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事兒占便宜，大事兒拎得清
周四晚上，賀宇韓回到家，站在樓梯口兒猶豫良久，最終摁響了寧汐的門鈴。
寧汐“呼”地一下拉開門，往他胸前一掛：“回來了？聊得怎麽樣？”
賀宇韓頷首，臉上卻掛著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麽了？不順利？”寧汐緊追他的目光。
他伸出手，摸了摸寧汐的頭：“順利。我隻是覺得……覺得你父母好像並不怎麽了解現在的你。”
有那麽一個突如其來的瞬間，寧汐感到很難過，難過到背過身子，呼吸跟著變得急促。
是啊，自打她搬出來獨住，跟父母之間的溝通越來越少，心事學會了隱瞞，情緒也習慣了自己消磨。
賀宇韓的感慨令她意識到了家人之間的情感缺失。經曆一整晚的輾轉反側，第二天一早她便將瑞士項目的名額讓給了別人。
左右不了寧汐的決定，俞揚帆隻好從寧家二老身上尋求突破。他時不時約老頭兒出來喝個咖啡吃頓牛排，時不時安排一次免費全麵大體檢，還托他爸爸給寧昌德買了台德國進口的血糖測試儀。麵對俞揚帆的無限殷勤，寧昌德可謂樂在其中。他一麵瞞住女兒享受著俞揚帆的好處，一麵又想方設法將他從寧汐身邊支走。
他這個人啊，雖說小事愛貪便宜，可大事拎得清。什麽樣的男人更適合閨女，他心裏有麵明鏡。因此每當俞揚帆問起寧汐擇偶的態度，他總能找出五花八門的理由輕而易舉給人糊弄過去。
要說老頭兒也是奇怪，雖然表現出對賀宇韓的各種不待見，卻仍時不時向女兒問起他的近況——“對門那小子最近怎麽樣啊？有沒有照顧到你啊？有什麽需要你就跟他說，別怕麻煩，我跟老曹畢竟打了半輩子交道多少還是知根知底。你有什麽困難就跟他說，千萬不要怕欠人情，你欠他的爸都能給你還上！”
關於老頭兒拿人好處這事兒，寧汐不過是視而不見。她在工作上幫襯著俞揚帆，時不時小恩小惠地把人情還回去。直到俞揚帆將一台mini cooper送到寧昌德麵前，寧汐才徹底按耐不住了。
這日，她怒氣衝衝地回到家，沒來得及換鞋便瞄準寧昌德的身影一通大呼小叫——
“您買車您自己攢錢啊，跟外人要算是怎麽一回事兒！這汽車又不是小件兒，要多少錢您知道嗎？還是說您根本就是故意的，為了一輛車賤賣女兒是嗎？是不是我們的體諒都被你當成放縱的理由了？我不提您就以為我真不知道還暗自竊喜是嗎？您現在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
等高美蘭從廚房趕到客廳，寧汐已經摔上門離開了，剩寧昌德一人懵在原地。
“老寧啊，這事兒你幹得確實是太糊塗了。”她解開圍裙，觀察他的表情，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
老頭兒猛地回過神來，內心所有的情緒一觸即發，他衝著大門的方向低吼著：“我這不沒來得及拒絕嗎？再說人小夥子也是一番好意，這事兒要是處理不好不僅會傷了他的臉更會傷了他的心！這是多大的人情我能不知道嗎？我寧昌德這輩子什麽時候隨便收過別人的東西？可誰能想到啊，她寧汐不分青紅皂白給我來上這麽一出。她到底還有沒有把我這個長輩放在眼裏！”
回程路上，滿心憤怒漸漸化為綿綿不斷的委屈。直到一個紅綠燈口，寧汐猛地踩下一腳急刹車，她放棄了抵抗，任憑眼淚一顆顆砸在方向盤上。
以往的每一次，無論老頭兒捅出多大的簍子她都盡全力補救。就算再委屈再傷心，也都將情緒默默留給自己。因為她知道，無論他的做法多麽匪夷所思，都是出於對她的愛；無論他的想法多麽天馬行空，都是出於對她的關心！然而經曆過這一樁樁一件件，積累已久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也是在挺長時間以後，當賀宇韓問起此事，彼時的寧汐隻能繃著一臉無可奈何的笑，回答他說，“親人之間就是如此，就算做錯一千次一萬次，最終還是會選擇原諒彼此。”
他聽後，順勢將她的腦袋按入頸窩，掌中一片溫柔。
剛到公司，寧汐就接到緊急出差通知，為期兩天半，連夜飛往重慶。
入行幾年來，出差頻率指日上升。為此，她特意在辦公桌下放了隻能夠用來說走就走的登機箱，裏麵塞滿必要的日用品及換洗內衣褲。
淩晨五點到達酒店，寧汐決定在補覺之前將西裝成套掛好。她翻找了老半天，這才意識到有條西褲放在幹洗店忘拿回來了。她的西服都是公司撥款量身定製的，臨時買一套也不現實。想到這兒，她立馬打電話給賀宇韓，要他幫忙快遞。
翌日。
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晚上十點，寧汐翻開電腦屏幕，置於案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輕掃一眼來電顯，她立馬接聽。
“還沒睡？”
“剛回房間。對了，褲子幫我寄了嗎？”
賀宇韓沒回答，反問：“怎麽這麽晚？”
“晚飯後去買了一款我很喜歡的蘇門答臘咖啡，準備送給客戶。現在在準備ppt，明天的幾位上帝很重要，我有點擔心自己講不好。”
賀宇韓倒是對她充滿信心：“像你這種長線選手，臨時抱佛腳不如出去放鬆。別累壞了，我會心疼的。”
寧汐心頭一甜，跟著喉頭一甜，說：“我好想見你哦。”
“想見我啊……這可不太現實。”賀宇韓輕輕歎了一口，跟著開起了玩笑，“要不你閉上眼睛許個願，看看會不會實現。”
“別鬧！我這顆少女心啊，放在貨架上太久，早過期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試試唄。”
即便覺得幼稚，可寧汐依然照做了。她做好任由他笑的準備，即便是嘲笑，她很願意成為他的開心果。
少頃。
“好了嗎？”電話那頭輕輕問。
寧汐沒回答，默默睜開眼睛。
就在這時候，門鈴響了起來。她回頭瞥了一眼，對聽筒說道：“等一下啊，應該是公司給準備的睡前紅酒送來了。”
話罷，一把拉開房門。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從側麵竄了出來。寧汐下意識尖叫，可剛才擺出口型就被一道熟悉的嗓音堵住了嘴。
“恭喜你願望成真。”
“賀宇韓？”驚訝之餘，她的心被一股甜蜜的力量狠狠攥住。她眼眸低垂，伸手抵住他壓上來的身體，他也不說話，就那麽看著她。不知是等待還是較勁。
“我沒許願啊，那麽說是怕你掃興！”
賀宇韓上前一步，俯下身，溫柔的氣息撩撥她的耳垂。
“我忘了告訴你，我跟你許了同樣的願望。”他說。
……
回程那天正逢周末。下一個項目即將開啟，寧汐眼看著就得007了，在此之前她要盡情狂歡。
走出一間名頭滿滿的糖水鋪，兩人散步到商區步行街。道路南口正好有家攝影工作室做宣傳活動，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姑娘將他們當街攔下，介紹說隻要登記會員留下郵箱就可以免費獲得一張情侶照。
寧汐下意識想要拒絕，可她伸出的手掌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賀宇韓的大手一把覆住了。
快門聲響起的瞬間，賀宇韓突然捏住寧汐的下巴，低頭咬住她的嘴唇。直到攝影師說“好了！” 她才意識到，他的舌還停留在她的口中，薄荷味兒，清涼爽口，臉上起火，舌根微痛，她憋氣憋得臉頰漲紅。
事後，賀宇韓執意要了那張照片，夾進錢包隔層。
沒出三天，寧昌德接到老曹電話。
“咱兩家是不是應該找時間正式見個麵啊？”
“見麵幹嘛？”
“你還不知道嗎？倆人真的有譜，照片為證！”
第二個周末，寧汐回家吃飯。寧昌德正襟危坐，問：“那小子最近什麽情況啊？”
“誰？”寧汐抬頭。
“對門兒！”
寧汐下意識放慢咀嚼的動作，答：“還不是老樣子，挺關照我的。”
她估計老頭兒得是從曹叔那兒聽聞到了些什麽，悻悻之餘不知該如何開口。正默默組織著措辭，寧昌德放下碗筷，指了指廚房：“我昨天托人買了兩盒土雞蛋，這樣，你給他帶回去一盒。”見寧汐麵露詫異，跟著補上一句，“就當回饋他對你的照顧。咱不欠別人的！” 說完，埋頭扒了兩口飯，跟著一臉不安地輕置碗筷，道：“閨女，咱看男人不能隻看表麵，要多考驗，不能光用眼睛看用耳朵聽，要用心感受，用直覺分辨。”
“爸……我……”寧汐用筷尖抵住下唇。
“快吃飯，吃完幫爸下載一個手機軟件，宋窈她媽給推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