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找上門來
從郭笑雨那裏回來木白便吩咐手下人將後山清理出來，再擺進去一張床，至於其他則一概不用。他當然明白郭笑雨的這樣做的用意，可這條路既然是他自己選的，到了這時他也隻有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辭別了郭笑雨之後便自行去往後山了，連一句交代的話也沒留下。他當然是想要郭笑雨看到自己的決心。這後山的山洞他也曾大著膽子去過幾次，但每次都是在距離那裏七八丈遠的地方便停下腳步，畢竟那裏住著一隻吃人的怪物。其實昨日裏他之所以派那些手下人來將這山洞清理幹淨，一來當然是為了自己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可以住得舒服一些，二來卻也是讓那些人來這裏給他趟趟道，看看這裏是否真的安全。看見那些人都活著回來，他這才能一個人安心的朝那山洞而去。
洞中一片漆黑，但他卻早已為命人在洞口準備了幾根火把，洞裏也準備了足夠他用上三個月的蠟燭。
點燃火把走進洞裏，一股腐臭氣味迎麵撲來。那怪物已不知在這裏活了多久，吃喝拉撒全都是在這洞裏，想也知道這裏的氣味絕不可能如詩中說的那樣沁人心脾。雖說昨日已有人將這裏收拾幹淨，但那氣味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散發幹淨的。
木白掩著鼻子一路朝裏走去，大概走出十幾丈深他便看到了自己吩咐的那張床，**的被褥也都還幹淨整齊。他稍微一想便知道是誰能將事情辦得如此和他心意。將火把立在一邊他便坐在了**。
說實話，一個人在種地方與坐牢簡直毫無分別。即使是坐牢或許還有老頭能偶爾和你說上幾句話，這裏，卻連一隻會叫的蟲兒都沒有。
木白苦笑一聲躺在了**，看著牆壁上閃耀的火光愣愣的出神。
恍惚，他好像在岩壁上發現了什麽，那絕不是怪物的鱗甲刮在上麵留下的痕跡，更像是有人用小刀刻上去的。也許他並不知道，這裏曾經住著一個人，一個隻剩下一副骨架的人。
木白站起身來取下火把，將火焰貼著牆壁一行一行仔細看去，那上麵果然有字！
“想吾於學藝有成之後橫行天下僅得一敗。此後苦修十載，自信可一雪前恥，卻不想敵手早已埋入黃土。萬事已休，卻獨此恨難平！恨！恨！恨！”木白看罷心中不由想道：“難道這裏曾經還住著一位高人？”便又朝下看去，果然有有字出現：“萬事雖休，吾百年之後亦不過黃土一捧。然我一生所學卻不願就此湮沒，留書與山壁之間，望後世有緣人尋見。”再往下看便是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文字。
木白見到那文字便如獲至寶一般，狂笑道：“造化！造化！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天將我送到這裏，便是要我學一身驚天動地的本領出來！郭笑雨，你以為你那點微末道行本大爺真的看在眼裏嗎，待我學成此處仙法，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你囚禁在這裏，要這裏成為你的墳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定力！”
正所謂：“君子難獨”，看來此話一點不假。在一個相對孤立的空間裏，隻有自己一個人，這時候人的本性才會暴露出來。
反觀郭笑雨這邊，當木白去往後山的時候郭笑雨也同時出發去了那片無名森林將‘五足鼎立’取了過來。他心中實在是放不下這口鼎，那鼎實在是太過神奇，神奇的讓他牽腸掛肚。當大鼎取來之後郭笑雨便將自己關在屋裏，終日與那大鼎為伴。但即使如此，他仍每日都回去往後山一趟，為木白送飯並且傳授其《陰陽錄》法決，偶爾還會說幾句心得給木白。他當然不會知道，山洞裏那個家夥遠比自己可怕的多，就好像一包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炸藥。而此刻那炸藥正與一團火住在一起。
日子一轉眼變過去了一個多月，郭笑雨每日進入大鼎之中練功，隻覺得修為一日千裏，雖說此刻大鼎之中蘊含的神力已被他吸收得差不過，但他每次進入鼎中都好像能看到一個模糊人影，在有形無形之中幫助自己，甚至還能於許多關隘之處指點自己。他甚至一度認為，那是祖師爺保佑。
而他這時也已是這山寨的寨主，幫中大小事務有不少都需要他來定奪，終於在不勝其煩之下他將這一切事物都交於郭甜甜打理，但令他意想不到的卻是郭甜甜居然在這方麵十分的有天分，將這山寨之中上上下下大小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短短半月之後，這山寨中所有人包括獨眼仙在內都已對她是死心塌地。這一點卻也是郭笑雨沒有想到的。
這一天郭笑雨又去到後山，可剛來到後山洞口便覺得洞中陰氣森森，刮出來的風更是冷得刺骨。郭笑雨心中納悶：“這時明明已是初夏，這洞裏怎麽越來越冷？”走進洞裏隻覺得裏麵一片漆黑，這幾日來木白居然沒了點燈的習慣。
郭笑雨走進洞裏，高呼道：“木白，你在不在裏麵？”
木白回道：“在啊。”但聲音卻變得陰冷而尖銳，更透著一股莫名寒氣，比之洞裏寒風更甚。
郭笑雨放下食盒，道：“飯給你放在這裏了。今日的口訣也在這裏。再有四天便是七七四十九日，你是繼續留在洞裏還是回去？”
木白道：“我還是先不要出去的好，既然要修煉精深妙法需要在這洞裏呆上九九八十一天，那在下還是繼續留在洞裏的好。”
郭笑雨心中起疑，暗自說道：“這人是不是害了什麽毛病，居然願意呆在這裏麵。”但也多問什麽，便徑自離開了。
這時候木白已從山洞中緩緩走出，也許這時說他是走出已經不再準確，他分明是雙腳離地，懸空飄來，看身法居然與那骷髏有幾分相像。再看他此時與月前那英俊頭目簡直判若兩人，渾身上下無不透著一股邪氣，雙眼中更泛著幽幽藍光。
隻見他抬起已如枯骨一般的左手，食指上挑，地上那食盒便淩空飄起，木白又屈指一彈，這食盒已爆碎四周，隻留下一張紙條懸在空中。木白伸出兩根手指夾住紙條，隻見上麵寫到：人能之一，萬事畢矣。知一者，無一之不知也。
木白看著這故作精深的字眼冷笑一聲，指尖簌地燃起一絲藍色火焰，那紙條已連灰都沒有剩下。
郭笑雨回到山寨正看見郭甜甜同一山賊頭目說話，他記得那人曾與自己同桌吃飯，但叫什麽名字卻著實記不起來了。他本也無心理會山寨裏的那些瑣事，直等到那人離開郭笑雨才走上前去，郭甜甜見他走來便迎了過去，但看她的樣子卻好像憂心忡忡的。郭笑雨心道：“莫不是我這師妹真的將這山寨的事放在心上了？”
郭笑雨走上前去，見四周無人才低聲說道：“師哥，你知道嗎？剛才那首領來告訴我，說前幾日被派去清理那山洞的嘍囉回來之後沒幾天便犯了邪病，昨日裏無緣無故的死了。有與他同去那山洞的人說看到他是自那山洞中最後一個出來的，出來的時候手裏還藏著什麽東西。這幾日整理那人遺物的時候在他的床底下發現這幾張紙，你要不要看看？”
郭笑雨從後山回來的一路心中都在泛著嘀咕，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木白居然願意留在那陰森的山洞，這時候他似乎猜到了什麽。接過郭甜甜手裏那幾張紙草草地讀了一遍，可讀到一半的時候便已不由神情緊張，臉色大變。看到最後的時候他隻覺脊背發寒，好像有一個冤鬼整根在他身後一樣。
“這，”郭笑雨雙手已不由得顫抖，“這分明是一套極邪門的功法，若照這方法練下去勢必形銷骨立，走火入魔。”
郭笑雨本雖說和那五位“世外高人”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但於見識卻十分有限。可這幾日他在五足鼎立之中日夜苦練，滿腦子都是這五行妙法和《陰陽錄》口訣。要知這陰陽五行是天地大道之根本，萬物變化之遵循。此刻看到這紙上文字，越往下讀越覺得這文字中透著陰邪，讀到最後他已發現這根就是一套有違天理的邪惡功法。若非天生便是陰邪體質，常人修煉這和功法勢必陰盛陽衰，到最後陽氣耗盡，這人必死無疑。
“師妹，”郭笑雨將那幾張紙疊好收在懷裏，“這事你沒對別人提起吧？”
郭甜甜道：“我又不傻，怎麽會對別人說。隻是師哥，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郭笑雨十二分肯定地說道：“絕對不假。我現在最怕的就是木白也看到了這些東西，他已經開始修煉這些門功法。如果他再繼續修煉下去，必死無疑。”
郭甜甜卻道：“這樣也好，他為了騙你留下花了多少心思，死了也就死了。”
郭笑雨卻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畢竟是一條人命，咱們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嗎？”話裏雖然沒有責備的意思，但卻也是情真意切。
郭甜甜低下頭，喃喃道：“我知道啦，剛才說的也都是氣話。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啊？”
郭笑雨道：“我這就去後山找他，告訴他這功法他練不了。”說話他真要已轉身要走。
郭甜甜道：“等等。師哥，你覺得現在去和他說這些，他會相信嗎？”
“這……，”郭笑雨顯然沒想到這些，“管不了這些，總之一定要阻止他。”
郭甜甜又道：“你現在去和他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甚至還會以為你是有心騙他，怕他有一天會強過你。你越是不讓他練他反而會練得更加用心，因為他會覺得這法決正是你所忌憚的，這是用來對付你的不二法寶。”
郭笑雨沉默了下去，又問道：“那我該怎麽辦？”
郭甜甜笑道：“靜觀其變。等他知道自己無法駕馭這魔功的時候，他自然會想到你，回來求你。那時候你說的一切他都會信。”
郭笑雨道：“這話是沒錯，但隻怕他會因此傷了根基。”
郭甜甜道：“就算是隻剩下半條命也沒什麽，難道你忘了咱們不是還有白夢兒嗎？她的醫術你又不是沒見過，到時候你帶著他去找白夢兒，一定能治好他。到時候他對你感激涕零，說不定會又跪在地上，給你碰碰磕頭呢。”
郭笑雨苦笑了一下，一時間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便說了句：“就這麽辦吧。”便轉身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郭甜甜看著他轉身的背影，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惆悵。這些日子裏郭笑雨每天都忙著練功，而她也每天忙於處理這山寨中的大小事務，一個多月，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天。原本郭笑雨每天郭笑雨陪在自己身邊，她一直以為郭笑雨不會離開自己。可這幾天郭笑雨和她之間的話少的可憐，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對於郭笑雨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她開始恐慌，開始懼怕郭笑雨對自己沉默，開始懼怕郭笑雨對自己轉身。
在這一瞬間，她再也無法遏製心頭的恐懼，她再也不要這種恐懼！
當郭笑雨轉身的同時，她已緊緊將郭笑雨抱住。
“師哥，再陪陪我好嗎？”郭甜甜幾乎是哭著說道。
郭笑雨笑道：“師妹，你怎麽了。師哥還要去練功呢。”
“我不許你練功！”郭甜甜摟得更緊，“我就是要你陪我，就是要你陪我！”
郭笑雨不是鐵石，他如何能不心軟：“好，師哥不練功了，師哥陪你。咱們到這裏已經一個多月，你有一個多月沒下山了吧。師哥陪你下山走走，再給你買一堆好吃的。師父給的那些金子都快發黴了，我都快忘了它們該怎麽花了。”
郭甜甜破涕為笑，道：“嗯，咱們下山，把金子都花光！”
郭笑雨道：“下山之前，先把眼淚擦幹淨。還有，閉上眼睛，張開嘴巴。”郭甜甜立即照辦，果然，一顆圓圓滾滾的荔枝又跳進她嘴裏。她剛笑嘻嘻的想要說什麽，郭笑雨卻迎著她的唇吻了上來。
“上次你親了我一下，這次算扯平了。”郭笑雨邊笑嘻嘻的說著邊跑了出去。郭甜甜隻覺得臉上一陣發熱，拔腿便追了出去，便追邊喊道：“大色狼，師兄是大色狼，快給我站住！大色狼！”兩人一逃一追，轉眼間便到了山下。
令郭笑雨想不到的是，這短短四十幾天的工夫，原本那破敗小鎮此刻竟又繁榮起來。不禁轉身看向身旁的郭甜甜，郭甜甜也正一臉得意的看著郭笑雨。郭笑雨心裏知道，這些全然是郭甜甜的功勞。
郭甜甜得意地道：“怎麽樣，我厲害吧。”
郭笑雨道：“好師妹，你真的做了一件大好事。”
郭甜甜道：“那我做了好事，是不是該有些獎賞啊？”
郭笑雨最是猜不透這師妹心意，問道：“那你要什麽獎勵啊？”
郭甜甜道：“你低下頭，我悄悄的告訴你。”
郭笑雨笑道：“還賣關子。”便把耳朵送了過去。
不料郭甜甜居然一口咬在郭笑雨這隻耳朵上，雖然她嘴上沒怎麽用力，但郭笑雨卻仍是騰地呲牙咧嘴。郭甜甜看到他這副狼狽模樣便也鬆了口，道：“看你下次還敢欺負我。”郭笑雨滿臉委屈，道：“我怎麽欺負你了。”
郭甜甜一撅嘴，道：“剛才，你這不算欺負嗎？若是讓師父看到了還不打斷你的腿。”
郭笑雨卻一下撲了過來，將郭甜甜摟在懷裏，道：“那就趁師父不在多欺負你幾下。”
……
轉眼又過了二十多天，那九九八十一日的期限已然在即。這幾天郭笑雨一直堅持自己給木白送飯，但每次去的時候他都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山洞裏的寒氣越發強烈，木白說話的聲音也更加尖銳可怖。他依照郭甜甜的話，並未將這事講破，可他心中卻知道，在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木白定然會因陽氣耗盡，邪毒侵體而亡。
這一夜郭笑雨躺在**卻始終輾轉難眠，雖說木白之前那種種作為他不喜歡，但他卻肯為自己的父親守住這一份家業，這點孝心他卻十分欣賞。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欣賞，他才不能眼睜睜看著木白走上著一條不歸路。
猛然間，他想起郭甜甜給他的那幾張紙，便立即跳下床去，點燃油燈，借著跳躍的火光又仔細研讀那紙上文字。最初他讀到這功法的時候隻覺其陰毒無比，但這幾日他於鼎內練功，同時精研《陰陽曆》，參悟陰陽與五行間許多玄妙關係，此刻於陰陽一道已是頗有心得。深知萬物皆分陰陽之力，五行可分作陰陽，便是如人周身關節亦都可分為陰陽，關節內屈為陰，外屈則為陽。
這時再讀這陰邪功法，心中卻在想著“陽來陰受，陰來陽消”這心法，雖是在看這陰邪法門，心中卻是在想如何已陽力化解其陰氣。一路鑽研下來，他自己都覺得大有裨益，於陰陽之理的見解又高一重。
正當他喜出望外之際，卻忽聽得後山一聲鬼嘯，有人大喊道：“郭笑雨，快出來受死！”
這人，正是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