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上官求後
長安霍府。
正廳堂上端坐一名已經上了歲數的老者，其身著便服，正在翻看一卷竹簡，老者兩鬢蒼白，幾縷青須，一副經久歲月磨礪之感，老者微微一抬頭,眉宇之間掠過一絲威嚴,頗具氣場，霍禹正在一側畢恭畢敬站著。
“涿郡蔡鈺案竟是如此詭譎？”
“不錯，父親，青陽侯案是太守孫銘用木偶機括殺人，栽贓管家奉三，而後竟查出孫銘是‘柳葉亭’之人，他們預謀掘壩衝堤，水淹涿郡，不過在最後時刻，其陰謀被我們挫敗，‘柳葉亭’餘孽也盡被伏誅”。
“你在其中寫道，此案由一個叫公孫騫和一個叫趙廣漢的人偵破，他們僅僅是涿郡的功曹和決曹？”
“正是，還是孫銘臨時提任的。”
“這二人能力如何？”
霍禹沉默一刻：“吏之上等”。
霍禹上前一步小聲說道：“父親，有些我在案簡中沒有寫”。
“何事？”
“他們師父是桑恒子，而桑恒子的師兄是桑弘羊！”
“是桑弘羊的人破了此案？”
“不錯，但我感覺他們好像不知道桑弘羊，或者不知道他們與桑弘羊的關係，否則不能在一個小郡隻做一個小小的曹官。”
霍光點點頭：“我好像聽聞桑弘羊有一弟，二人幼時一同求學，但二人學成後誌向截然相反，其弟浪跡於田野，後不知所蹤，這二人看來是他的徒弟。”
“公孫騫、趙廣漢”，霍光看著這兩個名字，有些出神。
“對了，雪兒呢？”霍光突然想起霍沐雪。
“她···她留在涿郡說處理完蔡侯後事再回來。”
“嗯，如此也好，過些時日便要開鹽鐵論了，你準備的如何了？”
“已經準備妥當，近幾日各地的賢良文學已經陸續到長安，我已經命人為他們安排住所，鹽鐵論的風聲也已經放出去了。”
“嗯，此事事關重大，你要多上心。”
“老爺，上官父子求見”，一老奴上前呈報。
“請”
“啊哈哈哈哈，親家，親家最近別來無恙啊！”，還未見其人已經聞其聲，隻見門外進來一老一中兩位男子，老者便是左將軍上官桀，他體態微胖，滿臉鬢須，其精神狀態甚好、麵龐紅光煥發，他後麵跟著一位形體壯碩，氣勢威嚴的男子，此人便是其子驃騎將軍上官安。
“拜見後父大人”，上官安向霍光跪拜。
“拜見左將軍”，霍禹向上官桀跪拜。
“哎，都起來吧，起來吧，又不是朝堂之上，關上門都是一家人。” 上官桀笑著扶起霍禹。
“起來吧”，霍光也招呼上官安起身。
“來人！看茶上座”，霍禹招呼下人。
“上官兄弟”，霍禹邀請上官安坐下。
“霍禹大哥，我聽聞你離開長安去辦青陽侯的案子了，事情可否妥當？”
“那案一波三折，還好有驚無險。”
“少叔兄弟，不知你和賢婿前來所為何事？”霍光在堂廳正坐向左側落座的上官桀問道。
“哎，也沒啥大事，有一點小事想請親家你幫忙。”
“噢？少叔你已經身為左將軍，還有你辦不了的事？”霍光笑道。
“這事除了你能辦，其他人還真不好說。”
“什麽事？”
“親家可聽聞昭帝今年擬立皇後，鄂邑長公主準備讓周陽氏入宮令配耦帝？”上官桀抿一口茶輕輕問道。
“略有聽聞，怎麽了？”
“怎麽了？親家，你可真不著急啊。”
“少叔兄弟，急什麽？”
“後父，我父親的意思是既然昭帝要擬後，我們為何讓這肥水流了外人田，我們自家就有好姑娘可以入宮侍奉昭帝，就不必什麽周陽氏了吧。”上官安說道。
“對，親家，你得進宮給長公主說一聲，咱家的姑娘有的是，天子的後宮可不是什麽野貓野狗就能進的，她言語一聲，我們明日就能將咱的好姑娘送進宮去，昭帝擬後這等大事，這關乎未來這後宮之主，親家，你可不能疏忽大意啊，小心被別人搶去了”。
“你們說的是哪個姑娘？”
“還能有誰，當然是你外孫女，我孫女上官氏了”，上官桀笑道。
“荒唐！你可知你孫女多大，才六歲，她還是個孩子，你就要把她送進宮做皇後？”霍光有些詫異。
“昭帝八歲就登帝了，我孫女怎麽就不能六歲做皇後了。”上官桀大聲回道。
“後父，您外孫女小是小了點，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皇後一位太過重要，此時正是最好的機會，待過幾年昭帝長大，會自己下決定了，我們再想送進宮可就難了，不如趁現在我們把皇後一位收過來，也省得夜長夢多。”
“昭帝當年八歲即位，那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們現在又想弄出一個六歲的皇後嗎？六歲的孩童剛會蹦跳言語，還未經事理，你們就倉促送進宮中做我大漢皇後，你們這樣讓那些蠻荒外夷如何看我泱泱大漢，皇家顏麵何存，再說周陽氏入宮也不一定就做成了皇後，還不是我們一句話的事，你們不必著急。”
“姥爺！”門外突然進來一個小女孩，她紮著兩個馬尾辮，小臉紅撲撲甚是可愛，她一進來就撲進了霍光的懷中。
“呦，我的大外孫女也來啦，讓我抱抱重了嗎？”霍光一臉寵溺抱住懷裏的小姑娘。
“閨女，快下去找你母親玩”，上官安要將其喚下。
“不用，我抱著她就好”，霍光捏捏上官氏的臉。
“姥爺你們在說什麽呢？”
“我們啊，我們在說你的婚事，你想成婚嗎？”
“姥爺，成婚是什麽啊？”
“成婚就是，把你送進宮裏，你嫁給昭帝，他讓你做皇後，然後你就和他一直生活在一起。”
“那我還能來找你玩嗎？”
“不能了，你以後就不能出宮了。”
“那我不要做皇後，不要進宮。”
“你給我下來，瞎說什麽呢！後父，丫頭她不懂事。”上官安聽聞女兒竟口不遮攔。
“你也知道她不懂事啊。”霍光看了他一眼。
“親家，你就給長公主提一嘴吧，把咱孫女送進去，在宮裏宮外都是長大，在宮裏還能和昭帝從小培養下感情，現在她什麽也不懂，以後就全知道了，咱都是為了她好啊。”上官桀不甘心又勸道。
“她才這麽大，理應是在家裏，在父親母親身邊快樂的長大，這麽一個黃毛丫頭早早送進宮中，對她來說，對大漢來說，都未必是好事，昭帝也不大，立後一事還為時尚早”。
“親家！我！”上官桀還未說完便被霍光打斷。
“此事不要再提了，過幾年再說吧。”霍光看都沒看上官父子二人。
“哼！”上官桀性格火爆，直接拂袖而去，上官安向霍光行之一禮，也匆匆跟隨而去。
“姥爺。我爸爸爺爺怎麽走了啊？”
“他們今天喝酒喝多了，回家睡覺去了，不用管他們”。
“父親，我也不太懂為何不把這個丫頭送進宮裏，將皇後一位攥在我們自己的手中”，霍禹也有些不解。
“你可知為何上官家想將自己家孫女送進宮中，卻要來求我這個做姥爺的？”
“因為他自己做不到，而您位高權重，身份要高過他半籌。”
“那倘若上官家以後出了個皇後呢？他有事還會來求我嗎？”霍禹被霍光一語驚醒，若上官家出了個皇後，百官定會瘋湧奉承，其家族權勢、地位、所受恩寵必再上一個台階，那到時霍家的實力自然會被無形的削弱。
“人們隻會記住皇後的父親是誰，爺爺是誰，誰會去想她的姥爺呢？”
“兒子明白了”，霍禹確實明白霍光心中所想，這是一個出力反而沒有任何好處的事，如若有好處，那也是上官家的，和霍家沒有半點幹係，皇後她畢竟是姓上官。
“走，我帶大外孫女去廚房，讓他們給我大外孫女做點好吃的。”說罷，霍光牽著上官氏的手起身離去。
霍禹在一側靜靜候著，霍光經過其身邊時，輕輕說道：“記住，鹽鐵會議，不容有失。”
霍禹抬頭看著霍光背景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