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結契與共生
在旅店住了一宿,經過了一天的艱難行走,又在水裏飄了一宿,言楨楨和白茂終於到了白靈所說的水中島。
“你們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玄武的聲音清冽溫潤,但在周圍空曠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悠長、隱秘。
“你怎麽知道我們是誰?”白茂左顧右盼,並未看見人影。
“我要是這也不知道,這麽多年真是白活了。”
水中突然出現一個漩渦,漩渦逐漸變大,掀起一層薄薄的青綠色水牆,玄武從水牆中破水而出。
他身著一襲黑袍,發及半腰,手持一根蛇形環繞的木質權杖,眉心有一枚深綠的圖騰印記,臉上波瀾不驚,似乎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
“跟我來吧。”他掐了一個訣,船瞬間移到了岸邊。
上了岸,穿過一片茂林修竹,是一片藥圃,裏麵似乎有不少藥草。
再往裏走,便到了玄武的住處,與白靈住的精巧而帶有童話色彩的小木屋大有不同,白靈是在鬧市取靜,而玄武這裏才是真的遠離人世。眼中亭台樓閣,軒榭廊坊,別有洞天。
言楨楨跟著玄武進了重樓中,映入眼簾是一副巨大龜鶴祝壽圖,左右是一幅氣勢磅礴的書法對聯,案上擺放著一個花瓶,花瓶中斜斜插著山茶花、鬆枝,還有兩枝新梅,桌上配以靈芝、柿子及百合根,乍是好看。
花瓶和靈芝喻指平安如意,百合根、柿子寓意百事如意,在愛占卜、司命的玄武家裏出現這些,這也恰如其分。
可是言楨楨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她又盯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山茶花、鬆枝、臘梅明明是正月才開的花,現在明明是秋高氣爽的日子,這些花怎麽會開著呢。
言楨楨心裏想著,便直接問了出來。
“你這丫頭觀察倒仔細,這些花花草草用仙靈水澆灌即可,不但可以讓花錯季開放,死而複生也不是什麽難事。”
“原來如此。”言楨楨恍然大悟。
“等著,我去拿壺好酒來,難得這麽熱鬧。”
屋內除了牆壁案台,還有很多上了年紀的老古董,看起來比言楨楨在博物館裏見到的還要曆史悠久。
言楨楨目不轉睛地看著屋內的陳設,沒注意到白茂一溜煙跟著玄武去拿酒了。
“你沒事兒跟著我作甚?一個酒瓶子不需要多一個人手。”玄武停下腳步,古怪地端詳著亦步亦趨的白茂。
“玄冥,那個仙靈水給我一點唄。”白茂笑得一臉燦爛。
“這麽久不見,你還是一點沒變。”玄武斜著眼看他,“當初我的十個寶貝有九個被你順走的,想想就來氣。”
“仙靈水也不算什麽珍奇異寶,給你就是了,不過——”,玄武仿佛見了什麽稀奇事一樣,“這仙靈水也沒別的用處,難道一段時間不見,你不喜歡打打殺殺,突然開始對種花感興趣了?”
白茂沉默了一瞬,“這不是往事曆曆在目,受到了你的熏陶,也想種點什麽。”
玄武也懶得戳破,抬了抬低垂的眼皮,“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小姑娘是?”
“她叫言楨楨,是、是我妖管局的朋友。”白茂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描述才準確。
“朋友?僅此而已?”玄武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
白茂啞口無言,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也不完全是,我喜歡她。”
“真是奇了,你小子也會承認自己心動啊。”玄武瞬間來了興致,“要不要我給你占一卦?看看你和她的命數?是花好月圓,比翼雙飛,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最終勞燕分飛?”
“不用,我才不信什麽命數。”白茂擰起眉峰,拒絕得十分果斷。
玄武看著白茂嘴硬的樣子,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從酒窖裏拿出一瓶上好的竹葉青。
“你的記憶可能不完整了,但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呢,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連占卜都不敢了?”
玄武想起以前口口聲聲說“愛情是什麽東西”的白茂,現在也有打臉的一天,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了。
“是嗎?我怎麽不記得你以前表情這麽豐富,還這麽愛八卦。”白茂一把奪過玄武手裏的酒瓶,轉身就走。
“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我們的存在都和八卦脫不了幹係,怎麽能不愛八卦呢。”玄武趕上他的步伐,幽幽出聲。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八卦。”白茂瞪了他一眼。
無趣又學究的種花匠。
——
白茂和玄武一前一後回到重樓中時,言楨楨還在研究屋內的陳設,她似乎對屋內的瓶瓶罐罐、花花草草十分喜歡。
“酒到了,過來吃飯吧。”玄武出聲。
“飯在哪兒?”言楨楨看著空****的四方桌,有些摸不著頭腦。
那案上花瓶裏的鬆枝忽然動了動,從花瓶中掉出,變成一個身著青色布衫的小童。
言楨楨有些目瞪口呆,“這是?”
“你們人類世界靈力稀薄,自然是不可能讓植物化形的,我這裏自然不同。”
言語之間,那小童已經不知從拿端出了好幾疊吃食,玉盤珍饈,竟是一個不缺的。
言楨楨覺得新奇,但這事白茂早些年就見識過,如今已經見怪不怪。
三人上了桌,邊吃邊聊。
“說說吧,這次來找我所為何事?”
白茂簡單和玄武說了言楨楨目前的身體狀況,和曾經精神力受到過重創現在讀心異能收到影響的事情。
“這個吧,我這裏是種了不少藥草,也有可以修複精神力的。”三兩杯酒下肚,玄武眯了眯眼,慵懶地開口,“但既然你們在妖管局工作,自然免不了一些危急情況受到妖力攻擊,這樣即使現在用草藥暫時修複好了,也不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情況。”
一想到言楨楨又會昏迷,在等待中不知今夕何夕的煎熬的日子,白茂心口就隱隱作痛,“那怎麽辦?”
“其實,還有一種辦法,比較一勞永逸。”玄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什麽辦法?”言楨楨問。
“像白茂這種神獸,是可以結契共生的。”
“結契共生?這是什麽?”言楨楨不解。
玄武一提,白茂就立刻回想起來。
結契共生可以聯係彼此的生命,當初青龍生命垂危時白靈就想以此強行留住他,可惜結契共生需七天七夜,還要有人把守,防止破陣,在當初那樣四麵楚歌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成功的。
“說的通俗一點,就是把他的妖力轉移部分到你的身上,如果你的精神力和他一樣強大,就不會這麽輕易收到攻擊,如果你能內化他的妖力,那麽這些力量不僅能為你所用,而且壽命也會大大延長,副作用就是你們的聯結太深,如果你受傷,他的身體也會有相應的反應。”
這沒什麽不好的,如果當初早就這樣,言楨楨在遇到雪崩時就不會無知無覺了,白茂想。
而且相比言楨楨的命來說,這點束縛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既然如此,那就這麽辦吧。”白茂一錘定音。
“不是你說開始就開始的,當初讀的妖書都被你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吧,結契需要有溫良的魂器滋養。自從大戰之後,當初煉的魂器都不知道流落到哪裏了。我住在這,與世隔絕,不需要魂器,自然沒有煉器。魂器可不是那麽好煉的,怎麽說也要個七、七、四十九天。”玄武抱著胳膊,一字一頓地強調。
白茂靈光一現,當初月娘影像消失前給他們的白玉鏤空花兔紋片,那不就是魂器嗎?而且以防萬一,這塊小石頭他們還帶過來了,沒想到還真能派上用場。
“巧了,我們還真的有。”白茂有些得意,“那現在可以開始了?”
“你們能不能等我把酒喝完。”玄武揉了揉額角,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得生疼。
要他說,他還是一個人待著比較好——有白茂在旁邊,他再長壽也得折壽。
言楨楨卻沒有白茂那麽急迫,她猶豫再三,終於開口,“除了你剛剛說的那些,真的沒有別的副作用了?”
玄武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
“你倒是敏銳,結契共生本身沒太多副作用,但過程不順利的話,被結契的那一方可能遭到反噬,命喪於此也不是沒可能的。老實說,這個結契的陣法我之前沒試過,所以沒有經驗,即使是我全程守著你們,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言楨楨聽了,心裏咯噔一聲,“那還是算了吧,用藥草也行。”
“不行。”白茂的聲音中滿是堅決。
“我說不要就不要,既然保守治療也可以恢複精神力,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風險,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不心疼?”
言楨楨心裏很清楚白茂是為了自己好,但是她因為自己的利益不能把白茂的身體拋之腦後,這不是她的作風。
“你不認識玄武,他就和那種說話保守的醫生一樣,百分之九十的幾率說百分之六十,百分之五十的幾率說百分之三十,再說了,這地方,除了我們一個人影也沒有,又沒人搞破壞,有什麽好擔心的?”白茂據理力爭。
看著麵前口若懸河的兩人,玄武頭疼極了。
他堂堂一個神獸,一個隱居世外的高人,為什麽要幹拉架的活?
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