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爸，生日快樂
到了下班的點兒，寧汐整理好文件往電梯口走。穿過走廊的時候，Vivia毫無預兆地從茶水間竄了出來一把掐住她的胳膊：“寧汐，你這是什麽意思？公司有難的時候講求的是一致對外，你想幹嘛呀？”
寧汐瞥她一眼，整了整被拉亂的衣袖，淡淡回應道：“那也得看是什麽事兒吧。”
“你就是想方設法針對我不是嗎？你嫉妒我的能力，不甘心領導對我的器重。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一定要落井下石？”
“不是所有人都那麽狹隘。”
“好寧汐，那咱倆就比比看誰能笑到最後！”
即便江源出麵調解，可Vivian咬死了與自己無關更與部門無關，而張朵的家屬決不善罷甘休，家裏在法院有關係，他們執意要將事情鬧開甚至揚言起訴。在接下來的兩天裏，七大姑八大姨拉著橫幅在公司樓下聲稱要為張朵討回公道。寧汐私下去跟張朵的父母交涉，建議大家各退一步私了。怎料日後公司傳聞卻變成了寧汐慫恿家屬上訴，說她這麽做的原因一是為了鏟除職場對手Vivian，二是沒能從上一個項目中拿到好處心有不甘。
麵對迎麵潑來的一盆髒水，寧汐麵兒上不動聲色，可內心絲毫不畏懼。
“寧汐你看，現在事態的發展已經不隻是工傷這麽簡單了，傳聞咱倆借借此事惡意競爭。”
寧汐笑笑，伸手撥去Vivian胸口處的一根碎發：“你看，咱倆都是為公司出力，是並肩戰鬥的夥伴，又哪來的惡意競爭一說？現在既然有人說我沒能從上一個項目中拿到好處，那就證明有人一定是從上一個項目中拿到了好處。因此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一定要嚴查究竟是誰從中拿到了豐厚回扣並會據實上報董事會。”
她這麽一說，Vivian瞬間變得凜冽起來了，上前逼近一步：“寧汐，我好心勸奉你趁早收手。”
寧汐很是無辜地眨眨眼：“那怎麽行？我這可是在誓死捍衛自己的尊嚴，更是在挽救咱倆的友誼！”
寧汐一直以為職場中被甩黑鍋一定要擦亮了扔回去，再說她了解Vivian這樣的人，渴望成功但也隻是成功的附屬品，所以她害怕得不到成功。
“你就不怕事情搞到覆水難收的地步自己無法再在公司立足嗎？”Vivian看寧汐敬酒不吃吃罰酒，立刻變了臉色。
“我走到今天全憑自己的能力，即便給我降職我也保證自己是整個部門裏業務能力最強的。我寧汐在百納環球的作用是為公司牟利，而不是認人造謠替人背黑鍋。我可以不跟小人計較，但道理總是要說清楚的。”
“說話做事這麽直接，你這是在主動孤立自己你知道嗎？”
“我很直接嗎？謝謝提醒啊！我隻是想要大家知道，我可以不傷害人，但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寧汐橫眉，盯住Vivian的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待她拎著禮品袋走出公司，已經晚上八點半了，原本打算早些走的，可偏偏因為Vivian的破事兒半途被拉回去參加部門商討會。要知道，今天可是寧昌德的生日，寧汐佯裝不知，隻答應了父母會按時回家吃飯，不過想要給老頭兒個驚喜。可現在這個情況，估計老頭兒又該擺臭臉了……想到這兒，她不禁一腳油門兒踩到底。
日落後的房間被一層昏暗的光影籠罩著。高美蘭靠在沙發裏打盹兒，寧昌德手持遙控器不停換台。身後不遠的餐桌中央擺放著插好蠟燭的生日蛋糕，四周整齊排列著不再熱氣騰騰的飯菜。
門鎖響起的瞬間，寧昌德條件反射般衝向玄關。沒等鑰匙插入鎖孔，房門嘩地一下拉開來，寧汐一愣，“爸。”正伸腳夠拖鞋，寧昌德語調一沉：“還知道回來？”
寧汐故意忽略掉其中情緒，若無其事地解釋說：“對不起啊爸，我這不公司臨時有點兒事耽誤了嗎？祝您生日快樂！這是孝敬您的！”隨之欠欠身，畢恭畢敬將禮物奉上。
一絲喜悅打寧昌德眉間掃過，怎料他並未伸手接過，低聲嗬斥：“就這個態度！你爸要是有天死了，估計你連葬禮都能給耽誤了！”說著便憤憤背過身去。
寧汐覺得不可思議，“爸，多大點兒事兒用得著說這麽重的話嗎？”
“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寧汐知道這事兒錯在自己，可父親的不理解令她很是委屈。她沉了一口氣，將禮品袋置於牆角，故作輕鬆地往餐桌前一坐：“這麽豐盛啊！媽，我生日那天也要來頓像模像樣的！”說著便拿起碗筷，“爸、媽，咱們點蠟燭吧！”
高美蘭正準備應聲，怎料寧昌德快步上前一把端過蛋糕。沒等寧汐反應過來他便將菜品一道一道撤離桌麵。
“爸，您這又是幹嘛？”
“今天是我的日子，這桌菜是你媽給我做的，我愛怎麽著怎麽著！”
高美蘭這就有些不高興了：“你自己愛吃不吃，怎麽能餓著我閨女！你看寧汐都忙了一天了，你也理解理解人！”
寧汐悻悻放下碗筷坐在餐桌前沉默。良久，高美蘭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從廚房出來，往女兒手邊一擱：“你爸沒事兒，他是覺得那一桌子菜都涼了回鍋不健康，口感也不好。餓了吧，來，你最喜歡的炸醬麵，你爸中午就讓我把臊子炒好了！”
寧汐接過碗，朝沙發輕瞥一眼：“我不就是晚了點了嗎？我爸他至於嗎？”
至於！當然至於！寧昌德本想借生日這天與家人共享天倫之樂。他提前一周就偷偷備好了菜單，大早起來采購，中午開始備菜備料，下午卡著點兒把飯做好，可左盼右盼卻怎麽都不見女兒回來。終於，翹首以盼變成了鬱鬱寡歡。
“媽知道你忙，你爸他其實心裏也理解，可今天畢竟是他的生日，他這個人又很情緒化。”高美蘭說著將另一碗長壽麵向寧汐手邊推了推，“給你爸端過去，說幾句好話讓他開心開心。”
寧汐端著碗筷來到客廳，將碗筷雙手呈上前：“爸，生日快樂，今天是我做得不好惹您生氣，快吃麵吧，一會兒該坨了！”
怎料寧德昌倒是擺起架子來了。
高美蘭好聲勸道：“老寧你說說，你這生日算陰曆，每年日子都不一樣，閨女能這麽有心年年記著，你就別怨她了。”
寧昌德想想便也作罷，剛要伸手去接碗筷，寧汐卻不合時宜地賣乖，道：“爸雖然回來晚了是我的錯，可工作上的事兒實在推不掉。您偶爾也理解理解我的處境不是？Boston可不是人人想去就能去的，那得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努力才行！”
怎料寧德昌聽到這話表情立馬就變了。他碗筷一摔——“波斯頓？這事兒你怎麽還沒死心啊？”
父親的暴跳如雷令寧汐很是驚詫：“什麽死心？這是我的夢想！我為什麽要死心？”
“我原本以為你會乖乖聽大人的，沒想到你這麽固執！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實在不行你換個工作吧！讓你媽找人幫忙把你調回來當老師也不錯！”
“我不會換工作！”
“你看看你追名逐利的狼狽樣，好看嗎？”
“狼狽樣？我非常自豪好嗎？我是憑借實力正大光明追名逐利的好嗎？”
寧昌德冷哼：“你那份工作我看是個人都能代替！用得著你成天擺出一副全天下就你最忙、地球少了你就不轉了的樣子來嗎？”
這話噎得寧汐心頭生疼，她嘩地一下站起身，無比倔強地望住父親。
寧昌德倒是不以為然，緩緩說道：“收起你高高在上的事業心，結婚生子要比這重要，孝敬父母也比這重要！”
父親的態度令寧汐覺得不可理喻。她用力抿住雙唇，迫自己沉下聲來：“我做的選擇，我追求的人生對你來說什麽都不是嗎？”
“人生？你才多大就跟我談人生？我還不了解你嗎？差不多就行了。”
“在你心裏我什麽都做不成是嗎？上學的時候每次考到年級前幾名，你都說那是任課老師看在你的麵子上給我補課的功勞。每次我拿了榮譽證書，你說那是你精心培育的結果。我呢？難道我的努力和用心跟你的麵子比就無足輕重嗎？”
“寧汐你少說兩句！”高美蘭勸阻道。
“讓她繼續！”
“你自詡為知識分子，可在這個家裏從來沒有鼓舞隻有打壓！我的成績也隻為你的虛榮心添油加料罷了！但不管怎麽樣，我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好的大學進入知名公司，難道就不能得到你們的認可你們的支持嗎？”
“你到底成就了什麽？你到底為父母考慮過什麽？如果沒有享受我帶給你的那些特權你能考上好的大學嗎？如果沒有我們的精心養育處處嗬護你能手持榮譽走到今天嗎？可是你想想，你又為父母做過些什麽？”
“按照您的意思，我現在隻需要放棄目標一輩子守在你們身邊再找一個符合你們心意的人結婚生子就足夠了嗎？但是我死活都做不到！我還有很多事想做，還想要自己的人生更上一層樓，我還有很寬很長的道路要去走！”
“那就滾出去！別再認我們做父母！”
“走就走！”寧汐毅然摔門而去。
俗話說最傷人的不是拳頭，是舌頭。然而家人之間又哪有什麽隔夜仇？
翌日晚間，寧汐拖著疲乏的身子回到公寓。本打算隨便煮包泡麵湊合湊合，卻發現餐桌上整齊排放著大大小小的飯盒，伸手一摸，還都是溫的。她一一打開來看，意外發現竟是與昨日一模一樣的菜式，可看成色全是新鮮出爐的。
寧汐突然心頭一軟，這一向是父親與自己講和的方式，從來沒有一句對不起，可舉止間寫滿了我愛你。他常常惱羞成怒氣話連篇，可衝動之下卻總又暗暗藏著愛的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