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名副其實的媽寶男

整整一天,譚宛做事心不在焉。她決定跟秦川好好兒談談,即便在心中預演了無數種開場白,終了卻毅然選擇不遮不掩開門見山。

回到家,秦川已經回來了。譚宛走向沙發:“川哥我想跟你說件事兒。”

“怎麽了小宛?來,先吃個草莓。”秦川說著,一個反手將譚宛拉向懷中。

“你媽媽今天去公司找我了。”

“找你?是我家裏出什麽事兒了嗎?”秦川無比急迫地問道,“啊呀這事兒怨我,我前兩天不是跟他們賭氣嘛,都沒怎麽接過電話。”說著就從身下摸出手機要往家裏撥。譚宛伸手攔住:“川哥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她起身,逃離秦川的膝蓋,挨著他身邊坐下來。

“太皇太後想讓你回家住,責怪我沒把你照顧好。我知道你她一直看不慣我,也知道這次她是想激怒我讓我主動跟你說分手。我本來也想立馬給你打電話來著,可冷靜下來一想,咱們在一起這麽久不容易,最起碼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做出後悔的決定。再說跟我談戀愛的畢竟是你。所以在作出單方決定之前我想跟你聊一聊。”

片刻沉默,秦川重重歎了一口氣,伸手將譚宛裹入懷中:“ 小宛,沒那麽嚴重。要說這事一係列事件,歸根結底都怨我。你可千萬別恨我父母,他們做這一切也是因為愛我。”

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男友第一時間不是作出安慰而是替他老媽開脫,譚宛一下子坐不住了——“愛你?我倒是覺得他們是在害你!”

秦川頓了一下,伸手將譚宛一把推開:“害我?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難道不是嗎?他們是控製狂,而你是愚孝!這一點難道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這句話似乎徹底激怒了秦川,他猛地站起身,快速踱步窗邊:“我不許你這麽說我爸媽!他們辛辛苦苦養我育我,你作為我的女朋友怎麽能這麽指責他們呢?”

就在某個突如其來的瞬間,譚宛忽而無力感叢生。麵對咫尺處那起伏強烈的背影,她稍稍沉吟,終了,用喃喃的語氣說道:“算了,看來咱倆真的該冷靜冷靜了。”

譚宛將自己反鎖在陽台上,麵對白花花的電腦屏幕試圖用工作轉移掉消極的情緒,可腦中思緒混雜一個創意點都想不出。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愛著秦川的,這麽多年的感情絕不是空穴來風。而秦川也無疑為一個值得被愛男孩,他善良、誠懇,一路學霸,智商不低,可有一點是譚宛始終無法忍受的:他遇事沒主見,任何事情一旦父母有異議便會立馬放棄。

至於他的父母,對其過分關愛,大包大攬,泛愛剝奪了他自我成長的機會,特別是每每遇到感情問題的時候,他腦袋一縮,立地變成一隻一味愚孝的鴕鳥。他們至今未曾放手讓他嚐試自己的人生。一感到兒子受到壓力,他們所做的不是讓他獨自麵對勇敢解決,而是想盡辦法屏蔽壓力源,絞盡腦汁在他的眼前打上馬賽克。

秦川——媽寶男!她譚宛又何嚐不曾這樣想過!

3.

薛晴子前腳踏入電梯後腳便收到一條短信,迅速點開來看——“下午見個麵吧,老地方,七點。我想給你看樣東西,如果你不來我就去公司接你。”

算是威脅嗎?晴子皺眉,用力將手機甩回包裏。

傍晚六點五十分,她如約來到餐廳。坐在窗邊的樊昆立馬起身招呼,隨之將酒水單奉上:“喝點兒什麽?”

薛晴子搖搖頭,省去無謂的寒暄開門見山道:“有什麽話直說吧。”

“那就老樣子。”他回頭,衝不遠處的服務員打了個響指——“一杯牛奶蘇打!”

等服務員將飲料端上桌,樊昆這才不慌不忙地從包裏掏出幾頁紙來:“晴子你看看,這是咱倆在一起這些年來相愛過的所有證據。”

晴子撇過臉:“你又耍什麽花招?”

“你別急,我先念給你聽聽。”說著便將紙張平鋪開來,薛晴子這才注意到那似乎是一列長長的清單。

“我歸納了幾個部分。這第一部分,是大學那會兒的。”樊昆輕咳,繼續說道,“tennie wennie經典款風衣,1600元。安娜蘇許願精靈,400元。swatch手表,500元。 香港自由行,7000元……”

沒等他讀完,晴子將杯子往桌麵一摔:“這就是你要給我看的東西?樊昆你今天約我見麵就是為了算總賬嗎?”她覺得很沒麵子,狗屁愛的證據,不就是來要錢的嗎?說著就要拍案而起,怎料樊昆話音一轉——

“晴晴你看你真的誤會我了。我之所以絞盡腦汁把這些列出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些都是我對你的愛!記得你跟我說過,我送你的小禮物你爸媽都不舍得給你買,我帶你去的高檔餐廳你爸媽從來沒帶你去過。你也知道,我當初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窮學生,爸媽不過工薪階層,給你買東西的錢都是從我的生活費裏硬省出來的。難道這些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薛晴子垂著頭,多少有些動容。

“晴晴,別再對我使用冷暴力也別再失蹤了行嗎?請你原諒我的年少衝動。你是我的初戀,是我的一切!她們都是哥們兒,真的,隻不過有時候一不小心就玩兒過界了!不過我以後不會了,我向你保證我堅決不會了!原諒我吧,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回到我身邊。”

薛晴子從樊昆手上抽過那幾頁長長的清單,一字一句地讀下去,這些年的甜蜜時刻在眼前連成了一幅虛晃的長卷。她向來不是一個物欲至上的女孩,隻是偏執地將物質當作了愛的度量衡。

見晴子遲遲沒有回應,樊昆追問:“你看我朋友圈動態了嗎?”

“刪了。”

“那現在我們加回微信好嗎?”

“算了吧。”晴子遲疑道,“清單我留著,錢改天打給你。以後別見了,沒什麽好見的。”

“那我們能——”

她太了解樊昆,沒等他把話說完便插言道:“我們不適合做情侶,更不適合做朋友。”

她用盡力氣拒絕了他,卻在他的背影中趴在桌上沉浸了很久。

回家的地鐵裏,晴子收到了樊昆的好友請求,她萬般猶豫,卻還是點了同意。她突然覺得很難過,看著屏幕輸入了一長串文字,卻又一個個刪除,一直坐到終點站,這才發現自己中途忘了下車。

嘴上豎起最堅硬的牆,心裏卻軟得一塌糊塗。

回到家,晴子收到了樊昆發來的圖片,那是分手後她貼在他倆之前常去的一間奶茶店牆上的一紙留言。

他問:“是你寫的嗎?”

“嗯。”

紙條上寫著:“我穿著一雙不合適的鞋子淌過泥濘,試圖翻山越嶺,我多麽辛苦才走到了這裏。”

樊昆再說了些什麽,晴子再無回應。她關掉手機,將自己裹在空調毯裏。心裏想著,到此為止吧,誰也別去打擾誰,誰也別再虛情假意地關心對方。刪了的人就不該加回來,說了再見就不該再期待後會有期。

……

周一下班後,薛晴子在樓下咖啡店隨便要了個三明治便直奔萬華酒店。

酒會七點半正式開始,她六點四十準時出現在宴會休息間。諸如此類的合作方酒會也不是沒參加過,可如此隆重的還是頭一回。她為此特意精心準備了一番——黑色Dior小黑裙,銀色Jimmy choo尖頭高跟,與鞋子同色係的miumiu手包,亞麻色長發在腦後紮成了一束活潑的馬尾。

趁正式開場之前,晴子去衛生間補妝。剛推開門,隻見立鏡前站著一位四十來歲的女人,眉眼間盡顯焦急之色。

“向總,這一點點脫線真的沒關係,要是不湊近看根本發現不了。”助理模樣的年輕女孩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這是什麽話?那要是正好被發現了呢?我豈不要成為全場的笑料!”

“那您看,要不換那件裸色的備用裝?”

“可那件跟今晚的燈光不搭呀,會顯得我膚色過暗的!”

晴子見狀,徑直走上前,稍事打量,說道:“您的禮服隻是開了點線頭,縫一縫不礙事的。請問您有針線嗎?”

助理一愣,感恩戴德地打開手包:“備用針線包倒是隨身攜帶,隻是這條裙子太昂貴,就憑我的技術不敢輕易下手!”

晴子頗有自信地笑道:“放心吧,交給我就行。”

不過寥寥幾針,昂貴的落地長裙恢複了原貌。被稱作向總的女人霎時之間眉開眼笑:“看你這專業手法跟走針的熟練程度,你是……設計師?”

薛晴子欠身,從手袋掏出名片雙手奉上:“您好,我是“德道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師,有幸受邀參加朗寧的酒會。”

“原來是審計師啊!很少有女孩子會做女紅,還做得這麽精致!”

薛晴子笑著解釋說上大學那會兒她沒有多餘的錢買衣服,但又臭美,就在街上逛悠,看到喜歡的就回家自己做。

從衛生間出來,她徑直走向大廳。司儀立於舞台中央,宴會已然進入預熱階段。晴子從服務生手中端過香檳,剛抬眼,餘光深處一具偉岸的身影從側後方靠過來。她不禁回身望,四目相接的瞬間,對方率先打起招呼來——“薛小姐真的是你?你今天真美,不湊近看我都沒敢認!”

“江先生?這麽巧!”

“無巧不成書嘛!我也是來北京出差,朗寧國際正好是我們公司下一季度的合作夥伴。怎麽——薛小姐在朗寧任職?”

晴子低眸:“我哪裏有那麽優秀!我是代表德道會計師事務所前來參會的。朗寧請我們公司做年度審計,我是本次審計的項目負責人。”

這個看似鄰家小妹的姑娘竟然是注冊審計師?江源不禁感慨人不可貌相。是啊,雖說相識不算太久,可他好像一直都忘了問她究竟是做什麽工作的。

眼看著宴會開場,江源當下發出邀請。“薛小姐,之前你幾次幫忙照顧小羽,我一直想找機會感謝你來著。是這樣,我後天的飛機回江州,不如趁走前一起吃頓飯好了。”

……

酒會結束已經過了十點。薛晴子強撐著酸痛的腳踝站在酒店門口等待計程車。側目瞬間,一具窈窕身影不張不揚闖入她的視線。她原地恍惚了幾秒鍾,正欲提步追上去,那身影卻消失在了空闊的大廳深處。

即便隻看到了輪廓,可這令晴子不由想起一個人來——

宋窈?她什麽時候來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