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千屍火龍陣(下)

“唰——”

宿醉已久的碧眼金睛獸鼻尖吃痛,張開了眼睛,陸龜年飛起一腳,蹬在了餐車之上,餐車閃電一般飛了出去,直奔著千屍火龍陣紮去,那坐在餐盤裏的碧眼金睛獸還沒反應過來,就連獸帶車的撞斷了一片陣中的絲線,直奔著臥室衝去。

“碧眼金睛獸!”遊泰來一聲驚呼,反手就要掏槍射擊,怎料,身子還沒動,陸龜年一揚手,兩枚銅錢飛來,打的他身子一晃,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碧眼金睛獸也清醒了過來,一個縱越,落在了地板上,一張嘴,便將一隻沙羅曼蛇吞在了口中,滿地遊走的沙羅曼蛇瞬間慌亂成了一片,陸龜年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錫製的酒壺,捏著鼻子將裏麵的**淋在了身上,一陣刺鼻的腥臊味猛地散了出來。

這是碧眼金睛獸的尿液!

“嘩啦——”原本剛要圍上來的沙曼羅蛇在陸龜年身前猛地閃出了一片空白!

沙曼羅蛇視力極差,全憑嗅覺捕獵,陸龜年身上淋滿了碧眼金睛獸的尿液,在它們看來,陸龜年就是一隻碩大的碧眼金睛獸,怎有不躲之理。

陸龜年飛身一躍,穿過客廳,飛起一腳,踢起一顆人頭向香夫子射去,香夫子和遊泰來並肩而立,兩人一左一右守在臥室兩側,猶如門神一般,死死的守住了臥室的大門,各持雙槍,向陸龜年點射,那人頭在半空飛了不到一半,就被子彈打爆,陸龜年趁機,一個翻滾,落到了酒台後頭,偷眼向臥室那邊看去,隻見那滿地遊走的沙羅曼蛇爬到臥室門邊,自動停步,在香夫子和遊泰來腳前,形成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陸龜年手中的銅錢不斷打出,更時不時的拋出人頭,砸向香夫子,吸引他們的火力,阻止他們用槍射擊碧眼金睛獸。

那餓了一天一夜的碧眼金睛獸在沙羅曼蛇群眾左衝右突,連撕帶咬,大快朵頤,吃的是不亦樂乎,將一眾沙曼羅蛇盡數趕散,不多時,便逃得一幹二淨,碧眼金睛獸哪裏肯依,追著沙曼羅蛇的蹤跡,躥入到了黑暗之中。

套房內的槍聲很快就傳到了二樓走廊,無數的衛兵蜂擁而至,眼看就要破門而入,陸龜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懷中掏出了一個裝滿火油的竹筒,拎過一個人頭,將竹筒裏的火油淋在了那人頭之上,劃著了隨身帶著的火柴,往那人頭上一扔。

“呼——”那人頭驟然騰起了一陣火焰。

“去——”陸龜年,將那人頭一拋,齊腰一腳,飛射而出,擊碎了客廳窗子的玻璃,在半空中畫出了一道赤炎奪目的火線!

趴在對麵二層樓屋頂的敏貝勒看見火光,第一時間拉響了號炮。

“砰——”號炮升天。

二樓套房的天花板猛地一震。

“砰——當——”一聲火藥響,塵土飛揚,天花板上漏出了一個好大的圓洞,一百多大漢,各持刀斧,在富戰魁、佟霖閣哥倆的帶領下從樓上一躍而下,堵在門口,和那些聞聲趕來的衛兵廝殺到了一起。

原來,在鄭矮子的幫助下,富戰魁哥倆兒帶人包下了三樓和套房對應的那間屋子,帶領人馬一批一批的聚集到了這裏,預先買好了火藥的炸點,炸塌了地麵。

此時,兩方人馬短兵相接,槍炮無用,隻得肉搏,血肉橫飛之間,富戰魁和佟霖閣一紮馬步,解開了腰間的飛虎爪,甩手一拋,兩隻飛虎爪激射而出,精鋼打造的爪尖兒,又準又狠的抓在了遊泰來和香夫子的肩膀,這倆膀大腰圓的黑金剛,一身悶吼,狠命的一扯,將正在開槍射擊的香夫子和遊泰來拖倒在地,遊泰來和香夫子猝不及防,手槍脫手,還沒來得及撿拾,就被富戰魁和佟霖閣拽離了臥室門口,陸龜年騰身一躍,躍過遊泰來和香夫子的頭頂,落在了臥室門前,右手在鎖芯上一抹,一根鋼絲插入鎖芯兒,臥室大門應聲而開,十幾個天師會的弟子,兜頭揚起了一張漁網“唰”的一聲,罩在了陸龜年的頭上,陸龜年躲閃不及,被罩了個正著!

“劈啪——啪——”陸龜年身子一縮,一個瘦高的漢子,瞬間縮成了一隻猿猴大小,順著地麵一滾,趁著漁網沒合攏的當口,躥到了一邊!

天師會的那些弟子一擊不中,紛紛拔槍的拔槍,抽刀的抽刀,湧出門,來助香夫子,香夫子被飛虎爪抓破肩膀,猶自掙紮不休,大聲喊道:

“別管我,別出那屋子!守住那孩子——”

那十幾個天師會的弟子聞言,連忙堵住了門口,卻不料一聲犬吠從臥室內響起,那些天師會的弟子回頭一看,一隻尖吻立耳長不過手肘,渾身雪白,兩隻耳朵高高立起的小狗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了臥室窗邊,搖籃的沿兒上!

是蠟螟!敏貝勒的蠟螟!世間萬籟,過耳不忘的蠟螟!

陸龜年開門往臥室衝是聲東擊西的虛招,為的就是引開守在屋內那些天師會弟子的注意,讓小小的蠟螟溜進屋內。

在蠟螟的身上,穿著一身牛皮縫製的背心馬褂,蠟螟搖了搖尾巴,張嘴一咬,牢牢的咬住了搖籃裏包住嬰兒張凜之的繈褓!

“劈啪——”陸龜年展筋拔骨,身形恢複成了成人大小,揚手一拽,手腕底下,一根透明的鋼線猛地一收,那鋼線另一端就係在蠟螟身上穿著的那件小馬褂的腰間。

“嗚——”死死咬住張凜之繈褓的蠟螟驟然受力,發出了一聲哀嚎,整個身子向後飛速躍起,帶著嘴裏咬著的繈褓,飛過門框,越過天師會一眾弟子的頭頂,劃出一道弧線,精準迅速的落在了陸龜年的懷裏。

陸龜年輕輕的摸了摸蠟螟的頭,蠟螟慢慢的鬆開了嘴,翻身落地,瞬間跑沒了影兒,陸龜年伸出顫抖的手,輕輕的捏了捏繈褓中那個嬰兒的小臉蛋兒,看著他那生著三個瞳孔的眼睛,笑著說道:

“小掌櫃!我叫陸龜年,是白猿的鬼手,我來帶你回家——”

話音未落,陸龜年猛地跑了起來,雙腿輪番奔行,快成了一道直線。

“砰——”

陸龜年抱著繈褓裏的張凜之撞碎了客廳的窗子,從六國飯店的二樓飛身而出,落在了街上。

“上馬!”早早趕來接應的敏貝勒飛馬趕來,伸手一拉,將陸龜年拉上了馬背,兩人一馬,沿著黑夜中的長街狂奔。

四周的街巷之內,五六百車夫一湧而出,推著三四十車稻草在長街上一字排開,六國飯店二樓內的富戰魁和佟霖閣且戰且退,二人手裏分別拎著重傷的遊泰來和香夫子且戰且退,掩護著隨行的弟兄從客廳的落地窗一批批的跳了下去,落在街上的稻草車上!

“下來吧——”街上的眾車夫齊聲大喊。

富戰魁和佟霖閣對視了一眼,分別扼著遊泰來和香夫子的脖子,仰頭後躍,翻身落在了稻草車上。富戰魁和佟霖閣剛一下來,眾車夫就點燃了車上的稻草,推著冒火的車架子,堵在了六國飯店的門口兒,飯店裏一樓的衛兵被大火堵住了門,衝不出來。

“拉弓!”富戰魁一聲大喊。

一百多車夫解下了背後的長弓,彎弓搭箭,瞄準了二樓的窗口。

“放!”

二樓的衛兵,低頭看了看高度,一邊逡巡著不敢跳,一邊被於此同時街麵上射來的箭雨衝了回去。

這些車夫都是早年宮裏做侍衛的八旗子弟,可不同於敏貝勒這樣的紈絝,說起弓馬,那可都是家傳的手藝。兩撥箭雨過去,就把冒頭的衛兵悉數壓了回去。

這六國飯店的武裝,雜牌的很,哪國招來的人都有,看似長槍短炮、守衛森嚴,實際上過戰場見過血的沒有多少,再加上,六國飯店內一共也沒有多少衛兵,撐死了二百人,加上天師會香夫子帶著的二百多人,滿打滿算,也就四百,可飯店外麵圍著的,可是八百多車夫,再加上大火封門,亂箭堵窗,這六國飯店的建築本就不是個作戰攻防的堡壘,一時間,整個飯店內,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富戰魁看了看懷表,料想著敏貝勒也走的遠了,當下一聲大喊:

“散——”

富戰魁一聲令下,眾車夫無一戀戰,各自退回到了小巷之中,不多時,便散進了黑暗之中,他們是車夫,沒有人比他們熟悉京城的每一條街巷,他們了解這裏的地形,就像了解自己的掌紋一樣。

“哥!這倆人怎麽辦?”佟霖閣扛著捆成粽子一樣的香夫子和遊泰來。

富戰魁收住了腳步,拔出了腰間的刀,冷聲說道:

“既然是貝勒爺的仇家,留他作甚?難道讓他活著去找貝勒爺尋仇麽?”

佟霖閣聞言,將香夫子和遊泰來扔到了一口枯井邊,富戰魁上前,一人一刀,紮進了心頭,將屍體扔進了枯井之中。

富戰魁下令所有人撤退,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所有的人都不見了,六國飯店門前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隻有熊熊燃燒的大火,和租界巡捕的警哨聲在半空中回**……

北京火車站。

富戰魁、佟霖閣、鄭矮子、安德海站成了一排,手搭涼棚,望著遠處。

“貝勒爺到了!”

話音剛落,陸龜年和敏貝勒的身影出現在了站台之上,陸龜年懷中抱著繈褓中的張凜之,和敏貝勒一起與眾人見禮。

“讓各位久等了!”敏貝勒還是那幅嘻嘻哈哈的樣子。

“貝勒爺!我們來送您!”富戰魁拱了拱手。

敏貝勒眼圈微紅,朝著眾人拱了拱手,喘了好幾口粗氣,也沒崩出半個字兒來,隻是咧著嘴不停的傻笑。

“保重——”敏貝勒一咬牙,轉身上了火車,仰頭躺在座位上,將頭上的禮帽押的老低,也不理窗外的鄭矮子和安德海瘋了一樣的向他揮手。

一聲汽笛響,火車緩緩發動,十五分鍾後,就出了京城,到了郊外。

鐵軌兩側,無數的車夫站的筆直,在火車兩邊,齊齊拱手,大聲喊道:

“送貝勒爺——送貝勒爺——送貝勒爺——”

敏貝勒將頭上的帽子死死的扣在臉上,一言不發,陸龜年用肩膀頂頂他,笑著說道:

“想哭就哭,我不會笑你的!”

敏貝勒扭過頭去,按著帽子,嗓子微微顫抖的說道:

“狗屁——我是爺!你見過那個爺是哭哭啼啼的!淌眼淚那是小娘們兒才耍的把戲!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