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夜宴相歡

“幾位兄弟應該知曉,先皇武帝時期我大漢北上千裏,痛擊匈奴,接連取得數次大捷,但大勝的背後是以我大漢舉國之力換來的,武帝時期我大漢便外強中幹,財政空虛、國家疲弱,所以實行鹽鐵官營、酒榷均輸等策令,讓朝廷廣開了財源,增加了賦稅的收入,得以有了比較雄厚的財力物力來支持北方長期的戰爭,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情況不斷發生變化,官營鹽鐵、酒榷、均輸等策令的實行,使相當一部分財富集中於朝堂之人的手中,或是與朝堂之人關係密切的大商賈、各種達官豪貴手中,而朝堂之外則出現官吏“行奸賣平”,而“農民重苦,女紅再稅”以及“豪吏富商積貨儲物以待其急,輕賈奸吏收賤以取貴”的情況,百姓生活日趨貧困。因此,昭帝即位之初,霍光就派遣廷尉王平等五人出行郡國,察舉賢良,準備召開鹽鐵會議討論此政策得失。”

“喔?鹽鐵會議是霍光大人為百姓所為?倘若之前策令對現在時局已然沒用,取消了便是,為何還大費周折開這個鹽鐵會議?”陳九不解。

“陳九兄弟問的好,其實不然,剛才隻是其一,還有其二,大家可知實行鹽鐵官營、酒榷均輸等策令是何人提出?”

公孫策與趙廣漢、陳九有些茫然。

“是曾經的搜粟都尉、大司農、現在的禦史大夫桑弘羊!而計謀召開鹽鐵會議的是霍禹、霍沐雪之父!當朝重臣大司馬、大將軍霍光!武帝給昭帝留下四位輔臣,這二位盡在其中,除此之外,還有秺侯金日磾、左將軍上官桀,秺侯金日磾在昭帝即位一年多便病亡,而上官桀則和霍光是兒女親家,霍光是儒臣,鹽鐵會議召集的都是民間的儒家子弟,桑弘羊則是法臣,其政策條令皆具法家之意,幾位兄弟現在可知這鹽鐵會議召開所謂何意?”

“鹽鐵會議背後其實是法儒之爭、權位之爭”,趙廣漢輕輕說道。

“不錯,從某種意義上民間疾苦皆成了群臣互博之砝碼,武帝的四位輔政大臣,現在隻剩兩派,霍大人與桑大人,一個是儒、一個是法,這也是從秦以來,一直角逐不休的兩股勢力,這鹽鐵會議,隻不過是一個角鬥台。”劉病已靜靜盯著趙廣漢,公孫騫二人。

“不知二位,是儒,還是法?”劉病已輕輕放下酒杯,淡淡問道。

空氣中忽然平靜,隻有遠處燈花輕輕的爆裂聲。

“平之如水,願做一獬豸”,趙廣漢提酒舉杯。

“哈哈哈哈哈,我敬二位一杯”,劉病已一仰而盡。

“二位也步入了仕途,不知對今後有何誌向?”

“在下不才,如今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百姓生存步步維艱,但仍願傾盡所能,護天下百姓之安康,使大漢民殷財阜,此生足矣”,公孫騫正色道。

劉病已聽聞驚訝不已,也正色回答:“我遊俠至今,所到一處,都會結交不少當地仁人誌士,其中不乏一些長吏官屬,我常問他們有何治國安邦之誌向,然他們常常回答我治理一縣、一郡、一國之得失,唯獨公孫兄弟你所言不同,你現在僅僅一郡縣普通決曹,但卻心係著天下百姓之冷暖,在下敬佩!人言道,蟲鶯燕雀隻顧十丈之溫存,唯有雄鷹鴻雁方知南北之寬途,我敬你一杯!”

“子都兄呢?”

“劉兄以為當今國勢疲弱根源在何處?”趙廣漢不答反問。

“噢?子都反探一我營,哈哈哈,不如我們將各自答案寫在手上,一同亮出。”劉病已笑著提議道。

下人上來筆墨,二人在手心寫下各自答案,同時亮出。

“吏”

二人手中答案一模一樣,劉病已震驚看向趙廣漢,其眼眸中已褪去笑意,隻有一種嚴肅的鄭重:“子都也是此意!”。

“不錯,民生艱苦,皆在吏治,吏乃天子與百姓之橋梁,吏治好壞將直接關係到百姓民生、大漢鄉野秩序的穩定,可以說吏不廉平則治道衰。”

“吏不廉平則治道衰,說得好!”,劉病已喃喃自語這幾句話。

“子都,那你認為現在吏治有哪些不足?”

“有三,貪腐、豪強、冤獄,即官吏搜刮民脂民膏,損公肥私;官吏勾結豪強達貴,欺壓百姓侵占良田,使百姓流離失所,淪為流民;官吏辦案不嚴,令行不法,使冤獄橫生,民怨鼎沸。”

“正是!實不相瞞,我自幼在獄所長大,常見百姓之疾苦,在獄所中我見所謂之犯人竟半數以上是忠厚誠信的貧苦百姓,他們被扣上冤假罪名,直接扭送大獄,投訴無門,情形甚慘。”

“不錯,若木偶殺人案中辦案不言,平白冤死的奉三便成了凶手,而真正的真凶卻逍遙快活,甚至可能坐上刺史之位,而涿郡百姓後果卻不堪設想,冤獄背後往往是貪腐,貪腐又離不開豪強,吏處正中,其關鍵關係到大漢治亂興衰。”

“子都,你有何良策?”

“以製治吏,信賞必罰,吏以法治民,切不可隨心所欲”。

劉病已正色:“子都所言均是我心中所想,汝之學識,乃我識之人中上上之等,請飲此杯!”,劉病已整理衣冠,雙手舉杯。

二人同飲。

“劉兄明日便是要去參加這鹽鐵會議了?”,公孫騫問道。

“不錯,雖然我不是賢良文學,沒有登台而議的資格,但在台下仰望一下這些賢良文學的風采總是可以的吧,二位若可以,真想和你們一同前往。”

“朝廷還未下達詔令,涿郡也亦無太守,我與子都脫不開身。”

“倘若你們有朝一日可到長安,請派人到‘雲外樓’說找掖延劉病已,我便會前來尋你們。”

“如此甚好!”

“劉兄,我有一事想要請教你”,趙廣漢忽然問道。

“子都請講”。

“你是怎麽知道‘柳葉亭’之人後頸是有柳葉刺青呢?”

“哈哈哈,道聽途說而已,我出生在長安,長安之人對當年那事都心有餘悸,對‘柳葉亭’之人是何特征也都有所耳聞,口口相傳,我當時突然想起便告訴給你了。”

“原來如此”。

“子都對‘柳葉亭’很是好奇?”

“‘柳葉亭’犯此大案卻能轉瞬間斷臂逃生,我們除了花名冊上的人,再也找不到其他關於‘柳葉亭’的蹤跡,我有些好奇它背後是有一個多麽大的能量讓它能如此運轉”。

“你哪一日到了長安,也許你會找到什麽線索,那是柳葉亭當年集聚又消失的地方。”

“或許吧···”,趙廣漢笑了笑,但其心中卻忽然有一絲隱隱的不安,他突然想到,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弄明白,‘柳葉亭’之人為何要不惜那麽大代價毀了涿水河堤呢?他們有什麽目的,沒有人能給趙廣漢一個解答,他隻能暗自將這個疑惑壓在了心底,‘柳葉亭’的陰謀總歸沒有得逞便是了。

眾人開懷暢飲,所談甚多,直至深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清晨,涿水碼頭,劉病已攜妻逍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