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相遇
臨江鎮，三裏之外。
幾名劍客打扮的年輕人結伴走在一處，這幾人雖衣著不同但背後背著的劍卻是一模一樣。為首那一人手搖一把白紙折扇，既蕭遙又瀟灑。
緊跟在這人身後的是一個身形瘦小，唇邊已蓄有胡須的青年漢子。顯然他是這一行人中年紀最大的一位。“我說大師兄，”這人又開始牢騷，“你說不過區區一個妖獸，用得著咱們幾個人這麽興師動眾的嗎？有伏魔者收拾那些妖物，門主犯得著讓咱們來插這一腳嗎？”
為首那人合起折扇，斥責道：“你懂什麽。門主此番派我們來不單單是為了那區區一隻妖獸。據說近幾個月，在這臨江鎮又新崛起一個門派……”
那蓄有胡須的人說道：“崛起便崛起，和咱們又有什麽關係，難不成門主是怕他們會來挖咱們的牆角不成？”
大師兄用折扇在那人頭頂瞧了一下，怒道：“聽我把話說完！”
那人便乖乖住嘴。
大師兄正色對幾人說道：“據說這門中有人通曉五行妙法，門主一直最為關心此事，這才讓我們幾個前來一探究竟。至於收服妖獸，不過是摟草打兔子，捎帶手而已。”那幾人同時點頭，說道：“果然還是大師兄你最了解門主心意。”蓄須男子略有不悅地說道：“要不然人家怎麽成為大師兄的。”
大師兄又道：“童壘，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我。你入門比我早，跟著師父的時間比我長，但師父偏偏要我做大師兄而不是你，所以你心裏不服，說師父是廢長立幼，是隋文帝之禍。但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下的孽。你自己的醜事難道還要我一件一件給你抖出來嗎！若不是師父念在你跟隨他老人家已久，早就將你逐出師門了。”
童壘吼道：“姓孟的，你少拿那些陳芝麻爛穀子說事，我以往做過什麽連師父都說既往不咎，你又算個什麽東西。告訴你，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要不是礙著師父的麵子，你當你還能活到現在嗎！”
大師兄哼笑一聲，道：“好啊，既然把話都挑明了，咱們今兒就在這把一切都說清楚。要或者咱倆人就在這分出個高下，勝的回到門中，便是大師兄，敗的，便自裁相謝。”
童壘道：“好，正合我意！”嗆一聲便抽出背後長劍。這的確是一口好劍。
那大師兄也將劍拔出，一時間劍拔弩張，戰勢一觸即發。
其他人見勢不妙便全都上來勸架，有說二師兄心情不順，請大師兄別要介意，也有說大師兄脾氣火爆，讓二師兄先壓下火來。但這兩人之間的積怨如何這幾個和稀泥的一兩句話便能化解得了的。大師兄怒喝一聲：“都給我退開，今日我便要教訓教訓這不知死活的敗類！”
童壘也吼道：“還不知道誰教訓誰！”雙臂一震，便將兩旁扶著他的人逼到一邊。
兩人劍鋒相對，眼看便要交在一處。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嬌笑，聽聲音是個女子，“老遠便聽到這裏喊打喊殺，還以為是遇見山賊，原來是快意門的幾位高徒。不知幾位在此所為何事，莫不是喜歡這裏寬敞，正在切磋劍法？”
聲音越來越近，走來的是一位年輕女子，跟在她旁邊的是一位身形魁梧的壯漢。正是莫聞與莫問這一對師姐弟。自從在那山寨上與郭笑雨分別至今已然過了大半年，此刻看來她身上更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韻味。而莫問亦愈發魁梧，滿身肌肉好像隨時都要爆炸一般。
姓孟那大師兄上前說道：“我當時誰，原來是曉夕老者的高徒。兩位來這又是為何，莫不是喜歡這裏清靜，來談情說愛不成？”
他說這話也不過是為了在嘴上不輸莫聞，卻不知這“談情說愛”四字正刺在莫聞心頭。當日鹹秋測命，說她一生無依，孤獨到老。這半年裏她曾遇到過一位英俊少俠，兩人也算情投意合，約定相伴終身。但誰也想不到，這少年居然是無空無名門下，接近莫聞也不過是為了探查他們的動向。最終莫聞親手殺死這所謂少俠，但一顆芳心也已寸碎。
“把你剛才那話，再說一遍。”莫聞那嬌美聲音瞬間變得陰沉，左手腕上那血色手鐲也已紅光爆現！
姓孟那人顯然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若這時服軟豈非要在童壘麵前威信掃地，日後隻怕更不會服自己這大師兄。齊劍當胸，問道：“不知莫女俠要我說什麽話啊？”
莫聞道：“我知道你是快意門中快意仙人的首席弟子，也知道你金劍紅血孟天逸的威名。但看來你並不知道我是誰。”
孟天逸道：“我自然知道你是那位親手殺了自己男人的辣手嬌娘莫聞，莫女俠。”
莫聞冷冷一笑，道：“你說的不夠準確。我還是個膽大包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快意仙人得意弟子的人。你若不信，隻管再走前一步，”她豎起一根手指，“我便要你血濺當場。”她說這話顯然沒將眼前這幾人放在眼裏。
孟天逸顯然已是騎虎難下，莫聞這辣手嬌娘的名號不是虛的，尤其這幾年她的名聲更響。據說這女子殺人手段之殘忍更甚魔門，魔門中人與之相遇必死無疑，便是正派中人遇見她，一句話不順心，也免不了一頓痛打。
孟天逸見到這女子也頗為頭疼，若是在平時遇見定然是要繞道離開。可到了這種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往上衝。
“莫女俠！”孟天逸吼道：“你看好了！”
抬起左腳，這一步眼看就要落下！
可他這一腳，居然落不下去，因為他腳下那塊土地，居然消失不見了！
“兩位，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不可？”隻見不遠處一條俊逸身影緩步走來，這人白衣白褲，連靴底都是純白顏色。也正是如此，才顯得他那一頭烏黑長發在風中飄揚是那樣的灑脫迷人。
“是你！”莫聞一眼便認出此人。
這人也道：“沒錯，是我，木白。”半點不錯，這人正是閻王口處那一夥山賊的頭目。
當然，此刻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莫聞道：“想不到半年沒見，本事見長。看來郭笑雨當真收你為徒了。”
木白道：“恩公並未收我為徒，且與我約法三章。我此番前也是受恩公之命前來，邀請幾位到我山寨去坐坐，一同商議如何對付那妖獸之事。”
莫聞道：“原來郭笑雨對那妖獸也十分上心。”
木白道：“妖獸害人，恩公心懷天下，自然不能容其長存下去。”
莫聞道：“如此，便請白寨主帶路。”
木白微微一笑，道：“在下姓木，白是在下的名。況且今時今日，在下已非寨主。如今的寨主，姓郭。”
“郭笑雨？”莫聞道：“他成了你們的寨主？”
“不，”木白道：“是郭甜甜，郭寨主。”
今時今日的閻王山寨已改換了門庭，自從幾個月前郭甜甜自郭笑雨手裏正式接管山寨，成了新一任寨主之後便將這山寨更名為家山寨。她說這山寨是所有兄弟的家，所有的兄弟在這裏都是家人。此間這家山寨仍是要每日操練，操練之事仍交給獨眼仙掌管。郭甜甜又將這所有人重新編排，按照體質不同分成五隊，分別以五行為名。郭笑雨則從其中挑出五位天資還算不錯的人分別授以五行妙法，再由其轉授於各隊成員。雖說由於天資所限，並非所有人都能領悟其中法門，但山寨中亦不乏聰明之人，能在短時內便領悟其中妙義。而後隊員之間再互通有無，雖說實力有高有低，但差距並不十分大。所以此刻這裏雖然仍以山寨自居，但實力卻已不亞於任何一個門派。
莫聞、莫問與快意門那幾個門徒在木白的引領下來到正廳，一路走來莫聞不禁大大的吃了一驚。這哪裏與半年前想必簡直就是天壤之別，若非親眼所見她如何能相信，一個還隻會鬥嘴的女子居然可以將這山寨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條。而快意門那幾人並不知道這裏以前是何模樣，反倒不覺得有什麽驚奇。
而此時，郭甜甜正端坐於正廳中頭把交椅之上！
“啟稟寨主，”木白半開玩笑的對郭甜甜說道：“貴客已經請到，特來向寨主複命。”
莫聞抬頭看去，這又哪裏還是半年前那個涉世未深的郭甜甜，此刻正襟危坐，分明一派女皇模樣。
見到木白將那幾人帶回，郭甜甜便起身相迎，更是一把拉住莫聞的手噓寒問暖，好像闊別已久的姐妹一般，有說不完的心裏話。莫聞一時間竟也覺得與郭甜甜竟是如此親近，早年間那些小小不然的恩怨早已拋諸腦後，笑著與其敘起舊來。木白見狀道了聲：在下先行告退。便退出門外。
而孟天逸最初見到郭甜甜那如花模樣不禁有些心神**漾，可這時又見那女子眼中根本沒有自己，不禁怒從心頭起，高聲問道：“難不成貴寨就是這樣待客的嗎！”
莫聞與他本就存有芥蒂，這時聽他如此咆哮，便再也壓不住火，轉身喝道：“姓孟的，這裏是我妹妹的地盤，你若再敢放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孟天逸冷笑一聲，道：“莫女俠好大的威風，莫不成真以為我姓孟的怕了你！”
莫聞道：“孟少俠自然不必怕我，卻不知你怕不怕死！”血絲手鐲已在腕上嗡嗡作響，似隨時要脫手而出一般！
郭甜甜上前說道：“莫姐姐切莫要這麽大火氣。”又對孟天逸說道：“是小女子不對，怠慢了諸位少俠，小女子在這裏給諸位賠不是了。”屈膝做禮，又吩咐外麵的人端來茶水點心以及水果。果不其然，居然有一盤荔枝。
這當然不是郭笑雨下山時帶來的荔枝。一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郭笑雨下山之時便將一袋荔枝貼身藏著，每日以真靈為其養護，才使得他每次拿出來的荔枝都是甘甜無比。然而此時已是深秋時節，這山寨中還能端出這許多水果，顯然是已有專人在負責此事，否則誰會如此有心將一袋袋的水果背在身上？
郭甜甜坐回主座，笑著對眾人說道：“幾位不必客氣，山寨寒酸，實在沒有什麽好東西招待幾位，還請諸位不要嫌棄。”她便首先拿起一枚荔枝送進了嘴裏。那幾人便也當真不客氣，拿起茶點便往嘴裏塞。莫問更是一如往常，如饕餮一般，也不管什麽都東西，隻要能吃的就往嘴裏塞。
孟天逸本想笑一笑他這吃相，但一來莫聞就在旁邊，他著實不敢輕易招惹，雖然嘴上從不服軟，但心裏卻怕。這二來，既然人家做主人的都沒說什麽，自己同為客人，何必多事。
孟天逸拿起一塊棗泥雲片桂花糕卻並不急著往嘴裏送，而是開口問道：“郭寨主，你將我們幾人請來難道就是為了吃你這些糕點不成？”
郭甜甜道：“自然不是。諸位應該也知道，近幾日來在這臨江鎮裏有一隻妖獸四處作祟。小女子雖不才，但既然居於此地便要護一處安寧。請諸位前來，是希望諸位能同仇敵愾，暫且放下個人恩怨，一共聯手除了那妖物。”
莫聞道：“除妖本就是我伏魔者分內之事。”
孟天逸也道：“師父派我們下山也是為了此事，但不知郭寨主要我幾人怎樣相助？”
郭甜甜道：“我寨中的兄弟這幾日一直在圍捕那妖物。據推測明日夜間便能將那妖物驅趕至此，到時就需要諸位出手，助我除了那妖物。”
莫聞微微點頭，又問道：“郭笑雨那小子呢？怎麽不見他出來，難道他一個人對付不了那妖物？”
郭甜甜微微笑道：“說起他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幾個月，他一直閉關鑽研什麽陰陽五行，除了偶爾把木白那塊木頭找過去說幾句心得，連我他都懶得理。真是能活活把人氣死。”她這嘴裏雖然在罵，臉上卻帶著笑。瞎子也能看得出她口不對心的有多明顯。
但她也看出莫聞此時臉上掛起一層冰霜，知道犯了莫聞的忌諱，便調轉話鋒，道：“幾位遠道而來想必都已經累了，我已命人安排客房，幾位若想休息盡可請便。若是有心看看我這山寨，小女子倒也願意為諸位引路。”
孟天逸本就心情不爽，這時哪裏會有什麽心思參觀山寨，道了一聲：多謝。便在一位門童的帶領下去了客房。而見大師兄已去休息，那幾人自然也都跟著一道去休息。但惟獨童壘仍在廳中，喝著茶吃著糕點，全然將這裏當成了自己家一樣。
莫聞將莫問留在了廳裏，自己便同郭甜甜一同去參觀這由郭甜甜一手打理的山寨，一路上隻見氣勢恢宏，原本兩百多人的山寨此刻已然壯大到千人陣容。這兩人一路邊走邊聊，聊的都是這兩人半年以來的生活，但郭甜甜卻絕口不提她與郭笑雨之間的事。
又走了一段路，莫聞見四下已經沒了多少人蹤便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對郭甜甜說道：“妹妹千萬要提防那些人。他們名義裏是來此地除妖，但卻是借機來打探你們的虛實，快意門已經盯上你們了，你自己千萬小心。”
郭甜甜微微笑道：“讓姐姐費心了，這些小妹早在一月之前便知道了。雖然小妹無心爭奪什麽江湖地位，但也不願意哪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成了別人的階下囚。快意門注意我們不是一天兩天，小妹如何會沒有提防呢？”
莫聞感歎道：“想不到短短半年，妹妹已經變成了一位女諸葛。”
郭甜甜道：“姐姐說笑了。”
莫聞又道：“那妹妹你可知道為何快意門放著那許多門派都不做理會，卻唯獨在意你這新崛起的山寨嗎？”
郭甜甜道：“大師父在師哥下山的時候將快意劍贈給了他，我猜該與這有關吧。”
莫聞道：“我曾聽師父提起過，快意門與你那五位師父之間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恩怨。雖然其中細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快意門的開山祖師與你那五位師父，同承一脈。你師哥那一把快意劍便是他們的師父鑄就的。後來快意門主不知因何自立門戶。他們的師父便也沒有將快意劍傳給他。再到後來，快意門已摒棄自始祖那裏學來的五行妙法而隻專修鑄劍之術以及劍法。”
“而且，”郭甜甜笑著說道：“快意門的藏鋒閣中也收藏了不少名劍，在他門中也有不少人曾經嚐試著鑄煉出一把新的快意劍，但最終全都功敗垂成。所以他們更像將這把快意劍搶到手，看一看這快意劍中究竟藏著什麽秘密，居然能成就它的天下第一。”
莫聞不無震驚的盯著郭甜甜，她發現自己與郭甜甜在一起時間越久越覺得她深不可測。
“還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莫聞問道。
“近百年的事，隻怕已經沒有他不知道的了。”有一人在這兩人身後悄無聲息的出現，不是郭笑雨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