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侵略如火,不動如山(下)

天師會一眾刀斧手,被礌石所阻,被迫翻入了走廊外的寒潭之中。

“上岸——”

刀斧手中,為首的漢子一聲大喝,眾人連忙手忙腳亂的各自浮水,向岸邊遊去,突然,有人大喊:“啊——好疼——我被勾住了……勾住了……咕咚……救……”

眾人連忙屏氣下潛,在水中一睜眼,隻見,潭水之下,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水草,水草之中埋了無數的黃金鑄成的八爪倒鉤,那些八爪倒鉤深深的立在潭底的淤泥之中,潭水不深,不過兩米左右,剛才眾人慌忙落水,頭上腳下,好多人的腳都插進了水底,被層層疊疊的倒鉤勾住了皮肉,被水草纏住了腿腳,無法上浮,劇痛和缺氧之下,二十多人活活溺死在了潭水之中。

原本碧綠的潭水,霎時間變得一片赤紅……

天師會眾人慌忙之中,來回營救,互相托扶,一番折騰下,隻有一百三十多人上了岸。

岸邊一塊假山石上,赫然刻著一排小字:坎宮為水,正北也,困溺浮沉之地。

李羅睺坐在鍾樓上,耳聽的天師會損兵折將,呼吸越發急促,慌亂之中,接連走錯,被我幾手猛攻,打入了困境。眼瞧得李羅睺額頭冒汗,我不由得喜上心頭,連哼帶唱的來了一段《借東風》

“識天文習兵法猶如反掌,設壇台借東風相助周郎。曹孟德占天時兵多將廣,領人馬下江南兵紮在長江……”

我這邊在鍾樓上唱的正起勁,巷道內,三味大師率領著僅剩的八名佛國甲士已經衝到了潭水邊,剛從水裏死裏逃生的刀斧手們還未整頓好,就突遭襲擊,霎時間,人仰馬翻亂成一團。然而,天師會一方畢竟人多勢眾,很快便回過神來,慢慢的圍成了包圍圈,三味大師眼看形勢不對,打了一個呼哨,八名甲士互為犄角,且戰且退,眾刀斧手緊咬不放,穿過兩條石橋,一直殺到了一處假山錯落的花園之中,那花園中的草木早已盡數毀於大火,隻剩下光禿禿的假山石,遠近高下,堆疊了無數,三味大師帶著八名甲士進了假山群中,左一上,右一晃,沒多久,就失去了蹤影。

眾刀斧手唯恐有詐,正要退出花園之時,隻見半空中,無數的孔明燈從四周升起,密布在花園上方。

“嗖——”一枚點著火的羽箭衝天而起,射碎了一盞孔明燈。

“砰——”孔明燈四散爆開,燈內的油盞迸碎,火油飛濺,瞬間便引爆了旁邊的孔明燈,旁邊的孔明燈爆開,瞬間又點燃旁邊的孔明燈……

一瞬間的功夫,半空中二百多盞孔明燈同時爆開,漫天火雨落下,劈頭蓋臉的澆了下來,落在眾刀斧手的頭麵上,灼傷無數,滿場都是打滾滅火,哀聲哭嚎的慘叫。

“撤出去——”眾刀斧手一聲大喊,直奔來時路退去,恍惚之中,隻間一座假山上刻著一行小字——離宮為火,正南也,流火噴薄之地。

眾刀斧手手忙腳亂的衝出了花園,正要跨過大門,三味大師帶著八名甲士,推著一座青銅打造的塞門刀車列成一排,死死的擋住了天師會眾人出門的路。

所謂塞門刀車,最早見於古籍《墨子》,乃是一種打造得極為堅固的兩輪車,車體與門幾乎等高等寬,大概在三四丈之間,車前設有木架三層,木架上固定尖刀數十口,刀尖鋒利無比,刀背上還鑄有倒鉤。這塞門刀車,乃是古代守城之利器,一旦有敵人攻破城門,十數兵士猛推刀車塞住城門。利刃在前,敵軍一衝一個死,古代城池攻防,長期惡戰,城門一旦被破,這塞門刀車便是最為有用的救急器具。此時,天師會部眾被塞門刀車堵住出路,前有利刃,後有大火,前麵的退不回去,後麵的衝不出來,兩邊一擁擠,站在前頭的十幾個漢子腳下不穩,往前一晃,瞬間被塞門刀車上的利刃紮了個透心涼!那利刃雖鋒利,但是紮滿了兩排人,刀尖都沒在屍體裏了!後麵的刀斧手們發了一聲喊,齊聲發力,用前麵同伴的屍體墊著手,狠狠的一撞,將塞門刀車撞退,呼啦啦的衝了出來,三味大師眼見大勢不好,帶著八門甲士,拔腿便跑,眾刀斧手推開塞門刀車,追不出兩步,隻覺腳下一空,十幾個漢子一腳踩空,踏上了一大片翻板,十幾個漢子瞬間跌入了一片陷坑之中,翻板原地一轉,瞬間蓋回原處,將陷坑中的慘叫頃刻間隔絕。

“連環翻版——”天師會刀斧手中有盜墓出身的行家,一聲大喊,招呼著其餘眾人向後退去。

所謂連環翻版,乃是守衛機關的一種。就是在道路中間挖掘深約3米以上的一方陷坑,寬度覆蓋整段道路,坑下埋設一層刀錐利器。坑上層平覆數塊木板,表麵施以偽裝,與周邊景物想通,木板中間有轉動軸,在下麵的左右兩端綴上相同重量的物體,整個力點呈天平秤狀,若有人踏上木板,板的一端重力加大,平衡被打破,模板中間的滾軸轉動,翻版一端上翹,一端下陷,立在木板上的人隨之落入坑內,被亂刃紮穿,筋骨碎裂,五髒穿孔,而上方的翻版由於人落進了坑內,左右配重再度歸於平衡,重新恢複原樣……

兩三個落入坑中被紮穿腹部的刀斧手尚未死透,瞪著一雙大眼睛,借著頭頂縫隙中的微光,模模糊糊的看到了那翻版上刻著的一行字:坤宮為地,西南也,厚土顛倒之地。

“走牆頭!”刀斧手中有人大喊,剩下的百餘名大漢齊聲躍上牆頭,沿著牆繞過了連環翻版,淩空落下,圍攻三味大師,三味大師解下腰帶,將手腕與刀柄捆在一起,帶著八名甲士,迎了上去。

這群刀斧手,乃是天師會的精銳所在,個個身手不凡,兩個回合的衝殺,就將三味大師身後的甲士砍翻在地,三味大師左攔右擋,帶著僅剩的五名甲士衝到了一麵土牆之中,五人向後一躍,“咚”的一聲撞在了牆上,整麵牆“嘩啦”一聲左右翻轉了過來,將三味大師等人轉到了牆後,眾刀斧手上前猛推,卻發現那土牆紋絲不動。

“躍過去——”眾刀斧手發了一聲大喊,兩人一組,一人雙手腿牆,以肩膀為梯,另一夥人飛身躍起,踩在同伴肩膀處,縱越上牆,不出盞茶的功夫,已有二十多人躍過了牆頭。

牆後,乃是一方院落,密密麻麻的立著無數的木製傀儡,清一色的金絲楠木雕成,男女老幼、喜怒哀樂,全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這……這是什麽?”中刀斧手麵露不解,相互詢問。

其中又通古者,皺眉沉思曰:“看樣式,似乎是隋朝時的藥發傀儡。”

“何為藥發傀儡?”

“額……這個麽……我年輕時在一處隋朝大墓中見過,隻不過不是金絲楠木這種大手筆……”

“藥發傀儡是幹什麽用的?”

“額……這藥發傀儡起於隋朝,源於閩南之地,隋煬帝楊廣甚愛之,隋末,亂軍入宮,製作傀儡的工匠無意間裹挾其中,被殺了個幹淨,險些斷了傳承,直到大唐建立,才重新嶄露頭角,奈何李淵父子都是宏圖大略的開國皇帝,勤勉慣了,一天天治國打仗都忙不過來,哪有心情看什麽藥發傀儡的把戲,然而這門手藝造價可不低,出了皇家貴胄,一般人那可消費不起,所以這門手藝在唐代也沒有普及開,直到了宋朝中期,趙家天子,文人輩出,全是醉心琴棋書畫的文藝皇帝,這藥發傀儡才得以顯赫於世!這藥發傀儡,說到底,就是一門煙火雜技,將火藥煙花與木偶結合起來,將火藥煙花藏在戲曲人物、神話人物等木偶造型之中燃放,在火藥燃放的帶動下,焰火光芒中木偶淩空飛舞、五彩紛呈、栩栩如生。不過古代的火藥製法不甚穩定,藥發傀儡經常爆炸,所以後來,皇上也不看了,畢竟風險太大,為了看個木偶炸的缺胳膊少腿的,也不值得……”

“等會兒……你說什麽?這玩意會爆炸……”

“對啊……對……爆炸——”

“快走——”

喊聲未落,隻聽一陣引線燃燒的身影響起,所有的木偶齊刷刷的開始顫抖,七竅之中漸漸噴出了火花亮光。

“轟——轟——”一具接著一具的傀儡炸開,整個身軀炸成了碎片,木片橫飛,瞬間就擊穿了一個刀斧手的胸膛。

“走啊——”剛翻入牆裏的二十多人還沒喊完話,衝天的爆炸聲直入九天雷吼,頃刻間在巷道中炸響。

“轟隆——轟——”

牆外的刀斧手們捂著雙耳,伏身在地,不少人口角都震出了黑血,牆裏麵的二十多人,不是被傀儡爆炸的衝擊震塌了胸腹而亡,就是被漫天的碎片穿過身體,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坐在鍾樓上的李羅睺身子一僵,抬眼問道:“這是……”

我呲牙一笑,張口說道:“震宮為雷,正東也,鼓**陰陽之地……掛甲馬,將軍——”

我撚起棋子,抽馬回頭,殺掉了李羅睺的炮,落子的瞬間,朗聲一喝,李羅睺驀地打了一個激靈,頭上的汗珠“啪嗒”,掉在了棋盤上。

半晌過後,李羅睺收攝心神,將老將左移,躲開了我的馬腳,沉聲說道:

“我的這批手下,不同於那些炮灰軟腳蝦,個頂個的都是廝殺好手,你手下能打的人不多,我不信,以多打少,我占不了上風。”

我聞言,搖了搖頭,拱了一步卒,笑著說道:

“兵貴精不貴多,你有百人,尾大不掉,我有一人,如臂使指。”

就在我和李羅睺打機鋒的功夫,爆炸聲已經漸熄,殘存的刀斧手們站起身來,回頭看去,隻見半邊土牆都被炸出了一個活口,塵土飛揚之中,一個威武昂藏的身影,提著一隻碩大的大鐵錐,肩上扛著一座一人高下的石碑,從土牆的缺口處緩步而來。

那石碑上刻著一行楷書大字——乾宮為天,西北也,殺生往來之地。掛甲馬,將軍——“什麽人——”刀斧中有人大喊。

“梁戰!”那威武昂藏的身影緩緩抬起了頭,將手中的石碑“咚”的一聲立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