多奇怪的事,和我說那麽多奇怪的話。”

子月非麵露得意之色,道:“那些也是為了考驗你。其實這些話在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可以告訴你,但那時候你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和心智來承擔和理解這一切。這半年來其實我一直在那種看著你,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你的進步竟然如此神速,短短半年光景,你便已經能夠操縱‘五行合一’之法。盡管你給那法訣取了個很嚇人的名字,叫五行狂亂。”

郭笑雨微微一愣,道:“你是說,那法訣並不是我獨創的?”

子月非笑道:“早在三百年前,凡飛滄龍便已經創出此法,後留下陣式於五足鼎立之中。不過你能參悟已經很不容易了。”

郭笑雨不免有些垂頭喪氣,但卻又想起什麽,道:“你是說,你與凡飛滄龍是舊識,對嗎?”

子月非點了點頭,道:“對,怎麽了?”

郭笑雨哈哈大笑,道:“原來你已經三百多歲了,哈哈哈哈……”他大笑著離開這房間,根本不理會身後那個臉色陣青陣白的子月非。

到了夜裏,山寨燈火通明。雖然白日裏傷亡慘重,但這夜間的崗哨卻是一個沒少。尤其今夜,四處更是張燈結彩,因為今夜,是木白的拜師大典。

盡管白天經曆了一場生死之戰,但木白卻仍是照著郭笑雨的吩咐,親自宰了隻雞,殺了條魚,親自做熟端到郭笑雨麵前。

郭笑雨端坐在正廳頭把交椅之上,郭甜甜讓位坐在二把交椅上。這兩人今天都換了一身新衣服,郭笑雨更是換了一個發式,束起平日裏披散的頭發,在頭上梳了一個發髻。

這大廳此刻已是坐滿了人,除了子月非、莫聞莫問三位是客之外,其餘的則都是山寨中的各處首領,還有從江南便一直跟著木白過來的親信。雖說這拜師典禮與他們並無什麽太大關係,但這些人也是真心的為木白高興。大廳外亦備下酒席,郭甜甜下令,除了崗哨之外,所有人都可以喝醉,都必須喝醉。當然,崗哨亦會有一筆不菲的補貼。

木白親自將那兩道菜端到郭笑雨麵前,跪在地上,說道:“請師父品嚐。”

郭笑雨微笑著拿起象牙筷子夾了一塊雞肉送進嘴裏,又夾了一塊魚肉送進嘴裏。咀嚼了幾下,臉上便浮現出滿意神情。郭笑雨放下筷子,將木白扶起,道:“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郭笑雨的入室弟子。”木白當即跪在地上,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才又站起身。

郭笑雨在懷中摸了幾摸,終於拿出一顆牛眼大的珍珠。這本是他下山之際,四師父嚴焱送給他的,一共兩顆。這大半年來郭笑雨也不知道這珍珠有何妙用,隻以為這不過是普通珍珠,此刻木白拜師,他亦不能無所表示,便將這珍珠轉贈於木白。

但一旁子月非見到這珍珠不禁目光閃爍,她心中卻知道這珍珠並非凡品。但此刻郭笑雨既然已將其送出手,她卻也不能再讓郭笑雨收回。

木白亦不知這珍珠妙處,但這既然是郭笑雨所贈,別說珍珠,便是一撮泥土他都定將其視作珍寶。木白將珍珠雙手捧在手裏。郭笑雨又說道:“見過你師叔。”木白又側過身連給郭甜甜磕了三個響頭,郭甜甜這時卻不知如何是好,既然郭笑雨送了禮物,她這做師叔的總不能空手。郭笑雨知她在找什麽,便將一把匕首遞給郭甜甜。

郭甜甜接過匕首便贈與木白。木白亦叩首相謝。郭笑雨道:“徒弟,別小看這匕首。這可是你師父我用奇寒之鐵以三昧真火淬煉成的兵器,雖然短小,但卻鋒利無比。”

木白喜形於色,道:“弟子謝過師父。”郭笑雨又將其扶起,這拜師之禮到此時才算完成。

片刻後,酒席宴開,所有人落座,接下來便是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這酒席開始之時便已是三更,眾人本就有些倦意,喝了幾杯之後便都困意襲來,各自回屋睡了。木白今夜更是高興,終於心願達成,便多飲了幾杯,片刻之後便也醉了,郭甜甜吩咐下人將木白送回房間。這時候酒席之上,便隻剩下莫聞、莫問還有子月非。莫聞、莫問同坐一席,莫問隻顧低頭大嚼,而莫聞則是將血絲手鐲捧在手裏,此刻這血絲手鐲雖仍是黑色,卻顯然淡了不少。

郭笑雨與郭甜甜來到這幾人跟前,端起酒杯正要敬酒,子月非卻起身問道:“郭笑雨,你可知道你剛才送給你那寶貝徒弟的是什麽?”

郭笑雨被問的一愣,道:“你是說那顆珍珠,那是我下山之時,師父給我的。怎麽了?”

子月非道:“你送給你那寶貝徒弟的可當真是一份重禮。要知那珍珠,並非珍珠。而是凡飛滄龍已自身修為凝練成的金丹,將其服下則可助長百年修為,更能助你在日後的修煉之路上事半功倍。金丹本有兩粒,另一粒呢,難道你已經服下了?”

郭笑雨從懷裏取出另一顆珍珠,道:“師父給我的寶物我自當珍視,怎會隨便往嘴裏放。”

子月非道:“還有一粒,也好,你吃下吧。”

郭笑雨將珍珠捧在手心,卻忽然對郭甜甜說:“師妹,閉上眼睛,張開嘴巴。”郭甜甜似已猜到他這用意,便說道:“師哥,還是你吃了吧。畢竟你比我更需要這份修為。”郭笑雨卻不由分說,強行將這珍珠塞進郭甜甜嘴裏,哪知這珍珠竟入口即化,郭甜甜想吐都吐不出來,隻得咽下。這時她隻覺得小腹中一股暖流徐徐上升,直至天靈百匯,隨之散開,遊走於周身各穴。

子月非歎息道:“看來這是你的造化,也罷,吃了邊吃了,讓我來助你一把。”單掌抵在郭甜甜後背,郭甜甜頓覺體內這股暖流有了意識一般,正逐漸與自身那股力量融在一處,更將那沉睡已久的力量喚醒、激發。

片刻之後,子月非撤回掌力,不由得感歎一聲,道:“想不到你這小小年紀,體內竟蘊藏著一股如此巨大的力量。”

郭笑雨在一邊說道:“這力量原本也不屬於她。是早些時候,在一座小城裏,我們四個遇到一個正在以五足鼎立煉丹的妖婦。我不小心將那鼎掀翻,鼎力的黑水流進我體內,後來又機緣巧合的被她吸了去,於是她便有了那一身修為。說起來,”他又從懷裏取出一枚鴿蛋大小的水晶球,“那妖婦二次以陸吾煉丹的時候我與她爭搶,便搶到了這個。”

子月非眼中頓生精光,道:“造化,天大的造化!那陸吾本是上古神獸,隻因多年殺戮所以才在體內積蓄不少邪氣,但你竟能以五足鼎立將其邪氣精華幹淨。現在我來教你一套法門,你依此法門運轉,便可將這水晶球中的神力逐漸吸收。這可要比那靈丹的效用大多了。”

郭笑雨笑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重禮。這是否就叫因禍得福啊?”

子月非卻道:“聽好了,這法門我隻說一遍,給我記住了。”

郭笑雨點了點頭,道:“你說吧。”

子月非便道:“散氣於百穴,使丹田如空如明。反轉真靈,以陽納陰,倒行氣門,乘虛禦實……”原來這心法不如郭笑雨想的那般冗長,前後不過兩百餘字,當子月非背完一遍的時候,郭笑雨便已記得差不多。而郭甜甜顯然比他聰明,隻聽了一遍便將這法門一字不漏的複述了出來。

郭笑雨笑著對子月非說道:“本來還有些記不太清楚的地方,現在看來不用問你了。”

子月非哼了一聲,說道:“你小子的運氣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郭笑雨得意的笑了一聲。

可,這聲卻被遠處傳來的歌聲所遮蓋。

這歌隻有曲卻沒有詞,全憑人嗓演唱高地變化。然而此刻郭笑雨這幾人聽來,竟覺得異常的悲情,將藏在記憶中的傷心往事一股腦的勾了出來。唯獨莫問,他不過三歲的心智竟讓他能抱持足夠的清醒,見到身邊莫聞眼中不知為何閃現淚光便推了她一下。莫聞恍然回過神來,見到郭笑雨與郭甜表情悲痛,便知這兩人定是如自己方才一樣被那歌聲所擾。上前在兩人背後猛擊一掌,這兩人才回過神來。

然而子月非卻像沒事一般,對這幾人說道:“天鄉迷音,你幾個可小心了,這次的對頭可不好惹。”說罷身形一晃,竟於幾人眼前消失無蹤。郭笑雨不禁怨道:“將自己說的那麽厲害,原來不過也是個怕死的老女人。”

郭甜甜問道:“怎麽,她很老嗎?”

郭笑雨道:“三百多歲吧。”

莫聞道:“看來那老女人保養的倒還不錯啊。”

郭笑雨道:“要不要我向她給你討一張駐顏的仙方。”

正當幾人還在說笑之際,隻覺得眼前似有什麽飛過,竟在瞬間遮住自己視線。待這四人再看清眼前景象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而同伴,也仿佛不在自己身邊。

郭笑雨四處尋找卻怎麽也看不到郭甜甜的身影,隻覺得眼前一片雲霧繚繞,怎麽也看不清這周圍究竟是何景象。待到雲霧散盡他才恍惚發現,這周圍一切仿佛那樣熟悉。

“這裏!”郭笑雨驚叫出聲,這裏不正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那座滿是他回憶的無名小山。

他環顧四周,原來這裏的一切都未發生變化。

“下山這麽久,不知道師父們都還好不好。”哪知郭笑雨不過心念一轉,他那五位師父便並排站在自己麵前,朝著自己咯咯的笑。郭笑雨正要去到那五人跟前,卻見那五人忽然臉色一變,原本善意的笑轉眼間變成了陰森的冷笑。五人伸出雙手——那哪裏還是什麽手,分明是爪——直朝郭笑雨撲來!

郭笑雨驚叫一聲,本能地喊道:“師妹快跑,師父瘋了!”

誰知這一喊之下,畫麵竟又發生轉變,眼前一切消失無蹤,郭笑雨也不知怎地便到了山南,眼前正開著一片茂盛的油菜花。

“師哥。”郭甜甜在他身後輕聲呼喚。郭笑雨轉頭便看到郭甜甜正朝自己這邊跑來。郭笑雨張開雙臂,想去擁抱師妹,哪成想郭甜甜竟從他的身體中穿了過去。郭笑雨震驚之餘轉身看去,發現那一片油菜地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且那人竟十分眼熟。

“那,那不是我嗎!”

沒錯,站在油菜地裏的正是郭笑雨。

那麽,站在這裏的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