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PLan-B(下—3)

“不讓她跟你,是因為你太笨,到了此時此刻還不明就裏,也罷,咱們重新認識一下——您好,中國海關一級關務督辦郭聰,這位是我的同事張瑜!”

“海關?”梅姐驚得聲音都走了調兒,菠蘿頭小腿一軟,下意識的靠了一下牆,隨即拉住梅姐後退,同時大聲喊道:“姐,他們是……哥兒幾個快上,讓他們逮住大家都沒好!”

圍在周邊的幾個打手聞言,掂起了手裏的橡膠棍就往上湧,郭聰攥緊了拳頭還沒來得及拉架子,一旁的蔣煥良已經一個箭步躥了上來,甩腰一個鞭腿,放倒了一人,隨即揚手摘下了胡須和發套,脫下上衣在臉上胡亂一抹,擦掉了一層深色的粉底。

“蔣科……你……”張瑜指著蔣煥良,張了好幾下嘴,卻沒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張瑜同誌你好啊,好久不見。”蔣煥良點了點頭。

“老蔣,我幫你!”郭聰挽了挽袖子,剛上前一步,卻被蔣煥良伸手攔了回去:

“老弱病殘,往後靠!”言罷,一個抱摔,又放倒了一人,此時,天花板上頭響起了一陣破門聲,樓道裏有密集的腳步聲傳來。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問號?”郭聰看著張瑜,咧嘴一笑。

“嗯嗯嗯!”張瑜急促的點著頭。

“好,聽我給你捋一捋這個邏輯,來來來,咱們往這邊走走,躲一躲他們這幫打架的,別刮碰著咱們!好,就這吧,這肅靜,你聽我說,任何謎題的拆解都到本著一個邏輯,那就是以終為始,說白了就是從“所以”去倒推“因為”。能推通就是正確,退不通就是錯誤。把錯誤的摘除,保留正確的邏輯鏈,在關節處下套兒,讓對手為我們填補空白,這是我辦案設局的一個慣用思路。現在我問你,在這件案子裏,我們查探氣蒸四海的原因是什麽?”

“因為從蘭勝義的手機裏追蹤到了一個關於北哥的通話定位,北哥的電話是從氣蒸四海撥出的!”張瑜飛速的作答。

“沒錯!其實幹咱們這一行,無論是追蹤人還是追蹤貨,就我個人理解,其整體思路大致和解數學題是一致的,那就是——用已知求未知。麻皮和蘭勝義落網後,我們已知的人物關係鏈從下到上依次為:大彬-麻皮-蘭勝義-北哥。由於麻皮和蘭勝義落網的風聲已經走漏,靠他們倆做局意義不大。所以我們必須從關係鏈其他的位置入手,北哥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對他的了解很少,所以我們將他標的為最終要求解的未知目標。大彬雖然在逃,但是他在團夥中相對低階,更便於掌控,我以此為基礎設了一個以大彬為突破口的計劃。另據線索表明,北哥曾在氣蒸四海內給蘭勝義撥出過一通電話,那麽北哥最有可能的身份有二,分別為:顧客和內部人員。讓你混入氣蒸四海查探是我計劃的一條線,卻不是全部。因為你畢竟是個新手,而對手卻都是老江湖,稚嫩的表演早晚會被看穿,所以我要在你的身上加一層欲蓋彌彰的偽裝,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兩耳充豆不聞雷霆,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在你混入氣蒸四海的那一刻,這個計劃就已經啟動,我會認為的為你創造另一個身份——大彬的手下,小偷小摸的女騙子。這樣一來,你的一切窺探行為就將被罩上一件看似合理的外衣,對方也將因此忽略你的真實意圖。當然這一切並不容易,除了你自己的努力外,還需要我們在外圍積極地配合,並在最關鍵的節點處,將大彬這麵盾牌擋在前麵,推到梅姐的麵前。從一開始,我心裏就隱隱含糊,反複思考這位北哥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出入氣蒸四海這樣人多眼雜的地方呢?顧客嗎?不不不,我覺得不可能,你想想看,如果是你指揮蘭勝義殺了人,並且蘭勝義已經暴露被捕,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會拋頭露麵下館子嗎?所以我認定,他不是來這兒消費的食客,而是他本就是這裏的內部人員。但是這是猜測,我證據,我承認這裏麵有賭的成分。為了怕你漏破綻,我沒有和你明說,仍然讓你查探這裏消費的顧客。因為我知道,你查顧客的行為一定會被梅姐看到,而這正是我想讓她看到的,我故意和你頻繁的接觸,並且在你那天送走那位童總後,我悄悄地尾隨在了他的身後……”

“尾隨?你尾隨他做什麽?”張瑜趕緊追問。

“偷表!那天童總喝得爛醉,在他送走那個日本商人後,我騎著電動車抄小路,繞到了他的前麵……”

淩晨時分,天降大雨,童總迷迷糊糊的靠在自己的奔馳後座上,眉頭緊皺,不斷地用手搓揉著太陽穴。酒喝得太多,他腦袋都快痛得裂開了。

前方十幾米,路燈昏暗,司機一不留神,沒看見從綠化帶躥出一輛電動車。

“嘀——吱——”司機一腳急刹車,童總沒防備,整個人直接趴到了副駕駛的座椅靠背上。

“你幹什……”童總話剛罵了一半,突然瞧見擋風玻璃上趴了一個人,一輛電動車被頂出了十幾米遠,橫躺在地,閃爍著微弱的燈光。

“童童童童……我我我……撞撞撞……”司機嘴張得老大,磕磕巴巴地說不成話。

“怕個啥,下去看看!”童總迷迷糊糊的推門下了車,往車頭走去,車之前機蓋兒上,一個左胳膊打著石膏、穿著黃色帶“夜宵急送”logo雨披、帶著摩托頭盔的外賣員正呈“大”字形趴著,臉低垂,腳亂晃。

“哥……哥們兒?”童總輕輕地推了推他。

“嘶——嗝——”外賣員猛地抽了一口氣,嚇得童總心髒都要蹦出來了。

“你……你沒事兒吧?”

“我……我我……你撞我……我心髒難受……骨頭肯定是折了……還是粉末性……”

外賣員一瞪眼睛,順著機蓋子向下一滑,坐在地上伸胳膊直接抱住了童總的腿。

童總一瞧這外賣員利落的身手,霎時間緩過神來:

“好家夥,你是外賣嗎?碰瓷的吧?這都後半夜了,您還沒歇啊?”

外賣員眨了眨眼睛,瞧著童總一點頭,小聲說道:

“噓——我上的是夜班兒!有時候也假裝成快遞員。”

“我勒個去,你這都不背人了是嗎?都敢明說了!”童總被外賣員的坦白震驚了。

“哥們兒我這人做買賣,講的就是誠信,五千塊一單,童叟無欺!你是掃碼還是刷卡?”外賣員伸手進懷,掏出一隻POS機,一張塑封的二維碼。

“你你你……這設備夠全的啊?”

“幹一行愛一行嘛!”外賣員非常謙虛。

“我這可有行車記錄儀啊!”童總虛張聲勢的指了指風擋玻璃。

“老板啊,你可別吹了,我剛才趴玻璃上都看了,你那就是個ETC,哪有記錄儀呀,想詐我?別鬧!”外賣員輕輕地掐了一把童總的大腿。

童總站在大雨裏,摸了摸臉上的水,幾次想要掙脫,卻都被外賣員一陣撕扯,活活摁住。

“哥們兒,你……你鬆開……”

“你給錢,我就鬆,不然誰也別走!”外賣員一臉的倔強。

“行行行,服了服了服了,我今兒算遇上高人了!”童總掏出手機在外賣員的付款碼上一掃。

“轉過去了,五千塊,一分不少,能鬆手不?”

外賣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到賬通知,兩手一鬆,爬起身來,笑著讓開了路:

“您慢走,好人一生平安!”

言罷,扶起小電動車,一擰油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真他媽晦氣!”童總啐了一口唾沫,拉開車門,一聲不吭的坐了上去。

兩條小巷外,外賣員停下了電動車,走進了一家肯德基的衛生間,脫了雨披,摘下了頭盔——此人正是郭聰。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郭聰手掌一翻,手心兒裏赫然躺著一塊金表,正是他趁著和童總裹纏之時順手牽羊而來。

與此同時,童總到了家,脫下濕衣服洗了個熱水澡,出了浴室,直接鑽進了被窩,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睡醒,將要出門的時候才發現手表找不著了,昨日裏酒喝得太多,他也急不得表丟在哪了,這表不便宜,是他心愛之物。思來想去,昨晚上在氣蒸四海待得最久,於是乎童總一個電話打到了氣蒸四海,告訴梅姐說自己的金表找不著了,讓她看看是不是落在包房了。童總是氣蒸四海的大金主,梅姐不敢怠慢,昨天為包間服務的,隻有張瑜一個,張瑜說沒有發現任何客人遺失的東西。可梅姐不信,這金表是個貴重物件,她心裏也含糊,再加上張瑜這人是新來的,剛到店就偷偷翻查消費的記錄小票,梅姐對她深有懷疑,若不是上次薛佳妮關鍵時刻放鴿子,她也不會讓張瑜參與三樓的買賣。於是乎,梅姐將計就計,伺機監控張瑜,發現了故意漏破綻的郭聰,梅姐順勢又讓手下菠蘿頭試探郭聰,結果郭聰為了一點兒廢品和菠蘿頭大打出手,梅姐由此斷定肯定是張瑜把什麽東西夾在廢品裏傳遞給了郭聰,於是便有了後麵去大白鯊網吧抓郭聰,直至牽扯出大彬的一係列後話。

“這麽說……所有一切都是你下的套兒?”張瑜狠狠地掐了郭聰一把。

“你輕點啊,我這給你上課呢!這種實踐教學,書本上可是學不到的!”郭聰搓著手臂,連聲呼痛。

“那……你的目的是……電話!你是為了讓梅姐給北哥打電話!”張瑜眼睛一亮。

“聰明!說對了!你想想,我們之前猜測北哥是氣蒸四海的內部人,他肯定和梅姐是認識的。大彬踩了梅姐的盤子,梅姐肯定得聯係北哥,就算不為了賣人情,也得確認大彬是個什麽身份,她越多疑就越會上我的套兒,隻要她一聯係北哥,咱們不就有線索了嗎!宋雨晴要搞我,蘭勝義是紮我的刀,北哥就是握刀的手,抓住了這隻手,還愁扯不出宋雨晴嗎?說起來,這事情比我想象得要順利,梅姐這一個電話,直接透露了北哥的所在地點——青港鎮!不對!”郭聰驟然一驚。

“怎麽了?”張瑜問道。

“董皓也去了青港,難道說……”郭聰來不及解釋,掏出電話,趕緊給董皓撥號,可連撥了十幾遍,對麵都占線。郭聰腦門兒上瞬間見了汗,趕緊又給聶鴻聲撥號,可聶鴻聲那邊也是無人接聽。

“這是要出事兒啊……”

就在此時,支援的人馬已經撞開了倉庫的門,十幾個緝私局的同事到場瞬間控製住了局麵。梅姐萬念俱灰,兩眼無神地坐在了地上,半晌後,梅姐緩緩抬起了眼睛,看向了郭聰:

“佳妮……”

“沒錯,也是我計劃的一部分。”郭聰點了點頭。

“她跟這事無關,都是我做的……所有的後果我來承擔,與她無關,她還年輕,不能就這麽……”梅姐紅了眼眶。

“具體怎麽量刑是法院的事,你既然知道幹這行是違法的,又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女兒拖下水?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郭聰長歎了一口氣。

“她有一隻保險箱!”張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指著梅姐大喊。

“什麽保險箱?”郭聰問道。

“一道菜!她有一道菜不讓別人送,一定要親自送,而且還鎖門,肯定……肯定不是那些動物,因為我已經送了一堆珍稀動物了,沒理由就差最後一道菜不讓我上……”

張瑜有些語無倫次,看著一臉迷茫的郭聰和蔣煥良,張瑜走到梅姐麵前,從她隨身的手包裏一陣翻找,拎出了一串鑰匙,挑出了那把保險櫃的應急鑰匙,在郭聰眼前晃了晃。

郭聰接過那把鑰匙,走到了梅姐的麵前:

“保險櫃在哪?是你主動交待,還是我們自己找,你這飯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別管你藏得多深,我們要真想找,隻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而且……一個小小的保險櫃,我們的技術手段多得是,不可能打不開,這一點……想必你很清楚。”

“在……在我辦公室的書櫃後頭,有個……有個暗格!”短短的一句話,仿佛耗盡了梅姐全身的力氣,她兩腿一軟,已然站立不住。

“保險櫃怎麽開?是密碼鎖,還是機械鎖?怎麽隻有一把應急鑰匙,主鑰匙在哪?”

“密碼是我女兒的生日,主鑰匙在我女兒的車裏……但是她不知道,保險櫃裏的事,和她沒有關係!”梅姐死死的抓著郭聰的胳膊,郭聰撥開了梅姐的手,把鑰匙遞給了蔣煥良。

“帶著她一起,咱們芝麻開門!”

五分鍾後,梅姐辦公室書櫃後頭的保險櫃被打開。

櫃子裏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四十個鋼筆禮盒!

“這什麽?鋼筆嗎?”張瑜撓了撓頭。

“狗屁的鋼筆,金筆也用不了這麽大的陣仗啊!”郭聰蹲下身,伸手拿出了其中一個小禮盒,打開蓋子一看,盒底嵌著的是一個鋁製的方形密封藥劑瓶,上麵沒有任何的標簽,看尺寸大小,應該是100ml的容積,郭聰輕輕搖晃了一下,裏麵裝得似乎是一些維生素B2大小的藥片。

“這什麽東西啊?是你自己說,還是等我們回去化驗?”蔣煥良瞥了梅姐一眼。

梅姐渾身發抖,麵白如紙,靠著牆蹲下身子,抱著腦袋啜泣道:

“是……是藍精靈!”

藍精靈,學名氟硝西泮。新精神活性物質,歸屬於國家規定管製的第二類精神藥品——中樞神經抑製劑。具有高強度的興奮、麻醉、致幻性。大量吸食藍精靈後,會引起偏執、焦慮、恐慌、被害妄想症等反應,嚴重的會精神錯亂,甚至抽搐、休克、腦中風死亡。因其水溶液為藍色,口服後舌頭會變藍,因此得名。

郭聰拍了拍張瑜的肩膀,指了指被銬住的梅姐,小聲說道:

“原以為她就是個五到十年有期徒刑……現在看來……怕是奔著無期到死刑去了!像藍精靈這種新精神活性物質也被稱為第三代毒品。(第一代毒品是指海洛因、大麻、可卡因等傳統毒品,第二代毒品指冰毒、K粉等合成毒品)這些個癮君子在作死路上的玩兒法越來越多樣化。你別瞧著這藍精靈劑量不大,但是對身體的危害極高,這些新精神活性物質的毒理作用比海洛因、嗎啡等傳統毒品更加強烈,像我國列管的U-47700的藥效,堪比嗎啡的7.5倍,隻要吸上,很快就精神錯亂,最後的結局無一例外,要麽經常性抽搐或休克,要麽直接腦中風死亡。”

“哪兒來的?”郭聰晃了晃手裏的藥瓶。

“藥是北哥的……他定期給我送貨,介紹來消費的客人。”

蔣煥良解鎖了梅姐的手機,翻查了一陣,點開了一個郵箱賬戶,發現裏麵有一份奇怪的郵件,發件人沒有姓名,隻是一串字符,內容很簡單,隻有一行字:

“新品上市,風吹,老鼠洞兩條。”

“老郭,這什麽意思?”蔣煥良問了一句。

“新品上市,就是有新型的毒品要到貨,他們把數字萬叫做條,一萬就是一條,兩萬就是兩條,老鼠洞是LSD的縮寫代稱。風吹……就是進口貨的意思!”

LSD,學名麥角酸二乙胺,也稱麥角二乙酰胺。是一種強烈的半人工致幻劑。無色、無氣味,味微苦,剛製成時無色無味,呈**狀態,一定時間後變成微白色的結晶體。常見的劑量形式是各種大小、形狀的小藥丸、片劑或者膠囊。吸毒者一般是將其滴在一些能吸收的物品如方糖、吸墨水紙和藥理上惰性的粉末等基質上,將浸過迷幻劑的藥紙偽裝成卡通圖片、郵票和紋身花紋等。吸食LSD的危害及其可怕,除了能造成嚴重的精神混亂外,用量過大還會導致不可逆的抽搐震顫,乃至全身癱瘓,吸食麥角酸二乙基酰胺的人,大多是同時吸食大麻或海洛因的“資深癮君子”,為了追求更大的“爽勁兒”才選擇麥角酸二乙基酰胺這種烈性精神藥物。

“這郵件誰發你的?”郭聰問梅姐。

“北哥……”

“現在這麥角酸二乙基酰的價兒少說也得3000美元1克。折合人民幣就是1萬9千多,目前位列世界範圍毒品單價排行榜第一把交椅。這東西毒性極大,一次典型劑量隻有100微克。高劑量時產生的作用可持續10到12小時,好多人直接就給自己玩兒猝死了,比卡洛因之類的傳統毒品狠多了。哎呦……這北哥真是大手筆啊!”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五十七條第一款、《禁毒法》第二條的規定:毒品是指鴉片、海洛因、甲基苯丙胺(冰毒)、嗎啡、大麻、可卡因,以及國家規定管製的其他能夠使人形成癮癖的麻醉藥品和精神藥品。《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條:走私、販賣、運輸、製造毒品罪,根據販賣的數量,追究刑事責任,予以刑事處罰,情節特別嚴重的,可處處十五年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並處沒收財產。要知道,向走私、販賣毒品的犯罪分子或者吸食、注射毒品人員販賣國家規定管製的能夠使人形成癮癖的麻醉藥品或者精神藥品的,按照規定是要以販賣毒品罪定罪處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