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殺人

深夜。

小巷裏黑魆魆,如潑了濃墨一般,黑暗中,微微的光亮映入眼簾,隻見那點光亮正逐漸暗淡,卻沒消失,隻隱約可見;突然,一道閃電在天空驚現,漆黑的小巷一時間亮如白晝,隻見小巷中一人嘴裏叼著香煙靠著牆壁,那香煙已燃燒大半,煙灰卻未落,可見他保持了好一會這個動作,然而,他的雙手一直在動,右手握著一把三、四寸長的小刀,左手的拇指來回的碰觸著刀刃,他這是在試刀刃鋒不鋒利,因為他要去殺個人。

他用這把小刀抹過十幾個人的脖子,習慣了殺人前檢查,因為他知道殺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能一不小心死的就是自己,必須保證工具完美無瑕,試過之後,他很滿意這把鋒利的小刀,吐掉了嘴裏的煙蒂,收了刀子,邁步朝小巷口走去。

閃電轉瞬即逝,這人的身影再度湮沒在漆黑的小巷。

天空。

驚雷陣陣。

這人在黑暗中緩緩前行。

小巷口連著長街,街上亮著路燈,光線延伸到巷口,這人快走到巷口,身影再度浮現,他一步步走出了黑暗,像是經曆了一場罪惡的洗禮。

罪惡?

哼……王力從未覺得殺人是一種罪惡,他隻將其當成一種職業,一種來錢快的職業,誰付錢,他就幫誰殺人。

這世道,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他神情漠然的穿過了街道,朝對麵的波利特醫院走去,他要殺的人就在這家醫院。

天空,閃電、驚雷不斷,似乎暴雨即將來臨,王力並不喜歡這種天氣,可他喜歡在這種天氣殺人,驚雷炸響,足以掩蓋被殺者的慘叫聲,暴雨砸下,殺人後留下的痕跡足以被洗刷,警察都無跡可尋,今晚是最佳的殺人夜,或許老天都在幫自己,想到此處,王力不由自嘲的笑了笑,像他這種人,估計老天都恨不得一道雷劈死他,怎麽可能幫他?如此想著,王力快走到了醫院牆下,望著還有幾步路的圍牆,他助跑兩步,跳躍而起,扒上牆頭,又敏捷從牆頭跳下,雙腳穩穩落在地上,他站起身,微微仰起頭,望向對麵漆黑的住院樓,目光鎖定在三樓左邊第二扇窗戶的病房,他要殺的人就住在這間病房,叫沈越。

“噠噠噠”

豆大的雨滴開始落下。

王力邁步朝住院樓走去,電閃雷鳴不斷,他的身影時而浮現在亮光之下時而湮沒在黑暗之中,待他走到住院樓門前,雨滴已成了傾盆暴雨;王力輕輕推了推門,門被條鎖鏈從裏麵鎖上了,他從亂糟糟的頭頂抽出一根鐵絲,左手將鎖拉到門縫處,右手捏著鐵絲嫻熟的放進鎖眼,微微動了幾下,鎖便被打開了,他小心翼翼推開門,走了進去,裏麵的燈未亮,一片漆黑,王力沒任何不適,輕鬆越過大堂,上了樓,不一會兒,就來到三樓左邊第二間病房的門前,他在門口止住腳步,透過窗戶朝裏張望。

又一道閃電驚現,光亮透過窗戶照亮了走廊,照在王力半邊臉上,令他的臉一半黑一半白、頗顯恐怖;他神情漠然的凝視著窗口,透過窗戶望著亮如白晝的病房,目光直直的盯著病床,依稀看到一人躺在上麵,雖被子蓋身,無法看清他的臉,可露在外麵的一頭黑發足以證明是個人,如此深夜,他或許早就沉浸在夢鄉;閃電轉瞬即逝,四周再度陷入黑暗,王力伸手握住門把手,伴隨著而來的驚雷聲,他輕輕轉動了門把手,推開門,走了進去,又輕輕將門關上,隨手拉上了插銷,借著不斷驚現的閃電,王力凝視著病**躺著的人一步步走了過去。

一步,兩步,三步……病床近在眼前,**的人依舊靜靜的躺著,沒任何的翻動,王力邊繼續走邊掏出小刀,他沒想到事情竟如此順利,隻要再走兩步,捂住對方的嘴,用刀子割開對方的喉嚨,任務就完成了,這或許對**的人再好不過了,沒有麵對死亡的恐懼,沒有死前的掙紮,就這麽靜靜的告別人世;如此想著,王力已走到床頭,緩緩伸出雙手,左手去捂對方的嘴,右手握著小刀朝對方喉嚨割去……

恐懼。

緊張。

沈越無法用言語形容此時的心情,他覺得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下午警探楚雲歸的那番話令他整夜難眠,忍著失去小茉莉的悲痛不斷回憶車禍的經過,司機突然轉彎,撞人之後未熄火,直到卡住洋車才停下,情況實在不正常,他愈發懷疑那場車禍是殺人滅口,便更加難以入眠;病房的門被推開,他就已經察覺,起先還以為護士查房,可轉念一想,護士不可能深夜查房還如此鬼祟,來者定是不善,而他滿身是傷,正麵衝突定不是對手,縱然呼救,以他的身體狀況也難以撐到他人趕來,更何況今夜驚雷、暴雨,聲音嘈雜,呼救聲容易被掩蓋,幸好對方尚未發現自己醒著,自己唯有假裝睡著,靜靜等待機會。

果然。

那人似乎擔心自己“醒”來,動作很輕、很慢,就在對方走到床邊,開始動手之際,沈越彎曲右手,用手肘狠狠的朝對方搗去;王力彎著腰,正準備用小刀割沈越的脖子,沈越這一記手肘直接搗在他的肩頭上,令他一陣吃痛,不由退了半步,沈越連忙起身,一把抓起被子拋到王力身上,蓋住王力的頭,不等王力將被子扯開,沈越忍著痛、使出全身的力氣朝王力撞了上去,王力腦袋蒙著被子,一時失去了方向感,被撞的連連後退,後背撞到牆上,痛的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沈越知道這人是來取自己性命,哪裏給他絲毫的喘息之機,借著閃電散發的光亮,望見床邊桌上有護士打針留下的鐵盤,一把抓起鐵盤,朝正慌亂扯頭上被子的王力砸去,鐵盤還沒砸到,王力已憤怒的將被子扯了下來,望見沈越舉著鐵盤砸來,立即抬起左臂,擋了這一擊,隨即迅速的伸手一把卡住沈越的脖子,推著沈越後退,硬生生將沈越摁在了**。

“你明明可以沒有痛苦的死去,可你非得拚命,結果還不是一樣。”

王力冷冷說了句,又是一道閃電劈下,映照著王力猙獰的麵孔,他已抬起了小刀準備割沈越的脖子,沈越拚命的掙紮,可左臂車禍留下的傷太重,完全動不了,右臂如何都掰不開對方的手,他撇見剛才從鐵盤掉出來的針管,針管上插著針頭,他邊去摸針管邊故意拖延的問道:“是……霍慶海讓……讓你來殺……殺我的?”

“你沒必要知道,反正你都要死了。”

“霍慶海給你多少錢,我……我出雙倍,三倍。”

“我還有些操守。”

王力不為所動,右手的刀子已到了沈越的脖子前,再往下一點,就會割開沈越的脖子,可此時,他沒發現,沈越已抓起了針管,緊握著針管,朝王力的脖子紮了過去。

針頭紮進脖頸,雖不足以致命,可一陣刺痛,王力不由失神,卡住沈越脖子的手力量弱了幾分,沈越微微側身、抬起右手手肘鉚足全力朝王力腦袋擊去,王力被打的眩暈,搖晃了兩下,沈越趁機直起身子大喘了幾口氣,見王力尚未反應過來,縱身一躍,右手手肘扣著王力的脖子,拖著王力衝向窗戶,玻璃被撞碎,沈越拖著王力從三樓跳了下去。

……

……

雨滴砸在臉上生疼,沈越緩緩醒來,他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稍微一動就疼痛難忍,身下似乎有些柔軟,一道閃電劈下,他看清身下躺著人,正是來殺自己的殺手,他伸手放在對方鼻下試了試,死了,剛才從樓上跳下,這人成了肉墊,自己才撿回一條命,沈越不由長舒了一口氣,可隨後又擔憂起來,縱然這人來殺自己,可他死在自己手中,警察完全有理由帶自己回警局接受調查,一旦自己被抓進警局,以霍慶海的能力,他可輕易買通警察在警局弄死自己。

對了。

那個警探楚雲歸,他下午剛來見過自己,晚上殺手就來殺自己,這未免太過巧合;還有,他說的那番話,直指霍慶海,他會不會是霍慶海派來試探自己?沈越一時想不通,可他知道他必須處理掉這具屍體,可身上的傷實在太重,別說搬死人,就算自己移動都是問題。

他想到了一個人。

若說信任,沈越信任的人或許就隻有他了。

沈越忍著痛在暴雨中拖著身體走出了醫院,街上的雨水已到了小腿,他一步步艱難的前行,走了半條街,終於來到電話亭前,他撥了幾個當初不願記下的號碼。

“誰?”

林虎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沈越開口回道:“我,沈越。”

“沈兄弟?你怎麽……”

“我想請你幫個忙。”沈越打斷了林虎的話,繼續說道,“帶你的人來波利特醫院移走樓下的屍體,打掃好現場,換好我病房的玻璃。”

“發生了什麽事?”林虎不安的問道。

“不要問,你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好,我……不想牽連你。”沈越回了句,猶豫了下,淡淡解釋了句,繼續說道,“還有,我需要一把槍。”

林虎沉默了片刻,什麽也沒問,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