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步之差(下)

沈爻、陳十六告別許慎,來到烏衣巷。

陳十六見這熟悉之地,心中不由猜想先生口中的凶手莫不是昨日見的浣靈大娘?

路上,陳十六問過先生犯人是誰?可先生不作回答,他不好再問,此時心中疑惑叢生,實在忍不住了,又問道:“先生,您認為的凶手不會是大娘吧?”

沈爻並不答話,默默的往前走。

陳十六快走幾步,追上沈爻,焦急的說道:“先生,您就告訴我吧!”

沈爻依舊不理,走到浣靈家門前止步,吩咐道:“敲門。”

“先生。”

“敲門。”

沈爻不耐煩的重複了句,陳十六無奈,隻得上前敲門,可敲了許久,也不見有人開門。

“先生,沒人。”

“將門撞開。”

陳十六一臉為難,說道:“這樣不好吧?”

“你不是想知道浣靈是不是凶手嗎?門不開,怎麽見她?不見她,又怎麽知道?”

陳十六仔細一想,先生說的也對,走上前,抬腳將門踹開,空****的小院映入眼簾,哪有半個人影?

陳十六喊著“大娘”往屋裏走,推了推門,發現房屋的門沒鎖,走了進去。

沈爻邁著步子走了進去,在小院中止步。

小院不大,一眼便可看清全貌,院子打掃的整潔幹淨,東西擺放的整齊,牆邊的花盆種著幾株盛開的海棠花,花盆旁邊放著鬆土的小鋤頭,小鋤頭的鋤刃沾著少許的泥土,靠大門的牆角豎著一柄大鋤頭,大鋤頭的鋤刃幹淨錚亮。

沈爻注意到大鋤頭,走了過去,將鋤頭倒拿起來,盯著鋤刃與木柄相連的部位看了一會,又放在鼻前嗅了嗅。

“先生,大娘不在。”

陳十六將屋裏找了個遍,沒發現浣靈,從屋裏走了出來,見先生拿著鋤頭在聞,疑惑的問道:“先生,您在幹嘛?”

沈爻並未回答,若有所思的反問道:“不在?”

浣靈費盡心思將馮遷的死狀布置成與當年婧妃娘娘一致,無非是想讓婧妃案重查;可如今除了沈爻唯有知曉婧妃案真相的人才會認為兩起案子存有聯係,目前來看婧妃案不可能重查,也就是說浣靈的目的並未達到。

那她接下來會怎麽做?

此案並非她一人犯下,可另一人若是知道浣靈的打算會與她合作嗎?

應該不會。

浣靈的計劃牽扯宮中,另一個人應該隻是單純對付馮遷,才被浣靈利用,他應該都沒想到馮遷並非浣靈所殺,更沒想到浣靈會將馮遷的屍體挖出來、製造成與婧妃娘娘的死狀一致。

那後麵揭開婧妃案,浣靈會獨自完成。

她會怎麽做?

沈爻一時也想不通,不過,無論浣靈怎麽做,必須在皇上知曉浣靈是拋屍者之前找到她;不然,皇上的人先找到,殺她滅口,婧妃案就徹底石沉大海,殺死婧妃的真凶也會永遠逍遙法外,當年祖父未查明這起案子真相的原因也不得而知。

“帶上這個。”

沈爻從思緒中回過神,將手裏的鋤頭丟給陳十六,說道:“走了。”

“先生,拿它幹什麽?”

沈爻頭也沒回,淡淡回道:“物證。”

“物證?”

陳十六一臉不解,想了想才反應過來,物證都有了,那就徹底證明大娘是拋屍者?可他想不明白,縱然如先生推測拋屍者的目的是為揭開娘親的案子,大娘有作案動機;可大娘是如何作案?關鍵的一點,馮遷死前收到神秘東西,大娘的身份難以接觸馮遷,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東西送到馮遷手上?他從思緒中回過神,見先生已出了院子,連忙追了上去,問道:“先生,我還是想不通,您怎麽就肯定大娘是拋屍者?”

“這鋤頭就是挖屍的工具,她有作案動機,又有物證,她就是拋屍者。”沈爻淡淡回道。

“可她怎麽接觸馮遷?怎麽將神秘東西送到馮遷手上?”陳十六不甘心的問道。

“她不用接觸,有人會幫她。”

“誰?”

“太醫署方正。”

“方正?方正為什麽幫她?”

“方正與馮遷私人恩怨,馮遷所著的那本《醫者筆錄》並非出自馮遷之手,而是方正所著。”

“先生為什麽會如此認為?”

“因為張贇認罪書上寫了一句話——吾之所以殺馮遷,乃是因此人該死,二十二年前,吾妹因他誤診、誤治丟了性命;我推測以馮遷的醫術不可能著《醫者筆錄》,之後又向許慎求證,馮遷是方正舉薦進太醫署,又收其為弟子,傳授醫術,可起先馮遷在太醫署隻是個醫師,隻負責煎藥、送藥,之後平步青雲,他的醫術不足以著《醫者筆錄》。”

“這未免有些太牽強了,說不定馮遷進太醫署之後醫術突飛猛進?”

“不牽強,馮遷入太醫署沒多久,就獲得太後賞識,平步青雲,馮遷此人追求權力,誌在為官,如何潛心研究醫術?”

“就算如此,那如何肯定大娘與方正合謀?”

“藥方。”

“藥方?什麽藥方?”

“浣靈身患癆病,窗台放著治療癆病的草藥。”

“這又怎麽了?生病吃藥,不正常嗎?”陳十六不解的問道。

“問題就在於其中一味草藥。”

“哪味草藥?”

“人參。”

“人參怎麽了?難道不是藥方的藥?”

“是。”

“先生,您就直接說吧!”

“浣靈離宮,靠給人縫補衣服為生,她家中情況你也看到,生活拮據,如何能買得起人參?這藥方確實需要人參,不過,亦可用黨參,雖然藥效差些,卻是普通人能吃的起,那就說明那些藥草並非她所買,而是有人贈予她。”

“那人就是方正?”

“對。”

陳十六琢磨了一番,先生的推斷確實在理,連忙問道:“那大娘現在去找方正了?”

“不會,方正的計劃應該隻是利用浣靈殺死馮遷,沒想到浣靈還瞞著他將馮遷的死布置成與你娘親的死狀一致,浣靈絕對不會去找他。”

“那大娘會去哪呢?”陳十六喃語道。

“那就得問她自己了。”

沈爻淡淡回了句,他心裏已想好,找人,誰能比得上芙蓉?

先前陳十六回京,沈爻特意囑咐芙蓉不惜一切代價保護陳十六安全,芙蓉並未執行,沈爻知道她是怕自己多年的布局功虧一簣,可心裏對芙蓉不執行命令頗為不滿,這幾日晚上芙蓉悄悄去上爻堂請罪,沈爻並未理她,晾了她幾日,氣也消了,之前的事該是翻篇的時候了。

……

……

芙蓉棧。

芙蓉神情焦慮、坐立不安,時不時的起身踱來踱去,送信的人未歸,她的心情無比煩躁。

芙蓉棧的情報網遍布京城,浣靈去刑部自首沒多久,芙蓉便得到消息,她知道皇上命沈爻調查馮遷拋屍案,此案對先生意義重大,可如今犯人已自首,先生還不知情,那先生不單單是無法進大理寺,說不定皇上一怒之下,先生有性命之憂,必須讓先生盡快知道此事。

“砰砰”

敲門聲傳來。

“進來。”

芙蓉立即喊了聲,從椅子上站起來,見派去送信的人回來,連忙問道:“告訴沈先生了嗎?”

“回棧主,沈先生不在上爻堂,花千語姑娘說先生昨夜通宵研究案子,今日一早便急匆匆出去了。”

“不在上爻堂?”

芙蓉擔憂的重複了句,努力令自己鎮定下來,先生整夜研究案子,一早急匆匆出去,說不定已查出浣靈是拋屍者,那定是去浣靈家抓凶手。

“你現在立即前往……”

芙蓉想了想,說道:“算了,我親自去。”

“棧主。”

芙蓉說完,不等下屬勸阻的話說完,已走出房間,她離開芙蓉棧,直奔浣靈家,剛走到半道,遠遠看見沈爻、陳十六迎麵走來,喊道:“沈先生。”

沈爻聞聲望去,見竟是芙蓉,心中充滿疑惑,他之前已與芙蓉約好,二人盡量隱藏舊識的關係;雖在外人看來,二人已相識,見麵打招呼實屬正常,可敏銳之人說不定嗅出不尋常。

“芙蓉姑娘,不知芙蓉姑娘這是去哪?”沈爻故意問道。

“前些日子馮太醫被殺鬧的人心惶惶,說什麽水鬼殺人,剛剛聽說有位婦人去刑部自首,這不,我也去瞧瞧,看看到底怎麽回事。”芙蓉笑著回道。

沈爻當即明白芙蓉這是向自己傳遞浣靈自首的消息,不對,若是自首,芙蓉應去衙門,為何去刑部?沈爻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浣靈下一步計劃,她要鬧的人盡皆知,當眾說出婧妃案,可刑部能容許她說完嗎?此案關乎皇室,一旦刑部發現她暗示皇室,定會立即將其收監,封其口,不行,必須盡快趕到刑部。

“先生?”

陳十六也明白過來芙蓉口中的婦人應該就是浣靈,扭頭看著沈爻喊了一聲,沈爻回過神,說道:“在下與芙蓉姑娘一同前往。”

“求之不得。”

“走。”

沈爻說了句,三人朝著刑部走去,走到刑部門口,隻見門前已聚滿了圍觀了的百姓,刑部已開堂審案了;陳十六拿著鋤頭在前擠出一條道,沈爻、芙蓉順著空隙走了進去,走到前麵,看到大堂內的情景,沈爻不由一愣,安陽王、北定王竟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