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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我又遭遇了一次背叛。”孔念鐸對何西這樣說，旋即把目光轉向“薩維茨卡婭女王”芭芭拉·泰勒。她身邊蹲著幾個女孩紛紛挪動身子，像遠離有毒物質那樣遠離她。
“芭芭拉，給我一個解釋。”
“沒什麽好解釋的。”芭芭拉站起身，“他找到我，給了我一筆錢，數額大得足以讓我動心，於是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他了。”
“你背叛了我。”
“我什麽時候表示過要對你忠心？你不過是我的一個長期客戶而已。你這個兩麵三刀、信口開河、恩將仇報的家夥，如果不是有業務往來，我才不屑跟你打交道呢。”
“噢，成語用得挺順的。雖然說在商言商，但你這變臉的速度，著實令人驚歎。抹黑客戶、自標正義是貴公司的傳統嗎？不說忠心，你這種做法，至少是泄漏客戶的商業機密吧。”孔念鐸說，“如此說來，芭芭拉，不是第一次泄漏秘密吧？”
芭芭拉默不作聲。
孔念鐸歎道：“可憐的珍妮。”
“珍妮是誰？”安德烈斯問。
“我的一個朋友。因為芭芭拉的緣故，現在還在監獄裏麵吃苦。”
“唉。”安德烈斯似乎明白了什麽，發出意味深長的歎息聲，“我以為，到了火星能看到什麽新戲碼，結果全是地球上的老一套。”
“是啊。”孔念鐸附和道，“剛才還在討論了人性也會改變，現在就來感歎，從地球到火星了，糟爛的事情一件都沒有變，真叫人感歎噓唏。”
“時間尺度的問題。”安德烈斯答道。
“無所謂了。”孔念鐸掃視四周：身著漂亮禮服的賓客們都還惶恐地蹲在大廳中間的地板上；芭芭拉孤立期間，惶恐不安；疣豬敢死隊分散在四處，他們的臉被麵罩遮住，看不到表情；一旁的安德烈斯麵無表情，又若有所思。“你們可以行動了。”
話音未落，數十名“海盜旗”特種部隊從藏身之處蜂擁而出。這些火星機動部隊的精英們身著全新的動力裝甲，胸前的“海盜旗”標誌非常顯眼，甫一出場，就將疣豬敢死隊的十多名隊員製服。
在海盜旗特種部隊麵前，疣豬敢死隊毫無還手的餘地。孔念鐸很高興看到這一幕。桑德斯中將的評價一點兒也不誇張，而事情正在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實現。
“原來，你早有準備。”何西·阿門塔怒吼道。
“唱這場戲，原本是為了抓叛徒，呃，抓泄密者。”孔念鐸拿手指輕輕點向芭芭拉·泰勒所在的方向，“還有她，把她也抓起來，然後移交給警方……”
接下來的變故，遠遠超出了孔念鐸的計劃。也不知道怎麽的，何西·阿門塔像憤怒的雄獅，左右晃動身體，擺脫了製住他的兩名海盜旗。兩名海盜旗被他強行撞倒，他揮拳猛擊左邊那名海盜旗的頭盔，裝甲撞擊的聲音令人牙齒發酸。他從那人手裏奪回了自己改裝過的爆轟槍，槍口指向孔念鐸所在的位置。孔念鐸望著黑洞洞的槍口，似乎看到了死神的獰笑。心念微動，卻來不及躲閃。另一名倒在地板上的海盜旗伸出手臂，擒住了何西的腳踝，猛力一拽，何西向前跌倒，但他已經扣動了扳機，爆轟槍猛烈地顫抖著，向孔念鐸所在的位置傾泄著致命的子彈。
嘭嘭嘭，連續的爆裂聲響起。孔念鐸隻覺得眼前突然變成紅色，仿佛隔著紅色的幕簾看這世界。耳邊響起一眾賓客的驚聲尖叫。某種溫熱粘稠的**在他臉上流淌。他不由得握緊拳頭。身體卻沒有疼痛的感覺，空洞得就像內髒被全部從腹腔中掏出來一般——這感覺，和他十四歲的時候，第一次走上戰場，目睹戰友被炸成碎片一模一樣。
何西·阿門塔沒有打中孔念鐸，站在孔念鐸旁邊的安德烈斯·埃斯特拉達遭了池魚之殃。所有的高爆彈都射進了安德烈斯的身體，並立刻爆炸，將安德烈斯炸得粉碎。
孔念鐸全身都被安德烈斯的鮮血淋濕。他擦掉蒙住眼睛的鮮血，隻見剛才還和談笑風生的男人，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地紅色碎塊。嘔吐的感覺真實地抓住了他的胃，剛才吞咽下去的東西在胃的催動下，爭先恐後地想要從喉管噴薄而出。他轉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用力地吞咽，這才止住了當眾嘔吐的可能。但隨之而來的劇烈咳嗽，也讓他頗為難受了一陣子。
孔念鐸咳嗽的同時，密集的槍聲再度響起。等他咳嗽完，再睜眼看時，何西·阿門塔已經和近百千克的動力裝甲一起重重地倒在地板上。他掀開的麵罩裏，腦袋已經被海盜旗射出的子彈打成了血、肉和腦漿混成的漿糊。
來做客的安德烈斯·埃斯特拉達死了。
來報仇的何西·阿門塔也死了。
孔念鐸怔立在原地，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這句話在他腦子裏盤旋著。但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想辦法解決。當務之急，是穩住這裏的局麵。“大家不要慌，不要亂。”他大喊著對所有人說，也對自己說，“你們都見到了，何西·阿門塔上校誤殺了安德烈斯·埃斯特拉達教授，而上校又被……”
四周傳來劇烈的爆炸與破碎的聲音，將孔念鐸的演講完全打斷。有一瞬間，孔念鐸以為自己身處夢境，因為他看見自家房子的牆壁突然裂出了數個比人還要高的大洞，這在現實裏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當呈狼形的鋼鐵狼人從牆洞中一躍而進時，他就明白過來，這是比噩夢還要噩夢的現實。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七頭散發著金屬光澤的“狼”破牆而入，四肢著地後，各自奔馳。它們的個頭比穿著動力裝甲的海盜旗還要高，口鼻部繪著白森森的牙齒，背上兩門速射電磁炮已經就位，隨時可以射擊。它們在指定位置停下來。這些位置都是經過精心挑選，保證它們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裏殺死最大範圍的對象，無論是賓客，或者是疣豬敢死隊，還是海盜旗特種部隊。孔念鐸倒吸了一口涼氣：鋼鐵狼人來幹什麽？關鍵是，這個時候現身，就好像它們在等待這一刻？
一頭“狼”奔到孔念鐸跟前，在撞到他之前，迅疾停住步伐。然後他身姿扭動，全身如同**一般流動，口吻部後縮，四肢膨脹，身體直立起來。下一秒，他已經從狼形變成了身高超過2.5公尺的人形，俯視著孔念鐸。“孔念鐸，你好啊。”他說，聲音空洞，毫無感情。
“鐵遊夏，你好。”孔念鐸不動聲色地說。
“我為他而來。”碳族事務部現任部長鐵遊夏指著地板說。
孔念鐸疑惑了片刻，才明白過來：“安德烈斯？”
“他不是安德烈斯。”鐵遊夏說，“真正的安德烈斯·埃斯特拉達早在一年前就失蹤了。”
“他是冒牌貨？”
“他是安德羅丁，鐵族的一員。”鐵遊夏說，“他自行關閉靈犀係統，切斷了與鐵族的網絡聯係，走上了叛逃之路。碳族事務部的特別調查員已經找他找了很久。剛剛得到線索，他以安德烈斯·埃斯特拉達之名，在火星各處堂而皇之地行走。今天，碳族事務部發現他隱匿在你這裏，趕過來，他卻已經死掉，連阿米腦都被損毀了。”
“我不知道他是安德羅丁。”孔念鐸覺得自己的辯駁毫無力量。他心底也在疑惑另一件事：鋼鐵狼人切斷與鐵族的網絡聯係，從集群中獨立出來，這樣的事情之前發生過好多次，但這是第一次聽說鐵族要追捕一個叛逃的個體。“更不知道碳族事務部在追捕他。”他補充道。
“我們來晚了一步。你們殺死了一名鐵族成員。”
這罪名可不小。孔念鐸心中微跳。雖然說不是他親自動的手，但要說與他完全無關，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無所謂了。鑒於你對鐵族的忠心，我們選擇既往不咎。但接下來的事情，你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孔念鐸的手不由自主地抓動了幾下。
鐵遊夏說：“碳族事務部在此代表鐵族公告，此公告正同步向火星上所有城市網絡上同步進行。所有碳族第一的支持者請注意，請你們立即無條件地停止遊行，離開所有公共場所，回到你們自己的家中。所有反對鐵族的言行都已經被記錄，鐵族大仁大義，既往不咎。如若再有莫名其妙的反鐵言行，鐵族將以雷霆萬鈞之手段，予以毫不留情地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