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PLan-B(下—4)

近些年來,中國海關針對精神類藥品走私的打擊力度持續增強。

去年7月,鄭州海關在連續查獲6起走私精神藥品進境案件,累計查獲各類國家嚴格管控的精神藥品1100粒,針劑150支。8月,南京海關隸屬金陵海關駐郵局辦事處在寄自日本的郵件中查獲國家管製的第一類精神藥品鹽酸安非拉酮22盒1320粒。今年5月,蘭州海關查獲郵遞走私入境的含有新型毒品“LSD致幻劑”製品5張;今年6月,大連郵局海關關員在擬出境郵包中查獲我國二類精神管製類藥品阿普唑侖369片。長期以來,全國海關查獲毒品走私犯罪案件持續增加,涉毒走私形勢依然較為嚴峻。截至去年6月20日,中國海關共查獲走私毒品犯罪案件277起,繳獲大麻、海洛因、可卡因、可待因、冰毒、氯胺酮等毒品1.93噸,抓獲走私毒品犯罪嫌疑人169人。

“北哥全名叫什麽?”蔣煥良問梅姐。

“不知道,幹這行的,有幾個是真名。我這兒VIP的客人都是他介紹來的,現在這些玩兒粉的……就是吸毒的人……吸完毒玩賽車、找冰妹,這些常規的玩兒法他們早就膩歪了。我之所以認識北哥,是竇家兄弟介紹的。竇家兄弟倒騰動物,給我這兒的廚房供貨。好多喜歡吃野生動物的老板都到我這兒消費,後來北哥找到了我,說……說……”

“說什麽?”

“說他有個能賺錢的大生意……想找我合作!”

“大生意?就是這些藥!”

“對!他說……他的路子寬,製、販、運、儲一條龍,現在就缺場所,他想閉合整個鏈條,製、販、運、儲、吸全部壟斷在自己的手中。讓客人來自己的場子……嗑藥,安全!同時,我這兒的野生動物筵席,也是個賣點,不少有錢人就喜歡獵奇,圖的就是個重口味……我們也更方便推銷……推銷這些貨。而且,北哥還可以把他手裏的客人介紹到我這裏。”

“你幹這個多久了?”

“沒多久……真的沒多久。”

聽到這兒,郭聰暗道了一聲“不好”,心中思忖道:

“想不到,這個北哥身上的事兒這麽大,董皓不明情況,千萬別輕敵,萬一著了道……”

“老蔣,我得趕緊去青港,你給我留一輛車。還有……我現在聯係不上聶關,你有消息後第一時間通知我。對了,這倉庫的假牆後頭就是他們炮製野生動物的肉案……別讓年輕同誌看了,容易做噩夢……現在還沒到收網的時候,風聲一定不要漏。這兒漏了風,後麵的線就斷了。咱得搞明白這些個禁限類精神藥品的源頭在哪。”

“車牌尾號883,這兒交給我,你當心點。”蔣煥良捶了捶郭聰的胸口,塞給了他一把車鑰匙,郭聰帶著張瑜,小跑出了倉庫,在酒店門外找到那輛車,拉開車門就要上駕駛位,張瑜一把拽住了郭聰:

“單手還敢開車?”

郭聰晃了晃打著石膏的胳膊:“我都開好幾天了。”

“邊上坐著去!”張瑜一把搶下了車鑰匙,坐到了駕駛位上,郭聰笑著搖了搖頭,規規矩矩的坐到了副駕駛。在前往青港的路上,郭聰又給聶鴻聲和董皓打了十幾個電話,可倆人都是無法接通。

直覺告訴郭聰,梅姐、馬北、宋雨晴肯定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以宋雨晴的手筆,不會僅有一個“氣蒸四海”,目前亟需弄清楚的關節點就是——宋雨晴的藥品是哪來的。她是在境內有地下製藥的窩點,還是在境外設計了一條走私渠道!梅姐說的“風吹”到底是怎樣的來龍去脈!這個“風吹”到底是走的旅檢、貨運還是國際郵包?

宋雨晴打老遠的從國外回來,下了這麽大的力氣不可能隻為了坑他郭聰一把,她肯定有大圖謀。

“難道宋雨晴是想走旅檢?不可能,如果走旅檢,她出手坑我,純屬打草驚蛇……除非,她在玩兒虛虛實實的套路,先坑我一手,再反複炒作自己合法商人的身份,她越是高爆光,我們查她越投鼠忌器。”郭聰將頭枕在車窗上,嘴裏不住的喃喃自語。

像宋雨晴這種級別的走私巨頭,一向小心謹慎,最擅長的就是投石問路,一旦被她找到了小縫隙,她就能給你撕開一條大豁口。郭聰敢肯定,宋雨晴現在已經開始著手搞了小試驗,他必須迅速勘破宋雨晴的布局,將這個小動作在未造成大損害的萌芽階段徹底掐死。

數個小時前……

聶鴻聲離開春風冷鮮肉後,在一家路邊攤的屋簷下草草吃了三個包子。

“呼——”聶鴻聲吐了一大口煙圈,右手攥拳,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左腿膝蓋,這是他的舊傷,一到陰天下雨就針紮一般的痛。

“老板,結賬!”聶鴻聲手機掃碼,付了飯錢,拄著雨傘站直了身子,三步並作兩步,鑽進了車裏,發動油門直奔城西的一家電焊門市。大雨如注,店裏沒有買賣,大門緊緊地關著,隻留旁邊一扇走人的小門沒鎖。聶鴻聲推開那扇小門走了進去,穿過兩間庫房,走到了一間小屋,屋裏亮著暖暖的光,晁慶祥一家三口正圍在一張圓桌前涮火鍋。

聶鴻聲探身湊到了玻璃窗前,輕輕地伸手彈了彈了窗框。

晁慶祥聞聲一抬頭,正好看見穿著雨披的聶鴻聲。晁慶祥一下子愣住了,端著碗的手下意識的一抖。他老婆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順著他的眼光扭頭一看,正和聶鴻聲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啪嗒——”晁慶祥老婆手裏的碗掉在了桌子上。

晁慶祥緩緩搖了搖頭,伸出手去輕輕地在他老婆手腕上捏了捏。轉過頭去,摸了摸桌邊的兒子,站起身推門走到了聶鴻聲的身邊。

“聶關……”

“都是熟人了,叫我老聶就好,我今天來,是有事兒找你幫忙,我這有個車牌號,濱AKH328,我剛才請車管所的同誌幫忙查了一下,係統裏沒有記錄,這是輛黑車,我想讓你幫我……”

“老聶,我不做這行很久了。”晁慶祥一皺眉頭,打斷了聶鴻聲的話。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隻想讓你幫我問問你以前的……以前的朋友……有沒有人知道這車是怎麽回事。這不是一般小偷小摸的案子……你懂的。”聶鴻聲從兜裏掏出了一個小本,撕下一張紙,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和需要晁慶祥幫著查探的車牌號。

晁慶祥接過了那張紙,沒同意也沒拒絕。

“雨大風大的,吃一口涮肉,喝點酒暖和暖和吧。”晁慶祥拍了拍聶鴻聲的胳膊。

聶鴻聲歪頭看了一眼屋裏,滿目驚慌的晁慶祥老婆正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抓起拖布杆子,警惕地望著自己。聶鴻聲歎了口氣,微笑著打了個招呼,隨即說道:

“祥子,改天吧。”聶鴻聲轉身就往外走,許是站得久了,左腿僵的厲害,這一挪步,膝蓋竟然沒打彎兒,聶鴻聲下意識的一個踉蹌,晃了好幾下,才穩住架子。

“老聶……”晁慶祥伸手要來扶,聶鴻聲一搖頭,拂開了晁慶祥的手。

“沒事兒!你這窗戶底下滑,真沒事兒……”聶鴻聲尷尬的打著哈哈。

“老聶,我……我手頭最近,那錢……”晁慶祥欲言又止。

聶鴻聲一拉臉,回過頭來沉聲說道:“我不急著用錢,你什麽時候給我都無所謂。還有……錢是錢,事兒是事兒,一碼歸一碼,能幫你就幫,不能幫也別勉強。老爺們兒做事講究個是非分明,攪膩裹纏不是我的脾氣。得嘞,你忙你的,我走了。”

瞧著聶鴻聲的身影漸行漸遠,晁慶祥深吸了一口氣扭頭回到了屋裏,給自己滿上了一杯白酒,一仰頭灌進了嗓子眼兒裏,熱辣的酒氣上湧,激得他血脈僨張。

聶鴻聲開著車在大雨中穿行,駛離了電焊門市,在兩條街外停下了車,點了一根煙,仰著腦袋靠在了車玻璃上,看著窗外的疾風驟雨,車裏的廣播滾動播放著台風鴻鵠的即時新聞:風力方麵陸上6-8級、水上7-9級。雨勢方麵,預計未來8小時內全市將普降大到暴雨……伴隨大風和降雨,今天的最高氣溫將下降到30-31℃,降幅在4℃左右……

這天氣,像極了三年前。

三年前,那是一個深夜的郊外,在一片廢舊的工地內,聶鴻聲帶隊抓捕一夥兒走私汽車的犯罪團夥。

晚上11點整,5名犯罪分子駕駛著兩輛準備交易的車輛到達工地,聶鴻聲下令收網,早早埋伏在這裏的關警員按計劃展開圍捕。犯罪分子中,有一個男的慌不擇路,爬上了爛尾的工地樓,聶鴻聲從後緊追,黑暗中兩人扭打在了一起,在樓頂上翻滾撕扯。

聶鴻聲眼尖,發現了地上有一塊凸出的鋼筋,眼看就要刺進那人的後背。

“小心——”聶鴻聲顧不上扭他的胳膊,一把拽住了他的褲腰帶,那男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胳膊一輕,被死死扭住的手腕鬆開了。

“啊——”那男的發了一聲喊,狠命的一推,聶鴻聲重心不穩,從三層樓的高處栽了下去。那男的徹底嚇傻了,還沒來得及跑就被趕來支援的同事按住了。

聶鴻聲昏迷了很久,而他幽幽轉醒,見到的第一個場景就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臉歉意的握住了他愛人的手。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他的左腿粉碎性骨折,我們已經給他做了牽引複位,並做了帶鎖髓針內固定,但是……”

“但是什麽?”聶鴻聲的愛人瞬間紅了眼睛。

“但是……他的膝蓋骨受傷特別嚴重,屬於暴力直接著力於骨麵所致的星狀骨折,治療後很可能會留下一些後遺症……比如因關節僵直導致的功能障礙、關節腫大、下肢跛行疼痛……如果康複的好,平時的症狀可能會輕微一些,但是一遇到陰天下雨……怕是離不了止痛藥!”

“大夫……拜托您了,無論如何您再想想辦法……”

“您的心情我們理解,但是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他傷得太嚴重……”醫生搖搖頭,走出了病房。

“哭什麽?我這不好好的嗎!你控製控製,這麽多同事在呢,別讓大家看笑話……”聶鴻聲生來嘴笨,不會安慰人,幾句話沒說成,自己先憋了個大紅臉。

此後不久,法院開庭宣判涉案人員,晁慶祥雖然判了五年,但由於在案件偵破中有立功表現且在獄中表現好,所以減了刑,提前一年出了監獄。晁慶祥入獄的時候他老婆還在坐月子,聶鴻聲直到現在還能記起晁慶祥宣判那天,他老婆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裏充滿了恐懼、憤怒和憎恨。他老婆知道,就是眼前這個拄著拐的人抓了她的丈夫。晁慶祥出獄後,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和老婆開了一間電焊門市,憑著手藝過上了平平靜靜的小日子。前兩年,晁慶祥經營不善,在外麵虧了不少錢,回家又不敢跟老婆講,隻能一個人坐在河邊喝悶酒,卻不料正和聶鴻聲撞了個正著。

彼時,聶鴻聲剛見到晁慶祥就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揪著脖領子給他摜倒在地,撲上身去,咬著牙攥緊了拳頭。

可是這一拳,卻怎麽也打不下去。

“你打吧,我絕不還手,你的腿我都知道了……你是為了救我……我卻……”

“行了,都過去了。”聶鴻聲喘了幾口氣,定了定神,緩緩鬆開了手。

“這……為啥?”晁慶祥傻了眼。

“哪那麽多為啥,雖然你傷了我這一條腿,但我畢竟是個國家公務人員。你犯了罪,能懲罰你的隻有法律。我就算再恨……也沒有隨便打你的權力……你走吧。”

晁慶祥咬了咬牙,朝著聶鴻聲鞠了個躬,轉身離去。

聶鴻聲家也住城西,河邊這處公園麵積不大,倆人都常來遛彎,低頭不見抬頭見。就這樣一來二去,聶鴻聲和晁慶祥從臉熟慢慢成了朋友,倆人有什麽煩心事經常到河邊互相吐吐苦水,聶鴻聲聽說晁慶祥的電焊門市經營不善,立馬拿了八萬塊錢,給了晁慶祥。

“這……怎麽合適?我不能拿你的……”

“我這個人花錢大手大腳,也沒存什麽錢,你別嫌少。再說了,這錢不是給你的,是給你老婆孩子的,你拿著這錢,把小店好好經營好,把老婆孩子伺候好,這樣才能把你入獄那幾年虧欠的都補上。”

“這錢,我一定……”

“什麽時候有什麽時候還。”聶關拍了拍晁慶祥轉身離開。

“轟隆——”一聲雷響,將聶鴻聲從回憶拉回了現實,他膝蓋疼得實在厲害,隻能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狠命的揉搓著腿彎兒。

煙氣嫋嫋,熏得聶鴻聲直咳嗽。

“咳咳咳……咳咳……”聶鴻聲推開了車門,站在雨裏大口地喘著氣。

前頭一條上坡巷道,積水及膝,兩個十幾歲的學生,一個在前麵蹬著自行車,一個在後麵推,沒蹬出去多遠,就撲通一聲栽在了泥水裏。聶鴻聲淌著水跑了過去,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把那倆小孩從水裏拉起來,大聲喊道:

“誰家的孩子,鬧台風不曉得嗎,還在外麵野!快回家去!”聶鴻聲一邊喊一邊幫著那倆孩子把自行車從水裏撈出來扛在肩上,一瘸一拐的淌出了這片積水的區域才放下,照著倆學生的屁股,虛踢了兩腳。

“趕緊回家!出點啥事看你們家長不扒了你兔崽子的皮!”

倆學生接過自行車,順著大街飛跑著消失在了路旁的一個小區裏。

聶鴻聲揉了揉自己的左膝蓋,疼得呲牙咧嘴。

“這咋還堵住了……”聶鴻聲強咬著牙,淌著水彎下腰在水麵上打著旋兒的地方探手往下撈,鼓搗了半天,才將堵住下水口的雜物掏幹淨。看著排水漸漸通暢起來,聶鴻聲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旁邊的公交亭子底下,坐在長條凳子上挽起褲腳,使勁甩了甩鞋裏的水。

“嗡嗡嗡——嗡——”褲兜裏的手機響,聶鴻聲接通了電話。

“喂——”

“是我……祥子……你那事我幫你問了,那車是從朱老五的拆車場淘出來的黑車,買車的人姓竇,叫竇偉傑,他還有個弟弟叫竇偉誌,這哥倆兒是幹狗場的……”

“狗場?”

“沒錯,狗場!地點在哪我沒問出來,這兄弟倆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得很。”

“朱老五是個什麽情況?哪能找到他!”

“朱老五這人很油滑,狡兔三窟,聽說公安那邊找了他好幾輪,都沒逮著他。不過我知道他有個情人,開了個KTV,叫玫瑰時代,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的,我洗手很久了,認識的人有限,賣我麵子的也不多……”

“我明白。謝了!”聶鴻聲掛斷了電話。

晁慶祥所說的“黑車”和一般人理解的黑車不同,普通人說的“黑車”,多指沒有在交通運輸管理部門辦理任何相關手續、沒有領取營運牌證而以有償服務實施非法運營的車輛。而晁慶祥說的“黑車”單指盜搶車輛。這種盜搶車輛有兩種銷贓途徑,一是把車輛拆解,賣掉車上的零件,尤其是那些零整比大的車型,拆車件賣出的價格甚至要比買整車還高;二是偽造車牌,低價倒賣。也就是說偽造車牌是盜搶車輛銷贓的一條主要渠道,且一般情況下,犯罪分子都是偷車、改車架號、造假證假牌一條龍服務。

玫瑰時代KTV,店麵不大,玻璃門上貼著“白天嗨唱不限時,啤酒果盤六折起”的彩色海報。聶鴻聲推門走了進去,吧台後頭的服務員正在玩兒手機,頭也不抬地問了一聲:

“大爺,一個人來唱啊?”

聶鴻聲擺手應了一句:“我不唱歌,我找人。”

“找誰啊?我們這兒一個客人都沒有!”服務員放下了手機,站起身迎了上來。

聶鴻聲微微一側頭,耳朵依稀聽到東北角上的包房裏有音樂聲傳來,隨即一伸手,指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說道:

“三個8,就那間!”

“那不是客人,我們老板自己練歌呢。”

“那就更沒錯了。”聶鴻聲微微一笑,輕輕推開了服務員,大踏步地向裏麵闖。服務員是個小姑娘,攔不住聶鴻聲,急得大喊:

“保安!保安呢!有人鬧事啊!保安呢?”

話音未落,兩個膀大腰圓的保安從邊上圍了過來,左邊來人伸手抓聶鴻聲的肩膀,聶鴻聲微微一側身,右手刁住他左腕,身子一縮一撞,闖進他裏懷,拱背彎腰甩臂,使了一個過肩摔,“砰”的一下將他大頭朝下,摔倒在地,另一個保安從前麵一撲,兩手一合抱住了聶鴻聲的腰,聶鴻聲向後一腿,後背靠牆,抬膝上頂,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啊——”保安吃痛,下意識的一鬆手,聶鴻聲伸手下撈,兩手穿過他頸下,抱住了他的腦袋,保安怕折了脖子,不敢反抗,任憑聶鴻聲順時針旋轉手臂,直接將他按倒在地。

“都滾蛋!”聶鴻聲一腳蹬在了他大胯上,將他踢出老遠。倆保安知道這是遇上了硬茬兒,不敢再鬥狠,連滾帶爬的退到了一邊。聶鴻聲挽起了袖子,伸手推開了包廂的門。

包廂內震耳,一男一女背對著聶鴻聲,正在對唱。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

“啪嗒——”聶鴻聲直接把音響的電給斷了。

“你我好比鴛……”男的剛唱一半,話筒突然沒了聲音,一回頭正看到門口站著的聶鴻聲。

“你誰呀?”那男的一張嘴,嗬出了滿口的酒氣。

“你叫朱老五?”聶鴻聲問道。

那男的眨了眨眼,緩緩地鬆開了懷裏的女人,抄起了桌上的一瓶啤酒,慢慢地走到了聶鴻聲的麵前,抻著脖子看了半天,皺著眉頭問道:

“咱們……見過?”

“沒有!”聶鴻聲搖了搖頭,反手拉開了包廂的門,看著那女人說道:“沒你事,出去!”

朱老五一梗脖子,攥著啤酒瓶子頂了頂聶鴻聲的胸口:

“我說大爺,你跟誰說話呢,這是老子的地盤……”

朱老五的話還沒說完,聶鴻聲早已不耐煩,上前一腳踹在了朱老五心口,伸手捉住朱老五手腕,反關節一擰奪下了他手裏的啤酒瓶子,“當啷”一聲碎在了他的腦門子上。

“砰——嘩啦——”啤酒瓶瞬間炸開,碎玻璃四散橫飛。

“啊——”女人一聲尖叫,抱著腦袋跑出了包廂。

“我日你……”朱老五被這一瓶子徹底砸蒙了,下意識要爆粗口。

“啪——”聶鴻聲掄圓了胳膊,一個大嘴巴子抽在了朱老五的臉頰上,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

“一個髒字一個大嘴巴,不信你就試試!”

“我跟你拚……”朱老五氣急敗壞,從地上滾起身來,倆手直奔聶鴻聲的脖子掐來,聶鴻聲不躲不避,上步一個勾拳,打在了朱老五的胃上。

“嘔——”朱老五胃腸一陣**,隔夜的飯全嘔了出來。

“小子,打過架嗎?雙手高舉肋下空的道理不懂嗎?”

聶鴻聲順自己腰間一拽,抽出了皮帶,將朱老五兩手背後,捆了個結結實實。

“敢問您是哪條道上的,不知是哪得罪了您,兄弟在濱海認識不少朋友,咱們不妨擺一桌酒席,化幹戈……”

“嘴閉上,我問什麽你答什麽,一句廢話一個大嘴巴。”

聶鴻聲揪著朱老五的頭發,將他的腦袋按在了桌子上,伸手撈起桌麵上的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裏,掏出打火機點著了煙,幽幽說道:

“年輕人,大爺手可能重了,在這先跟你道個歉,我家裏是真遇著急事了。我要找兩個人,一個叫竇偉傑,一個叫竇偉誌,他們在你這買了一台黑車,現在你告訴我,他們倆……人在哪?”

朱老五聽了這話,眼珠子一陣亂轉,故作茫然地說道:

“什麽黑車?我可是誠實勞動、合法經營的正經人,您這說這話我怎麽聽不明白啊,舉頭三尺有神明,可不敢隨意造謠誣陷啊!”

聶鴻聲嘬了一口煙,沉聲說道:

“你要是非這麽聊天,我也沒辦法,我十萬火急地找到你,不是為了閑扯犢子的。機會我給你了,可你不珍惜。得嘞,今兒就給你長長記性!”

言罷,聶鴻聲使勁的抽了一口煙,煙頭霎時間紅的刺眼,隻見他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掐住了煙,右手五指一張,按住了朱老五的臉,手指上使勁兒,扒開了朱老五的眼皮。

“你……你要幹什麽?來人啊!殺人了!”朱老五嚇得魂不附體,撕心裂肺的發出陣陣慘叫。

“年輕人,我隻燙你一隻眼,但你要是亂動,把另一隻也搭上,可怪不得我。”

聶鴻聲的表情平靜的如有一潭死水,眼神中波瀾不驚,朱老五從他的神態裏看不出一絲猶疑和激動,這種感覺太可怕了,以至於朱老五對聶鴻聲要燙他眼睛這事兒絲毫都不懷疑。

“你敢?你……你這是犯罪!衝動是魔鬼啊——”朱老五的嗓子裏明顯帶上了顫音兒。

“這事關我乎家裏兩個孩子的性命,要是有了差錯,我拿你一隻眼睛當補償,不過分吧?”此時,聶鴻聲的煙頭距離朱老五的眼睛已然不足一公分。

“我說!”

“這就對了。”

“您把煙頭先拿開……”

“行。”

“我……我雖然不知道那哥倆兒在哪,但是我手機裏有個軟件,能定位到車在哪。我是賣黑車的,賣出去的車上都裝著大大小小好幾個GPS,以便過一段時間偷回來好再賣。反正買主這車來路不正,就算丟了……也不敢聲張,我偷回來之後噴噴漆,換換色,再賣別人……”

“黑吃黑,夠損的你。”聶鴻聲從桌子上的果盤裏抓了塊西瓜咬了一口。

“我這買賣風險大、利潤薄,不這麽幹也不夠糊口的啊。”

“手機呢?”

“在兜裏,密碼六個8。”

聶鴻聲伸手在朱老五身上摸索了一陣,掏出了他的手機,解鎖了屏幕,按照朱老五指引點開了一個定位的軟件,在界麵上檢索那輛黑車預編的號碼,點擊地圖定位,不到半分鍾就找到了那車的位置。

“手機借我用用。”聶鴻聲起身剛要走,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麽。

“你喜歡……戲曲?”

“有……有這個愛好!”

“戒了吧,你唱得太難聽了。”

“砰——”聶鴻聲一腳踹開了包廂的門,單手拎起朱老五,大踏步地往外走,五六個大漢持著電棍分作兩邊,你推我,我推你,沒一個敢上前,聶鴻聲一聲嗤笑,旁若無人的出了KTV大門,自顧自的上了車,將朱老五扔在了副駕駛上,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微信,給魏局發了一段語音:

“喂,老魏啊,聽說你們有個黑車的案子,主犯朱老五一直沒逮著對吧?我現在在湖州道,我把這人給你送到最近的派出所,你讓人接一下。”

十五分鍾後,聶鴻聲把車開到了湖州道向陽路派出所門前,剛一挺穩,聶鴻聲便走下車,拉開副駕駛的門,把朱老五揪出來,扔到了地上。

前來對接的民警剛要致謝,聶鴻聲擺手說道:

“辛苦各位,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言罷,聶鴻聲點開朱老五的手機,發動汽車直奔定位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