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被時代淘汰
新任務是薑靚主動介紹過來的，聽說是薑靚的遠方親戚，也一隻狐妖。
妖的壽命對人來說可能算是“長生不老”了，但並不是完全沒有生老病死的。據薑靚說，那是一隻身體不大好的老妖怪。但這還是言楨楨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單獨去見年老的妖怪。
“這個是他的地址，和我是本家，也姓薑。”薑靚把波浪卷發往後一撥，露出精致的麵孔。
不知為什麽，言楨楨總覺得這幾日薑靚更加女人味了，看起來精神奕奕，甚至有些嬌豔欲滴。
把資料給言楨楨，薑靚又說：“他上了年級，身子骨不太好，還要麻煩你親自跑一趟。”
“小事小事。”言楨楨擺擺手。
“話說回來，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單打獨鬥呢。”
“是啊，所以我更要好好幹。”言楨楨握了握拳。
不知不覺已經是六月中下旬了，除了平時的谘詢和坐班，她出的外勤已經從一開始的秋娘到熊野到尋找博物館消失的玉器再到幫望舒找到林月，雖然這次的任務隻是c級的小任務，但言楨楨還是熱血滿滿，畢竟無論如何c級的任務總歸要比給甲方找到一個伴侶聽起來正常多了。
“對了，上個任務小錦不是大賺了一筆嘛？”
準確來說，是因為望舒不清楚人類的金額換算，給珠寶給的十分大方。
言楨楨也有同樣的收入，但她在給自己攢買房錢，沒怎麽動。
小錦就不一樣，妖怪似乎對房子都沒太多的追求，有個地方安生就行。
“她又拿錢去買盲盒了？”言楨楨猜測。
“不愧是言楨楨，簡直就是未卜先知了，準確來說這次是福袋。”
“是什麽種類的？”
“貌似是玩偶？”薑靚不太確定。
現在的福袋盲盒種類真是五花八門出其不意，除了熱門的潮玩擺件，連妖管局食堂裏的三汁燜鍋也搞起了盲盒，今天中午言楨楨就買了一個隨機燜鍋，在黑椒牛柳燜鍋、川香辣子雞燜鍋、三鮮燜鍋、肥牛燜鍋等眾多菜品中，抽中了小酥肉盲盒。
很不幸的是，小酥肉燜鍋的原價比盲盒燜鍋貴。
言楨楨還被隔壁辦公室的小姐姐笑稱為“大冤種”。
這讓言楨楨多少對福袋盲盒這些不標明具體內容的商品喪失了億點點興趣。
——
言楨楨想過薑老爺子住的地方可能會有些偏僻，但沒想到會這麽荒郊野嶺的，上一次這麽跋山涉水得似乎要經曆九九八十一難，還是和白茂一起去找白靈的時候。
老爺子住在秋霖山的一個寺廟裏，身上的溫度要比山下低得多。言楨楨出門前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隻穿了薄薄的短袖，順著曲徑通幽的山路走著走著，一時間竟有一些清冷。
說實話，言楨楨看到他的第一眼並不覺得他是薑靚口中那個病懨懨而不能親自到妖管局來的的妖怪。雖然頭發是花白的，但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身高要比言楨楨高上一個頭，背也並不彎曲，如同當過兵的戰士，筆直的如同力爭上遊、不折不撓的白楊樹，自帶著威嚴。
“你就是小薑說的那個言楨楨？”
“對對對，是我。”
老爺子皺著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人類？妖管局什麽時候也有人類員工了？”
麵對老爺子的質疑，言楨楨笑而不語。
看起來老爺子並不是很好相處，言楨楨似乎明白為什麽是薑靚介紹過來的，她卻不自己來，而把任務介紹給她了。
來自老一輩的壓迫感還真不是隨口說說的，特別是又要親緣關係的話，多少要被嘮叨兩句。何況熟人的生意不好做，有些話不好直接說，反而讓她來更恰當一些。
“您有什麽問題，咱們早點解決也不耽誤您休息。”言楨楨好聲好氣地說。
老爺子的拐杖在地上敲了幾下，“你確定能給我把問題解決了？”
“爺爺，這個我得先知道您的願望是什麽才能拿出解決方法不是？”
老爺子聽到她的稱呼愣怔了一下，不知怎麽態度突然軟和了起來，聲音也比剛剛放低了一些，但還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
其實按老頭子的說法，他的願望是一點都不複雜的，隻不過是想要一家人團團圓圓，享受天倫之樂罷了。
問題在於他的兒子兒媳因為工作性質幾乎沒有多餘的假，而孫女剛要大學畢業，正忙著實習，孫子剛高考完沒幾天，聽說先是去旅遊了一番，後來雖然閑著，但多餘的時間都給遊戲了，指不定還要和班級裏的班花聯絡聯絡感情，哪有空見他這個糟老頭子。
“他們心裏根本沒有我啊。除了逢年過節，沒有一個人長來看看。”
“恕我直言，您怎麽會住在寺廟裏呢？是您自願的，還是——”
一般老人如果不是在兒女身邊，就是在自己在城郊頤養天年，沒事和老朋友們嘮嘮嗑，或者住在養老院裏，設備齊全，還有專人照顧。言楨楨還沒見過年級大的老人一個人住在山裏的，又不是苦行僧。要她說，如果腿腳不方便的人上下山都是個問題呢。
“這倒不是，是我自己想住在山裏的，山裏多好，安靜，逍遙自在。”
“啊？”言楨楨有些錯愕，她原以為會是兒子不孝拋棄老人的發展，沒想到居然是老爺子自己想的，“他們不來找您，那您有沒有考慮過主動去找他們那？”
“這怎麽行。”老爺子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言楨楨不用讀心就知道，是老爺子放不下他的麵子。
“可是爺爺，您想，如果他們一天有一兩個小時的空閑時間，如果您就住在不遠的地方，自然是可以過來看看您的。但你如果住在山上，雖然我不知道您的家人住在哪，但我從妖管局過來就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爬山到寺廟裏麵又將近一個小時，一程就是三個小時，來回就是六個小時，還不包括中途停留的時間。”
“我過來是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可他們也有工作不是？”
“他們要來肯定不能一個人來，可是湊齊四個人各自忙碌的四個人又談何容易。”
“您剛剛也說了他們逢年過節回過來，說明他們並沒有把您拋之腦後。”
隻是老爺子一個人待著放大了時間的漫長，結合老爺子的精神狀態，言楨楨猜測，老爺子病也不是真的病，是稱病。薑靚並沒有親自來看過，隻是轉述了這件事，讓言楨楨以為老爺子是疾病纏身了，其實並不是。
言楨楨再接再厲，適時地開口，“您看，最近我陪您一起去看看他們怎麽樣？”
“算了，算了，我都好多年沒下過山了。”老爺子擺擺手。
言楨楨爬上的時候看見半山腰和山腳下有幾個超市，供遊人購買，想必老爺子的生活用品就在那兒購買的，至於蔬菜瓜果也完全可以自給自足。
“您也說好多年沒有下山了，在半空中又怎麽能感受到人間的煙火氣呢？”
老爺子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言楨楨笑了，她知道她成功了。
老爺子看起來桀驁不羈，實則內心不過是一個任性的孩子，需要溫暖和關注。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過去肯定已經黑燈瞎火了，他們也沒個心理準備，不如這樣，我們這周六早上一起去，周末這個時間點也容易抽出時間。”
“那行吧。”老爺子故作不在意地隨口答應，“你到時候在山腳等我就行，節省時間。”
言楨楨算是明白了，老爺子是被動而內斂的、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人。
明明是因為剛剛聽言楨楨說過來要三個小時，不想她那麽累，說出口的話卻變成了“節省時間”。
“我們留個聯係方式方便我到時候聯係你？”
“恐怕不行，我沒有手機。”
“啊？”言楨楨下意識地出聲，“那他們平時怎麽和你聯係？”
“房子裏有座機，但是出了門就用不了了。”
言楨楨不覺得是老爺子沒錢買手機，最大的可能就是老爺子覺得沒有用。
雖然他覺得沒有用並不一定是真的沒有用。
“沒事，你十點鍾在山腳等我就行，我去的肯定比你早。”
說著說著，言楨楨聽他講起來孫子孫女剛出生時候的趣事兒，還陪老爺子喝了下午茶。
走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山晚寒涼，十來米才見著一個路燈。
言楨楨隻能一邊抱著胳膊瑟瑟發抖，一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對著山路勉強照明。
照著照著，地下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影子。
言楨楨背後一涼，猛地一抬頭，“白茂？你怎麽來了？”
“我剛好在這附近。看有點冷，給你送個外套。”
白茂正好也在附近？哪有這麽巧的事？十有八九就是專門過來接她回去的。
言楨楨心裏一片明鏡，顧著白茂的麵子，卻並不挑明。
她忽然覺得白茂的個性和薑老爺子是有些共通的地方的，一樣的別扭和光做不說。
言楨楨裹上外套後瞬間暖和多了，她把手插進寬大的口袋裏。
“怎麽到這麽晚才下山？”
言楨楨詳細敘述了一番兩人的交談，“就是這樣，這個心結我覺得並不難解決，聽薑老爺子的描述，他的孩子們也並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隻要對雙方稍加引導，我覺得並不難辦。”
“我聽薑靚說這個是她的遠房親戚，這活兒相當於是公益活動，來回還要這麽久。就算你十點鍾才到，六七點也要起床了，比坐班累多了，怎麽會想來？”白茂問。
“老土的講，因為幫助別人使我快樂啊。”
“愛的麵前，人人平等，何況——”
快到山腳下了，言楨楨蹦蹦跳跳地跑過去開車門。
“何況什麽？”他全神貫注地看著她的背影，眼光裏是掩蓋不住的的欣賞。
“我是人啊，人總有老的一天。他雖然是妖，但普通的妖也隻是比人類衰老的速度慢一些，也並不是永生的。不能因為他老了就讓他自生自滅，被時代無情地淘汰。我不希望我老了別人會這樣對待我，就是這麽簡單。”言楨楨眉眼彎彎，笑著轉過頭來。
說人類貪婪冷漠也好，善良無私也罷。
正是因為有血有肉，才構成了人啊。
小劇場:
小錦：猜猜看看我抽出了什麽？
小錦：沒錯，又是隱藏款！
言楨楨：轉發這個小錦，祝你學業有成，身體健康，財運亨通，諸事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