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舊識

太原?

商賈?

如何天馬行空的想象,這一介商賈都難與高高在上的皇上聯係在一起,皇上為何會在意一個商賈被殺?還特意命自己前往太原查辦此案?這商賈與皇上到底有何關聯?更為奇怪的是六扇門派萬筠靈隨同前往,難不成是皇上之意——派人監視自己查案?這案子背後到底有什麽秘密?

沈爻心中實在費解。

如今,婧妃案已結,大理寺的關係打點的也差不多了,沈爻正計劃暗中調查當年沈家的案子,卻沒想到差從天降,心中實在不願離京,可皇上下旨,他如何敢抗旨,隻能應下、自我安慰:都已等了十二年,也不在乎這幾天。

氤氳之氣從茶壺中彌漫,馬車內頓時茶香四溢。

沈爻心中琢磨著,手法嫻熟的沏著茶,為萬筠靈、陳十六、花千語各斟了杯茶,說道:“冬日當飲普洱。”

“我們都是粗人,哪有先生這般講究。”

萬筠靈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她心中也存有疑惑,昨日,義父郭玉神情凝重的回六扇門,欲言又止的說了些無關痛癢的事,隨後差自己與沈爻一同前往太原辦起案子,卻什麽也未囑托;萬筠靈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義父似乎在隱瞞什麽,可義父不言,她也不好多問,心裏卻一直難安,平日與沈爻鬥嘴慣了,情緒也未加掩飾,說話沒了顧忌。

沈爻抬起眼皮撇了萬筠靈一眼,見她麵色凝重,關切的問道:“萬捕頭心情不佳?是不是遇上了煩心事?不如說於在下聽聽,或許在下有可解之法。”

萬筠靈一愣,一臉審視望著沈爻,不解的問道:“沈先生何時變得會關心人了?”

沈爻不知為何,心髒一陣狂跳,他還從未有過如此感覺,似乎心思被人看透一般,不由笑了笑、飲了口茶掩飾情緒,故意說道:“在下隻是擔心萬捕頭情緒不佳影響查案,若查到凶手,抓不住,該如何向皇上交代。”

“先生不用擔心,還有我呢!”陳十六顯擺的插話道。

“就你那半吊子武功。”沈爻沒好氣的回道。

“先生,我哪有半吊子啊!”陳十六委屈道。

“連半吊子都沒有,更指望不上你了。”

“我……”

沈爻覺得陳十六這一番攪和,萬筠靈該不會多想,見陳十六一臉委屈,笑了笑,安慰道:“此行一切都指望你了,陳少俠。”

“先生看不起我,哼……哪天我非證明給先生看。”

陳十六丟下一句話,氣的扭過頭不理。

沈爻見他這般,不由一笑,這陳十六以前殺伐果斷、如今又封為王爺,怎麽還像個任性的孩子?正當他目光從陳十六身上移開,卻發現萬筠靈一雙美目正直直的盯著自己,不由心虛,嘴角咧了咧,問道:“萬捕頭為何如此盯著在下?”

萬筠靈起初對沈爻的話並未多想,可見到沈爻戲耍陳十六,愈發覺得沈爻為掩飾什麽故意為之,難不成沈爻是真的關心自己?她心頭充滿暖意,竟不由自主的盯著沈爻,被沈爻如此一問,才回過神,連忙說了句“沒事”,慌亂的扭過頭。

溫暖的馬車內一下子靜了下來,氣氛有些怪異,沈爻、萬筠靈各懷心事的飲茶。

陳十六一陣賭氣之後便忘了這茬,閑來無事,掀開車簾,一陣冷風入骨,又連忙將車簾放下,擔憂的說道:“這天寒地凍,塞北更是冷風入骨吧?安陽王年事已高,不知能否受得了。”

“放心,安陽王征戰沙場多年,縱然年事已高,也不懼這小小的寒風。”

沈爻安慰了句,陳十六本就是知恩圖報之人,安陽王為恢複他的身份、查婧妃案勞心勞力,陳十六對安陽王充滿感激,這幾日來經常往安陽王府跑,叔侄倆的關係更拉近了不少,得知皇上派安陽王巡視塞北,他心中擔憂老王爺的身體也在情理之中。

“也不知皇上為何非派安陽王巡視塞北。”陳十六不滿的嘟囔道。

沈爻微笑不語,心中猜想:皇上定與曹睿已暗中達成協議,曹睿命二子交出常勝軍兵權,皇上保曹睿一命;既然如此,皇上必定派親信前往,安陽王身份尊重可代表皇上,又不求權利,派他去最為合適。

這安陽王巡視塞北是假,替皇上掌管兵權才是真。

太原城。

沈爻一行人趕了兩天路,來到太原城,城內人流攢動、好不熱鬧,這座城池頗有特點,路皆是丁字路。

傳聞,太祖皇帝當年攻打晉陽,可拿下晉陽之後,依舊遭軍民自發抵抗,而且,之前數朝帝王皆是由晉陽起兵,太祖皇帝認為此處是出真龍的“龍城”,一氣之下,先火燒晉陽城,後引水淹之,晉陽城徹底消失;三年之後,太祖皇帝在晉陽城南四十裏修建這座太原城,為防止真龍出世,徹底封死龍脈,將此座城池的路皆做成丁字路。

“先生,太原府衙到了。”

沈爻從思緒中回過神,朝陳十六點了點頭,彎腰下馬車。

陳十六率先一步下了馬車,向守門的衙役表明先生的身份,兩名衙役似乎早已得知朝中派人前來查案,其中一人麻利的前去通知知府大人,另一人熱情的領沈爻幾人入府,在衙役的帶領下,沈爻幾人走了沒多久,隻見前方迎來數人,最前麵一人身材矮小,身上穿著件略大的四品官服,顯得整件官服套在身上,如唱戲一般,頗為滑稽;距離尚遠,那人便拱手喊道:“下官太原府知府何柳山拜見沈大人。”

“何大人有禮。”

“沈大人舟車勞頓,委實辛苦。”何柳山諂媚的說了句,連忙邀請道:“沈大人,請。”

“請。”

“沈大人,下官已在鼎紅樓備下薄酒,咱們稍作休息,先飲口茶水?”何柳山邊在前帶路邊小心翼翼請示道。

“客隨主便,聽何大人安排。”

“哪裏,哪裏,下官聽沈大人的。”

何柳山諂媚的應了句,這才注意到沈爻身旁的萬筠靈、身後的陳十六、花千語,見這幾人雖年輕,卻器宇軒昂,絕非等閑之輩,開口問道:“沈大人,這幾位是?”

“這位是萬筠靈萬捕頭,六扇門的捕頭,協助本官調查此案,至於這二人是本官的下人。”

沈爻隨意介紹一番,知陳十六不講究做派,故意未表明陳十六身份,何柳山一聽,連忙諂媚的向萬筠靈行禮,自責道:“下官施禮,原來是六扇門的捕頭大人。”

“何大人,你乃四品知府,下官隻是六品捕頭,你在本捕頭麵前怎麽自稱下官?”萬筠靈沒好氣的回道。

“嗬嗬……”

何柳山不由尷尬一笑,不知如何應話,索性不答,引領幾人進了大堂,堂內已備好茶水,何柳山請沈爻上座,沈爻也不推遲,便在上座坐下,飲了口茶,放下茶杯,開口問道:“何大人,聽聞這死者是本地富商?”

“是。”

何柳山連忙放下手中茶杯,繼續說道,“武家在太原城名氣頗大,早在幾十年前便是本地富商,以前是武紀的父親武勝掌管家業,六年前,武勝死後,家業便由武紀掌管,死者正是武紀。”

“何大人對這武紀可有了解?”

沈爻不動聲色的打探,皇上竟關注一介富商之死,其中定有緣由。

“有些了解。”

何柳山神色略顯尷尬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武紀平日樂善好施,為人正派,他是本城第一富商,有時朝廷頒布的一些法令,他都頗為積極配合,下官經常與之打交道,還算得上了解;說起這武紀,也是個傳奇人物,早年離家,直到七年前才回來,當時武家家業有敗落跡象,武勝身染重病,其長子武兆又是個紈絝子弟,難擔家業,武紀回來後擔起家業,短短一年,便令武家重回正軌,事業蒸蒸日上,武勝在臨死前將家業交於武紀。”

“離家?他離家幹什麽去了?”

“傳聞是在外遊曆,至於具體做什麽,下官也不知。”

“這武紀隻有武兆這一個兄弟嗎?”

“還有三個姐妹,武家以前也是富商,子嗣繁茂,武勝共有倆兒三女,這女兒都已出嫁,隻有武紀與武兆倆兄弟尚未分家。”

“他們兄弟姐妹之間的關係如何?”

“並不好,武兆雖為長子,可武紀家規嚴明,做事向來按規矩,武兆為人紈絝,經常遭到武紀的斥責,隻不過,這家業都是武紀打下來的,武兆也不敢違背兄弟。”

沈爻覺得該問的也差不多,茶也喝夠,直接起身說道:“何大人,咱們先查看武紀的屍體吧!”

“沈大人,馬上就該進食了;這屍體已腐爛,看一眼都令人作嘔,不如……”

“無礙。”

沈爻淡淡打斷,何柳山也不好多言,隻得帶著沈爻一行人前往停屍房;行了半炷香的時間,一行人便來到後院停屍房,何柳山捂著鼻子命衙役將屍體上的白布掀開。

白布打開,隻見一具略有腐爛的屍體躺在木板之上。

沈爻邁著步子走了上去,朝屍體的臉望了一眼;頓時,沈爻神情大驚,身軀不由的顫抖起來、雙拳也緊握起來、目光死死盯著那張略微腐爛的臉。

他永遠忘不了這張臉。

這張臉正是十二年前屠殺山賊、放火燒山的凶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