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和自己和解
周六上午十點，言楨楨準時到了山腳下，準備陪老爺子去兒子家。
白茂為了讓言楨楨早上多睡會兒，專門開車送她來的。所以薑老爺子和言楨楨就不需要坐車過去了。
“小時候他們都和我親，現在找不到話題嘍，除了吃沒吃飯，身體好不好，學習怎麽樣，好像就再沒有別的可以問的了。”薑老爺子歎了口氣。
其實也正常，孩子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成為獨立的個體，有了新的圈子，和自己的朋友，玩樂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想到被遠遠甩在身後的老人呢。
“我雖然比您孫女孫子大上兩歲，但是多少還算半個同齡人。按我的想法，其實孩子們並不希望長輩端著威嚴的姿態對他們說教指點，或許您可以試試和他們做朋友呢？”
“做朋友？”薑老爺子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感情是雙向的付出，親情當然也不例外。”言楨楨莞爾一笑。
但朋友比父子爺孫這些關係又更具平等性——朋友送了你一個禮物，正常情況下，你都會在適當的時候還一個禮物回去。但父母家人撫養了你這麽多年，付出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幾乎可以算是“單方麵付出”了，你去未必能想著報答一下他們。
家人的付出往往是非常落到實處的，比如任勞任怨地給你做飯洗衣服，你事無巨細的關心和囑咐你的生活和學習。而一旦家人對你有了什麽要求，孩子往往會覺得被管教、被束縛，是控製欲強。但朋友的付出則完全不同，朋友用他的經曆、用他的人格、用他的閱曆，用共同的興趣愛好，讓他人發自內心的覺得眼前這個人值得尊重、值得去愛的，而不僅僅是因為他和我有血緣關係，我就一定要去尊重他。
在物質基礎得到保障的前提下，這種精神交流往往比洗衣做飯幫忙拿快遞更吸引人，因為簡單的運動是淺薄而可替代的，自己可以做，換一個人照樣可以做到，但是精神上的交流難能可貴。所以言楨楨說要和孩子“做朋友”，朋友並不需要對你的生活指指點點，卻充滿了分享欲。作為家人，給他足夠的自由和空間，才會讓關係更加良性。
“還有，你們不聯係印象就會越來越淡，逐漸變成一個無關緊要的被標簽化的存在。”
“既然月亮不能奔你而來，你就主動去追月亮。隻要彼此在乎，誰讓步誰低頭有那麽重要嗎？敢於表達才是最重要的。”
在前麵安靜開車的白茂聞言眼睫微滯，不知在想些什麽。
——
終於到了目的地。
薑家在市中心，與荒蕪寂靜的山寺截然不同，這裏人潮洶湧，高樓林立，街道上車水馬龍，沒有芬芳馥鬱的泥土香氣，隻有鋼筋水泥堆砌的高樓大廈。
薑家在八樓，白茂把車停在了路邊，“你們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畢竟是言楨楨的獨立任務，他沒道理去當跟屁蟲。
“麻煩你了，休假還大早上陪我過來。”
“沒事，今天我正好沒事，我在市中心逛逛。”
上了電梯，是言楨楨敲的門，薑老爺子跟在她後麵，反倒像個客人。
“來了來了～”
“爸爸說了你要過來，覺夏已經在做飯了。”開門的是薑知晴，看見言楨楨她禮貌地點了下頭，“爸媽還在上班，但他們說今天會早點回來。”
“覺夏會做飯了？”
“是啊，這個暑假的廚房都被他包攬了。”
不但包攬了廚房，還包攬了整個暑假的衛生打掃。
反正她的好弟弟薑覺夏才不會說是因為他看上了自己的室友，不得不在自己的**威下委曲求全。
“對了爺爺，你來得正好，我有東西要給你。”薑知晴扯開話題。
“有東西要給我？”薑老爺子非常意外。
“爺爺你在客廳坐著，我去房間給你拿，言小姐您也坐。”
言楨楨點了點頭，“謝謝。”
趁著薑知晴回房間拿東西的工夫，言楨楨開口道：“您看吧，其實大家都是很愛您的。”
薑老爺子抿了抿唇，眼中有莫名的情緒在積蓄。
“我這不是開始實習了嘛，有點兒小工資了，就給你買了一個手機。”薑知晴把手機給薑老爺子，“我之前總說讓你買個手機，你偏偏不買。”
“手機卡我已經給你裝上去了。”
“你看，這手機可以隨身帶著，可以聽音樂玩遊戲看視頻，你要是想我們了，還可以打視頻，妖怪也要與時俱進，跟上時代發展嘛。”
薑老爺子眼眶微微濕潤，卻滿心喜悅。
言楨楨這丫頭說得對，敢於表達才是最重要的，他以前總嫌棄電視機裏放的那些情感劇，那些小年輕動不動就你愛我我愛你的肉麻至極，但他現在才發現因為自己的不善言辭和故作高冷錯過了多少孩子們的成長過程。
“爺爺，讓我來教教你手機的用法。”薑知晴自告奮勇地說，“這個是攝影，可以拍照，還可以錄視頻，比如現在就可以去偷拍薑覺夏做菜。”
“你可別小瞧你爺爺我，我雖然沒玩明白手機，但照相機我可以很懂的，都是拍照肯定大差不差。”薑老爺子想起言楨楨說的要和孩子做朋友的話。
“喲，這麽說爺爺您還是老法師呢，不會是吹牛吧。”
“不信是吧，爺爺這就按你說的，去給覺夏拍一組寫真，看看是不是比你拍得好。”
薑老爺子跑去廚房了，薑知晴和言楨楨會心一笑。
其實薑老爺子真的很容易滿足，其實並不需要一個手機，哪怕是一件衣服，一個泡腳桶，隻要能讓他覺得被記掛著他就很開心。
而薑老爺子邁出這一步，與其說是為親情低頭，倒不如說是和自己和解。因為根本沒有人真正和他作對。
“我聽說你是薑靚姐的朋友，真是多虧你了。讓我爺爺主動來一趟可是比登天還難。”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他的愛驅使他這麽做，不然他也不會和薑靚聯係，更不會找到她了。
“總之，是要謝謝你。之前讓他來市裏住，他非不聽，就要住寺裏，真是想不通。”薑知晴湊了過來和言楨楨竊竊私語，“來回遠就算了，你都不知道山上信號有多差，別說覺夏這個網癮少年了，我都不高興去。”
斷她的信號，她寧願慷慨赴死好吧。
廚房裏傳來喧鬧的聲音，言楨楨微微一笑。
“來來來，上菜啦！”薑覺夏一手端著一個菜盤。
“年糕雞翅煲、青椒肉絲、油燜大蝦，還有爺爺您愛吃的虎皮雞爪。”
“先別動筷子啊，給我鑒賞鑒賞爺爺您的大作。”薑知晴笑眯眯地拿過手機，“真的蠻不錯的啊。”
“那可不是，你爺爺我是誰。”薑老爺子樂嗬嗬的。
“但是啊，有一個功能您肯定不知道。”薑靚點了點鏡頭翻轉的按鍵，“看！”
“怎麽能把我們所有人都拍進去了？”薑老爺子還真不知道這些花樣。
“這個啊，叫自拍，是用這個前置攝像頭拍的，爺爺您記著，以後你去哪兒都可以拍張自拍發到家族群裏。”薑知晴連按了好幾下快門。
“好了好了，你整天自拍還不夠，還要拉著爺爺自拍，再不吃飯都涼了。”
“嘿，自拍怎麽了，不和我學攝影，難道和你一起打遊戲嗎？”
“打遊戲怎麽了，電子競技永不老。”
“你還要不要我說好話啦——”薑知晴拿出殺手鐧。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吃飯吃飯。”薑覺夏翻了個白眼。
薑覺夏給爺爺、言楨楨和自己倒了飲料，唯獨跳過了薑知晴。
“來爺爺幹杯！”“楨楨姐幹杯！”
“薑覺夏你找打是吧？！”
玻璃杯相撞，清脆悅耳，撞出了歡聲笑語和和氣叢生。
——
言楨楨加了薑知晴的聯係方式，據她說，薑老爺子決定依然住在山上，畢竟山上幽靜古樸，沒有外界幹擾，還可以種花種草種菜，但薑老爺子做出了一些改變，他決定每周過來看看孩子們，和他們一起吃吃飯，拍拍照，嘮嘮嗑。
看著薑知晴發來的消息，言楨楨想到自己的阿婆，隻要還能動，就絕不會坐著、歇著。她愛她，不隻是因為她對自己好，更因為她是一個生活的藝術家。
“我有點想我阿婆了。”言楨楨托著下巴說，“我覺得這次任務這麽順利也有阿婆的功勞。”
“為什麽？”白茂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因為如果不是我也很想阿婆，但不能經常回去，我就不能體會到薑知晴和薑覺夏的心情，單憑資料和一麵之詞，說不定好心辦壞事，激化了他們的家庭矛盾呢。”
白茂垂了垂眼，其實他最欣賞言楨楨的一點，並不是“讀心”這個能力，而是她總是能夠將心比心。善良的人因為淋過雨，所以想為別人撐傘，隻有骨子裏溫柔的人才會設身處地的替別人著想。白茂覺得自己未必做得到，才覺得這樣的品質越發的可貴。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人類在他這裏的刻板印象，早就因為言楨楨的存在已經少了非常非常多。
“過段時間說不定你就可以回去看你阿婆了。”白茂提醒。
“為什麽？”言楨楨十分困惑。
就像薑家一大家子抽不出時間去山上，言楨楨也沒有長假可以回去。
“難道說我的新部長才當了三四個月就要被辭退了嗎？我振興願望清單部門的大任才剛剛開始就要結束了嗎？這就是對我摸魚的懲罰嗎？”言楨楨楚楚可憐地看著他。
“不是。”白茂一臉無奈地看著她瞎扯，“現在已經六月底了，每年的年中，也就是七八月份，妖管局會給我們批一個小暑假，相當於是員工福利吧。一共十二天，其中七天的時間是部門旅遊團建，屬於是強製性的活動，剩下的五天時間可以自由安排。”
“有這麽好的事？那我們會去哪旅遊？”
雖然言楨楨出差也不少，但有工作和帶薪休假可是兩碼事。
“隻要在局裏的預算內，這個是我們部門決定的，等什麽時候大家都在的時候再商量。”
小劇場：
小錦：我想去夜市吃吃吃
薑靚：我想去商場買買買
謝安平：我想去衝浪
小錦：狗刨式衝浪？
謝安平：？
白茂：我看就待在妖管局辦公室團建得了
言楨楨：我行使一票否決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