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步之差(中)

沈爻一回上爻堂,就鑽進書房;縱然浣靈提出的疑問一針見血,可他還是認為馮遷的屍體被纏上頭發拋至雲水河與婧妃案有關,他甚至懷疑浣靈那些話是在影響自己的斷案方向,可浣靈一介婦人又身患癆病,能挖屍、運屍嗎?而且,馮遷死前收到神秘東西,以浣靈的身份,很難接觸到馮遷,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送至馮遷手上?

沈爻反複思考著這些疑點,不知不覺,一夜已過,天際泛白;猛然,他靈光一閃,難道……他急切的翻開馮遷案的卷宗,找到張贇的認罪書,盯著上麵的一行字——吾之所以殺馮遷,乃是因此人該死,二十二年前,吾妹因他誤診、誤治丟了性命。

藥方?

若推斷沒錯,那就明白浣靈為何聽到藥方會那般反應,可現在沈爻還無法肯定,他不由埋怨自己竟忽略了這麽重要的線索,得知馮遷死狀與婧妃娘娘一致,他便將重心放在婧妃娘娘的案子上,卻忽略了馮遷本身的案子,得立即找許慎求證這點,沈爻想著起身走了出去。

……

……

書房的油燈一直亮著,陳十六知道先生是在為自己娘親的案子忙碌,不好打擾,也不好去休息,就坐在大堂等先生,不知不覺竟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花千語晨起來到大堂,見坐在椅子上睡著的陳十六,又朝書房望了望,見書房亮著燈,再望向陳十六,他已醒過來,粗魯的用手摸了把嘴角的口水。

花千語麵帶厭惡的說道:“醒了?”

“什麽時辰了?”陳十六迷迷糊糊的問道。

“快到辰時了。”

花千語淡淡回了句,抬頭示意了一下書房,問道:“他一夜未睡?”

“恩。”

陳十六點點頭,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先生一夜未眠,定然很餓,你去廚房為先生準備些吃的。”

“我……”

花千語一臉鬱悶,自己啥時候成了這兩個大男人的丫鬟了?她懶得跟陳十六一般見識,正要去廚房準備吃的,突然,書房的門被打開,沈爻著急忙慌的從裏麵出來。

“先生。”

陳十六打了聲招呼,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沈爻就直接越過他,說了個“走”字,出了大堂;陳十六見狀,連忙跟了上去,邊走邊問道:“先生,咱們這是去哪?”

許府。

沈爻、陳十六站在許府門前,天剛亮,許府的大門還沒開,沈爻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敲門。”

“先生,咱們來這幹嘛?”

“哪那麽多廢話,讓你敲門就去敲門。”沈爻沒好氣的罵道。

陳十六一臉幽怨,知道先生一夜未眠,脾氣才如此暴躁,什麽也沒說,乖乖的上前敲門;不一會,家丁打著哈欠開了門,見沈爻、陳十六眼生,語氣不善的埋怨道:“一大早就敲門,你們找誰?”

今個怎麽脾氣都這麽暴?

“許慎。”

沈爻冷冷回了句,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你就說沈爻來找。”

家丁打量了沈爻幾眼,關門回去;過了沒多久,大門再次打開,許慎一臉困倦的走了出來,他也一夜未眠的研究案情。

“沈先生,這麽早來找在下,莫不是有什麽急事?”

“很重要的事。”沈爻認真回道。

“那進府說。”

“不必如此麻煩,就向你求證點事。”

沈爻回了句,見許慎正色起來,繼續說道:“當初你們調查馮遷被殺案,可查到有其他嫌疑人?此人在太醫署任職。”

“先生此話何意?馮遷被殺案不是已經結案了嗎?凶手張贇已認罪。”許慎不解的問道。

“許大人隻需回答在下即可。”

“有。”

許慎見沈爻一臉嚴肅,猜測沈爻或許查到些線索,連忙回道:“我接手此案後,問過衙門的捕快,後又查證過,馮遷與太醫署的方正不合,不過,案發當夜方正與人在芙蓉棧,沒有作案時間。”

“二人什麽關係?如何不合?”

許慎將方正與馮遷的關係以及不合之事一五一十說於沈爻,見沈爻臉上逐漸泛起笑意,不解的問道:“沈先生,莫不是你查到什麽線索?”

“線索是有,至於結果,還需確定。”

沈爻淡淡回了句,實則,他已確定誰是凶手,如何作案,卻不說於許慎,他不確定許慎是不是趙權的人,他必須在所有人前麵先找到凶手,隻有如此才能計劃如何調查婧妃的案子,才能揭開當年先祖沈複對婧妃案調查的真相。

“許大人,告辭。”

“沈先生。”

許慎一臉茫然,想問怎麽回事,可沈爻已帶著陳十六遠去。

……

……

玉指為憑,身份乃定,卻被趙權三言兩語給打發了;然而,趙權所言並非強詞奪理,縱然有意阻攔,卻令人挑不出一絲詬病,看來隻能從先皇當年送陳十六出宮查起了,查清先皇當年為何送陳十六出宮,可有證明陳十六身份的人證。

宮中之事,皆有史官記錄、收於天章院;然而,趙權有意阻攔,定不會讓進天章院查閱;趙辰與老王爺趙晗商議,認為找到當年記錄的史官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趙晗雖不問政事,卻久居京城,打聽個人不是問題,不到一日便查出當年的史官。

此人姓文命征,曾任史官,這人的脾氣如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十八年前因惹怒先皇,被罷官,生活一時潦倒,先皇本以為困頓的生活能撫平他的臭脾氣,待他脾氣銳減,再召回,沒曾想此人脾氣不減反增,凡是不平之事,必定用筆杆子記上一筆,先皇不想朝廷失去這人才,又不想留在身邊添堵,後來將其任命為刑部主事,沒想到此人不僅耍的了筆杆子,還辦得了案子,逐漸由主事升遷至郎中。

趙辰得知此人,想立即拜訪,卻被老王爺攔下來,此人頗為古板,從不在家中見客,想要與他見麵,隻能去刑部;如此拖了一夜,兩位王爺今日一早來到刑部門前,隻見刑部門口兩側放著兩個百姓喊冤的大鼓,兩名身材挺拔的侍衛佇立在門前。

“百姓有冤,都去衙門擊鼓鳴冤,這刑部的兩隻大鼓就是花架子。”趙晗譏諷道。

“這花架子該做的還得做,至少讓百姓圖個心安。”

趙辰笑了笑,回了句,對門口的守衛自報家門道:“我是北定王趙辰。”

守衛得知來人是王爺,哪敢阻攔,立即在前帶路。

趙晗、趙辰在守衛領路下來到刑部官員公幹之地,眾官員有的奮筆疾書,有的整理文件,有的飲茶享受,看到兩位王爺,都連忙起身行禮。

“參見安陽王。”

“參見北定王。”

“各位大人,請起。”

趙辰溫和的說了句,順著老王爺眼神示意的方向望去,見一位四十餘歲、文人氣息頗重的中年男子,知曉此人應該就是文征,開口說道:“文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王爺找我?不知有何要事?”文征一愣,問道。

這文征實在不會做人。

“談不上要事,隻是有點小事詢問一下文大人。”

“王爺請。”

文征想了想,領著趙辰、趙晗走進裏屋的會客房,待兩位王爺落座,文征開門見山的問道:“兩位王爺,不知想詢問下官何事?”

“十八年前,你尚是宮中史官,可還記得十六皇子染病去世一事?”趙辰知曉他是直言之人,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十六皇子?記得。”

“當時還發生了什麽事?宮中可有人無緣無故失蹤?”

十八年前,十六皇子年幼,若是被送出宮,先皇定派人護送,趙辰才如此一問。

“沒有。”

“沒有?”

趙辰一臉驚訝,他覺得自己的推斷沒有問題,可為何沒人失蹤?那由誰護送十六皇子出宮?

“不過當時宮中確實發生了件怪事。”

“什麽事?”

“殿前司都檢點花應天,殿前司副都檢點胡海、王天、楊道客,共計十三人不知執行何種任務,全都死於非命,屍骨無存。”文征回道。

趙辰一聽,與趙晗相視一眼,二人當即明白怎麽回事,看來花應天等人死於非命是假,實則是護送十六皇子出宮;若是如此,隻要找到花應天幾人,有他們為證,趙權便不能阻止陳十六恢複身份,可又不對,陳十六說他從小是由個落魄書生撫養長大,書生被當地惡霸打死,陳十六一直流浪街頭,若是花應天幾人護送,怎會不管陳十六?

莫不是當年還發生了什麽事?花應天幾人……

“咚咚咚”

突然,外麵傳來劇烈的鼓聲。

刑部門前的大鼓被人擊響了。

文征連忙起身,向趙辰、趙晗抱拳致歉告辭,趙辰、趙晗相視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剛走到門口,刑部尚書關玉琪與幾名官員也走了過來。

“參見安陽王、參見北定王。”

關玉琪連忙行禮,趙辰、趙晗擺擺手示意他無需多禮,關玉琪歉意的點了點頭,一同朝門口走去,厲聲問道:“何人擊鼓?”

浣靈放下手中的鼓槌,轉過身,跪在地上,回道:“民婦浣靈擊鼓。”

“為何擊鼓?”

“民婦之所以擊鼓,一是自首認罪,一是擊鼓鳴冤。”

關玉琪一愣,隨後問道:“認什麽罪?鳴什麽冤?”

“認拋馮遷屍體之罪,鳴十八年前婧妃之死之冤。”浣靈抬起頭,堅定的回道。

馮遷屍體被拋?

犯人主動來自首?

婧妃之死?

十八年前已定的舊案?

關玉琪喜憂參半,婧妃娘娘的舊案可是燙手山芋,誰敢接?可門前已站滿了圍觀百姓,浣靈之言已人盡皆知,隱瞞是隱瞞不了,再有兩位王爺在場,若將這民婦轟走,自己名聲必然受損。

關玉琪無奈,憤憤說道:“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