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危棋

婧妃之案,必須查,可沈爻也知,此案已過去十九載,涉及皇宮內苑,又無證據指證此案存有問題,哪能說查就查,最直接的辦法就是麵見趙權指出馮遷案與此案的相似之處,為查馮遷案先查婧妃,請皇上允可;可如此一來,免不了被這疑心病重的皇上懷疑——查婧妃是為了陳十六還是為了馮遷的案子?而且婧妃之死與皇上到底有無關係?沈爻不知,他不能冒險,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宜如此行事。

沈爻又反複翻閱了幾遍馮遷案的卷宗,在許慎的陪同下去了趟刑部大牢親自詢問張贇,之後又去了趟馮太醫府詢問府中之人,結果與許慎之前所說完全一致。

此案最大的線索便是馮遷死前收到的神秘東西,若推斷無誤,應是拋屍者所為,可沒有一絲關於此人的線索,沈爻實在想不通此人到底如何隱瞞視聽將東西送至馮遷手上,又無新線索出現,此案目前已查無可查。

轉眼間,趙權給定日期已過三日。

沈爻心中煩亂,正糾結要不要求見聖上,突然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抬頭望去,見許慎著急忙慌的跑來,沈爻尚未來得及開口,許慎已邁入大堂,急切說道:“沈先生,馮太醫的案子不能再查了。”

“怎麽了?”

“先生之前懷疑此案可能與皇宮有關,讓我打聽宮中可出現過類似事件,先生可知我打聽到什麽?”

許慎神情焦慮的問了句,沈爻看在眼中,並不回話,心中已猜出許慎查出婧妃案了,許慎繼續說道:“十九年前,宮中確實出現過此類事件,死者是當年的婧妃娘娘,如今此案重演,確定人為,皇上又命你我二人調查,恐怕這當年的案子……”

許慎說到此處,不再言語,他不敢再說,這牽扯到皇宮內苑,一語不慎,傳到皇上耳中,有可能就是殺身之禍。

沈爻自然知道他是何種心態,淡淡回道:“此案是皇上命你我調查,難道許大人想抗旨?”

“這……”

許慎一時語塞,臉上盡是焦慮之色,有種趕鴨子上架、進退兩難的感覺,此案現在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真不知如何是好,開口問道:“沈先生,那該如何是好?”

“之前我便於大人說過,此案乃皇上命你我二人調查,必須得查出拋屍者是誰,至於其他,充耳不聞、閉目不觀。”

沈爻悠悠回了句,抬起眼皮撇了許慎一眼,見他似乎正在琢磨自己的話,心思一動,繼續說道:“大人,皇上給你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大人最關心的不應該是如何查出拋屍者嗎?”

“沈先生說的對。”

許慎想了想,讚同的點點頭,又問道:“先生可有頭緒?”

“皇上。”

“什麽?”

許慎還以為聽岔了,滿臉疑惑的問道:“先生說的可是皇上?那……那是什麽意思?”

“向皇上打聽婧妃當年的案子。”

“這怎麽能行?”

許慎大吃一驚,沒想到沈爻的想法竟如此大膽,之前沈爻便暗示自己此案恐怕牽扯宮中之事,如今查出當年婧妃與馮遷死狀類似,已肯定這點,皇上定知曉兩者間的相似,卻不告知二人,還命二人調查,想必其中定有緣由,如此貿然詢問皇上,不正是掀皇上的底嗎?沈爻不可能想不到這點,此舉實在不妥,許慎忍不住問道:“先生不怕皇上降罪?”

“降罪總比掉腦袋強。”

沈爻悠悠回了句,繼續說道:“皇上命你我二人查此案,如今查到婧妃,我們理應向皇上稟報,大人應該知道,此案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馮遷死前收到的東西,可何人為之,我們毫無頭緒,難以再查,婧妃案是條線索;大人,皇上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許慎一時猶豫不決,想了好一會,才痛下決心,說道:“走,我倆一同求見聖上。”

……

……

沈爻、許慎各懷心思的坐在前往皇宮的馬車上,沈爻手指擺弄著皇上禦賜令牌,思考該如何表述不令皇上心生懷疑,許慎神情淡然,雙手不由緊握,雖極力控製卻難以掩蓋內心的緊張,他自然緊張,這可是向皇上打聽皇宮內苑之事,這好比向人打聽對方家中私密之事,誰心中都會不滿。

許慎向來謹慎,可一來京城,各種糟心事紛至遝來不說,竟應了下來;突然,他腦海不由浮現出一個離奇的想法——他來京城是不是別人走的一步棋?想到這,許慎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沈爻撇了許慎一眼,見他額頭滿是汗滴,關切的問道:“許大人,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許慎連忙回過神,擦拭掉額頭上的冷汗,笑著說道:“沒事,之前感染風寒,還沒好利索,沈先生無須擔心。”

“沒事就好。”

二人說著,馬車已到宮門口,下了車,沈爻向侍衛出示了皇上先前禦賜的令牌,與許慎邁著步子走進皇宮,經一段路,由太監引領,來到內廷,太監前去通報,沈爻、許慎在外候著。

許慎心中難安,望了眼沈爻,見對方氣定神閑,又見四下無人,小心湊到沈爻身邊,低聲問道:“沈先生,我們該怎麽向皇上說?”

“實話實說。”

沈爻回了句,緩緩扭過頭望著許慎,提醒道:“許大人,欺君可是大罪。”

“我知道,我是說……”

許慎話尚未說完,前去通報的太監已回來,扯著尖嗓打斷道:“二位大人,請吧!”

許慎隻好將快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與沈爻相視一眼,一同走向禦書房;二人進入禦書房,趙權正伏案批改奏折,兩人連忙上前拜見。

“微臣參見皇上。”

“草民參見皇上。”

“起來吧!”

趙權頭也沒抬,淡淡回了句,過了好一會,他似乎將手上的奏折處理完,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望向沈爻、許慎,說道:“來見朕,是查出拋屍者了?”

“回皇上,尚未查到。”沈爻老實回道。

“沈爻,你以為朕很閑?”趙權微怒道。

“草民不敢。”

“說,為何來見朕?若是浪費朕的時間,也別兩日之後了,朕現在就命人將你二人杖斃。”趙權帝王之氣盡顯,不怒而威道。

“許大人查出馮遷案的線索,可關乎宮裏,草民與許大人不知如何再查,特來請示皇上。”沈爻低頭回道。

趙權眼神一凜,冷冷問道:“什麽線索?”

許慎雖心中擔憂,可到了這個時候,知道已無退路,隻能硬著頭皮回道:“回皇上,馮太醫死後被纏滿頭發扔至雲水河,而十九年前,婧妃娘娘也是渾身纏滿頭發死於宮中河裏,沈先生與微臣認為兩起案件或許有聯係。”

“婧妃娘娘?兩起案件相隔十九年,你們不說,朕都不清楚婧妃的案子,如何就肯定兩起案件有聯係?”

趙權淡淡回了句,語氣愈發冷漠起來,問道:“那你們想請示朕什麽?”

“查婧妃。”沈爻回道。

趙權眼神猛然變得淩厲起來,拍案而起,厲聲喝道:“大膽,婧妃乃先皇妃嬪,豈是你想查就查?”

“皇上息怒。”

沈爻、許慎嚇的連忙跪地,沈爻立即回道:“草民並非此意,草民隻是認為兩起案子頗為相似,婧妃乃是被水鬼所害,而拋屍之人卻用此點將馮太醫屍體拋至雲水河,或許是熟知婧妃之事的人所為。”

“朕聽聞水鬼殺人,不僅在宮中,市井也有流傳,你為何單單懷疑熟知婧妃之事的人?”

趙權淡淡問了句,命令道:“沈爻,抬起頭來,朕問你,你知不知道婧妃是陳十六的生母?”

“草民知道。”

“那你想跟朕對著幹?”趙權冷冷問道。

“草民不敢。”

沈爻神色如常的回了句,繼續說道:“草民隻是為皇上辦事,草民之所以如此懷疑,是因草民查過市井遇難的幾人,他們與馮太醫沒絲毫聯係;而馮太醫十九年前就在太醫署,草民這才想到婧妃案,這是條線索。皇上,細微的線索都有可能是破案的關鍵。”

“那你想如何查?”

“先查與馮太醫、婧妃都有關聯之人。”

“好,朕讓你查,來人。”

趙權麵無表情的答應下來,冷冷喊了句,又望向沈爻,說道:“不過,沈爻,你隻剩下兩日時間,到時還沒查出拋屍者,朕也不會惜才。”

“草民定竭盡全力。”

門外太監聽聞喊聲,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跪拜道:“參見皇上。”

“沈先生要查些事,你為沈先生開路。”

“是。”

太監應了句,緩緩起身,說道:“沈先生,請吧!”

“草民告退。”

“微臣告退。”

趙權凝望著太監帶領沈爻、許慎走出禦書房,他冰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森的笑意,喃喃自語道:“這局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