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難得的平靜
城市兩邊，林英雄與朱洪湧的臉色，都無比陰沉。
難道說，從魏小雨的過敏開始，這些其實都是局？
杜琪琪正好在此時和林英雄通風報信，她電話給林英雄，說是許麗的驗屍報告已經出來了，她姐姐剛和她說事說到一半，便急忙去取報告了。
林英雄聽後眼前一亮，連“謝謝”都沒說完，匆忙掛斷電話就往警局趕。要說杜琪琪為何會成為林英雄的“小臥底”，這恐怕還得歸功於夏穎，畢竟杜琪琪一直號稱自己是夏穎的迷妹，林英雄便順水人情將杜琪琪收到自己麾下。
警局裏，見到林英雄的朱洪湧還有絲驚訝：“不是放你休息麽？”
林英雄抓了抓腦袋：“出院了就睡不著了。”
杜高依從化驗室回來，手裏還拿沒拆封的驗屍報告。
杜高依見到林英雄有些詫異，林英雄連忙恭敬地朝她打了個招呼：“杜法醫。聽說許麗的驗屍報告出來了？”
杜高依一挑眉，語氣冷淡摸不透脾氣：“你消息倒是靈通的很。”
朱洪湧拿過報告，抽出來隻看了一眼，然後便塞回報告袋：“去會議室。”他站起身，對著辦公室裏人就是一嗓子，“集合，開會！到會議室，兩分鍾後開會。”
林英雄拎著包，自覺地就要往會議室挪步，朱洪湧叫住了他。
朱洪湧的臉上表情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好一會兒，他才又揮揮手讓林英雄出去：“你先開會吧，會後我們談一下。”
肖虎和徐旭飛正好此時路過，聽到了朱洪湧的那一句“會後我們談一下”。肖虎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表情，他禮貌地和林英雄點點頭，然後腳步迅速，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而徐旭飛，則是一臉可憐兮兮地表情看著林英雄，他拍了拍林英雄的肩膀，同情之意絲毫不遮掩地寫在臉上。
接著，徐旭飛就會肖虎一個勾肩給扯走了。
原本還坦****，抱著大不了就被臭罵一頓心思的林英雄，被這兩人一鬧，竟然心裏還有些發怵了。
會議室的投影儀已經打開了，杜高依將電子版資料放進電腦裏。隻是一下，許麗屍體的照片便“啪”地投影在了屏幕上。
林英雄記得第一次見許麗時候的樣子，他還和夏穎鬥嘴，林英雄說許麗看著真舒服，是那種不算驚豔卻溫柔讓人覺得心靜的女生。夏穎對林英雄的說法嗤之以鼻，她覺得，林英雄到哪就知道盯著妹子流口水。
隻是沒想到，再見麵居然會是以這種形式。
大屏幕上的照片刻板地映著，絲毫沒有溫度，但林英雄相信，許麗的身子是更加的冰冷。
照片上的人臉部早已看不出模樣，而身上更是駭人，除了摔成泥般的四肢，她的身上，點點密集的洞眼煞是引人注目，像是有人用什麽東西拚命在她身上戳一般。還有一些劃痕，像是指甲劃出的痕跡，又像是用鞭子鞭打的。
這還是林英雄頭一次見到真真實實的屍體照片，想到之前許麗那笑得委婉的樣子，他不禁有些反胃。
朱洪湧見怪不怪，指著照片上麵的洞眼和劃痕，杜高依拿著報告推到他麵前：“戳洞眼的東西，是玫瑰花徑。但是在現場我沒有找到帶有許麗皮屑的玫瑰花。”他說著，朱洪湧點點頭。
肖虎也讚同：“我們搜查的範圍已經擴到直徑500米內了。”
朱洪湧知曉：“所以，很可能是被人帶走了。”
“對！”杜高依繼續說，“但是在許麗身上洞眼裏，我發現了凶手的皮屑，這些痕跡上也有。”他指著許麗身體上一條條紅劃痕，“上麵還有玫瑰藤徑和花瓣碎屑，估計是用玫瑰花莖上刺劃的。”
肖虎率先發現貓膩：“許麗不是被直接推下去的嗎？為什麽身上會有玫瑰根莖弄出的劃痕？”
“難道她在被推下之前，先被人就用玫瑰花莖給劃傷了？”徐旭飛推測到，“或者有人手持著大束玫瑰花，將她推下。”他模擬著凶手推下許麗時的動作，然後得出結論，“應該是後者，許麗身上的劃傷集中出現在背部。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徐旭飛皺著眉頭，對麵朱洪湧與肖虎也愁眉不解，誰都沒有想出，玫瑰出現在此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而林英雄，卻似乎是明白一些的。如果凶手的身上纏滿玫瑰，那麽凶手在與許麗推搡的同時，身上的玫瑰根莖劃到了許麗身上，在正常不過了。
隻是，為什麽會有人身上都是玫瑰？他是故意纏在身上的嗎？凶手的目的原本到底是什麽？他和許麗又有什麽關係？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他，林英雄，要把這個線索和朱洪湧分享嗎？
會議上，人們討論的聲音仿佛被拉長變淡，林英雄看著一直在講話中的朱洪湧，實際上，他說的話自己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林英雄不知道自己和朱洪湧說了這個“長滿了玫瑰的人”的猜測後，朱洪湧會怎樣想，他也許會覺得自己瘋了，貽笑大方；也許會很重視這個想法，努力去查證。
但，林英雄心裏的聲音告訴自己，不要去和朱洪湧說。因為，這是他難得的一次，也許比朱洪湧多了一個重要線索的機會，也許這一次他就能在朱洪湧的麵前耀武揚威，比他先一步找到凶手。
林英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無數問題“嗡嗡”直響，他覺得腦袋有點疼。
直到“好，會議結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朱洪湧象征性地拍了拍掌，鼓勵組員們再接再厲，大家哀怨地拿起資料紛紛離席，朱洪湧又叫住了站起身的林英雄。
朱洪湧把處罰書遞到林英雄麵前：“一，暫無限延長實習期，且之後行動全權聽朱隊長朱洪湧指揮；二，永久性開除警籍。”他抿了抿嘴，“你自己選一個。”
朱洪湧希望林英雄可以選擇一，他允諾會努力讓林英雄縮短實習期限。但更多的，他希望林英雄可以靜下心來，好好反思反思。
朱洪湧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你的好奇心旺盛是好事，但是你的責任心與承擔能力必須要跟上你的好奇心。如果你的好奇心遠超過你的責任心與承擔能力，那你將會成為一個危險元素，‘好奇害死貓’不是沒有道理。你是一名人民警察，你這樣的過分好奇不僅害死的會是你自己，還有你的搭檔，信任你的人民群眾。隻有當你的責任心與承擔能力足以匹配上你的好奇心時，你才能真正做到強大。”他頓了頓，歎了口氣，“考慮好了，再給我回複吧。”
林英雄是個聰明人，他自然是了解朱洪湧的意思。更實際上的，朱洪湧說得並不算是多麽高深道理的話，林英雄怎麽會不明白？他隻是一直在逃避，他就是一個“狗熊”，為什麽要有那麽多的責任心與承擔能力？
他隻想專注在他自己的事情上。
林英雄渾渾噩噩地走出警局，正好夏穎的電話打了進來。
夏穎熟悉的聲音懶洋洋從電話裏傳來：“喂，哥們，我剛睡醒，餓死了，出來請我吃個飯唄？”
她的聲音輕快又愉悅，林英雄本來就不爽的心裏跟著冒起一股氣，他剛想懟回去，夏穎的聲音繼續傳出：“誒你別想著吐槽我，我今兒這麽累都是因為你，好了別推辭了。對了，我突然想喝你煲的湯了，走吧，去你家吃晚飯吧。”
在林英雄說話之前，夏穎便先掛斷了電話。
林英雄握著電話，許久都沒按下掛機鍵。他的印象裏，夏穎從小就是一個學霸書蟲，她很有自己的目標，她每天就盯著書，盯著網，盯著老師。她講究效率與規律，好勝且主觀。
小時候林英雄曾萬分崇拜夏穎這種的主見，他覺得他就缺乏她的這種魄力，所以他總愛跟在夏穎後麵，甚至與她早戀；而再大了一些，林英雄便萬分反感夏穎的這種自以為是，她以為她知道的就是對的，其實這些不過是一種煩人的遲鈍，他兩經常發生爭執，林英雄下意識地逃避，最後導致兩人分手。
而現在，林英雄終於發現，其實一直遲鈍的人，是自己。
夏穎是個比誰都更知道別人心裏到底需要什麽，隻是她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用自己的方式，讓別人舒心與安心。這正是林英雄所需要的，他有千萬思緒，需要這樣一個“移動”的活樹洞來爆發來傾訴，需要一個讓他在任何時候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覺得尷尬的對象。
想到此，林英雄又覺得心裏輕鬆了幾分。他想去超市買一些排骨，再來一些白蘿卜，燉一碗最簡單普通，卻可口，夏穎愛喝的蘿卜排骨湯。如果還能遇見路上賣花的小販，要不再買兩束百合回家吧？
此時剛過下午五點，冬天的夜晚總是容易早些到來。
城市裏霓虹燈還未點亮，但道路卻已然漸黑，道路上車輛飛速前進，人們的腳步也下意識地快速，甚至因為寒冷的天氣再快一點。
警局裏，一半的人已經下班回家了。
朱洪湧與杜高依正在警局等著杜琪琪，他兩準備丟下案子，清空腦子，三人進行一頓簡單卻溫馨的家庭餐；徐旭飛剛和肖虎告別，褪下警服，正往餐廳趕去，今晚是大學寢室聚會，他要不醉不歸；肖虎和徐旭飛揮揮手說再見，他主動加班又看了會兒案子，對於他而言，今天不過是普通的一天，但很充實；林英雄正吹著口哨跳上地鐵，他的心情很平靜，這七年分手間，他第一次有些急迫地想見到夏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