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次相見

“咚咚咚……”

心髒跳動的如擊鼓般劇烈,似乎快要從身體裏跳出來,楚雲歸從未如此緊張過,他感覺腦子一片空白,來見霍慶海之前的自信在這一刻被擊的粉碎,隻剩後怕,一點,隻差一點,自己就在霍慶海麵前暴露了。

之前,他反複琢磨霍慶海為何不將劉正東毀屍滅跡,而是丟棄在容易發現的黃浦江邊,心中猜測霍慶海這是在引蛇出洞,但他並不在意,自己當時的反應可能會令霍慶海生疑,然而,自己與劉正東的情分可以解釋當時悲傷的情緒,他自信麵對霍慶海不會露怯,可他還是小瞧了霍慶海,對方就此點假裝不知,在無形中下套,令自己措手不及、差點中招。

劉正東說的對——敵後作戰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稍有不慎就可能會粉身碎骨,自己的敵後作戰經驗實在不足;然而,此次並非一無所獲,至少驗證了自己的推測——霍慶海在找劉正東的同夥,那他是不知劉正東中共地下黨的身份還是擔憂藥品的秘密泄露出去?

無論哪種可能,都說明霍慶海沒與76號串通,他想自己解決,那就表示自己沒什麽危險,可劉正東的案子怎麽查?

楚雲歸上了車,將緊張的情緒平複,便沉默起來,思緒又回到了劉正東的案子,屍體上留下的線索實在太少,除了能證明劉正東是被謀殺之外,並無其他發現,劉正東肺裏的積水是條線索,可從水的物質含量上難以查出在哪裏溺死,目前有兩條線:其一,失火的工廠,可一旦從此點查起,就會暴露自己知道劉正東之前藏匿在工廠,便有暴露的可能,這條線索不能查;其二,尋找劉正東被拋屍時的目擊者,先不說是否有目擊者,縱然存在,在上海灘找個人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這兩條線索與沒有相差無幾。

難道劉正東的案子永遠無法真相大白了嗎?

“嘭”

楚雲歸想到此處,不由怒火大起,握緊拳頭狠砸了下車門,明知霍慶海是凶手,可沒有證據,還束手束腳的不能查,真是可恨。

徐懷誌被突如其來的爆響嚇了一跳,扭頭望著楚雲歸,問道:“楚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楚雲歸沒好氣的回道。

徐懷誌動了動嘴,心裏咒罵了遍楚雲歸,又將頭扭了過去,一時間,車內無人說話,氣氛有些詭異;如此前行,駛入警局大院,楚雲歸率先下了車,邁著步子直奔辦公室。

徐懷誌見楚雲歸走遠,實在忍不下心頭怒氣,啐了口唾沫,罵道:“什麽玩意,一點規矩都不懂。”

“就是,一點規矩都不懂,想當公子哥回家當去。”其中一個警察諂媚附和道。

楚雲歸本就不屑與徐懷誌這種人為伍,心中又煩悶劉正東的案子,哪有心思揣測這種“規矩”,更懶得管徐懷誌他們多厭惡自己,一進辦公室,便拿出劉正東的卷宗又翻閱了一遍,依舊毫無頭緒,心情愈發煩亂;突然,楚雲歸想到一個問題,一個他本不應該忽略的問題——霍慶海是如何找到劉正東的藏身之地?

行動之前,他便與劉正東計劃好,劉正東負責偷藥做實驗,他則負責監視霍慶海,一旦發現霍慶海可能查到劉正東的藏匿之所,立即傳遞消息,讓劉正東逃走;楚雲歸處於暗處,一直監視霍慶海手下的找人過程,霍慶海的手下雖滿上海灘找人,可根本沒找對地方,然而,就在劉正東遇害的前兩天,霍慶海的人停止了搜查,他還以為霍慶海放棄了,沒想到從報紙上得知工廠失火,才知道劉正東出事了。

霍慶海都滿上海灘找人了,若是他已經發現劉正東的蹤跡,不可能沉寂一天再行動。

這裏麵肯定有問題。

“雲歸,你去找霍慶海了?”

楚雲歸正琢磨這裏麵到底存在什麽問題,陳超突然走到他身邊。

整個警局,楚雲歸與陳超關係最好,陳超與徐懷誌那幫警察不同,人雖然有些小毛病,可比較正義,也從不像其他警察那樣收錢,或許正因為這些,楚雲歸願意跟他結交,二人成了好同事、好朋友。

之前,局裏一起接到兩宗案子,陳超被安排負責另一宗車禍案,楚雲歸追查劉正東被謀殺的案子,兩人各忙各,楚雲歸去找霍慶海,陳超正滿上海灘拿著肇事司機的畫像找人,回到警局又處理肇事司機自首的事,忙完之後得知楚雲歸去找霍慶海了,連忙找楚雲歸問怎麽回事。

“嗯。”楚雲歸點了點頭回道。

陳超又驚又憂的說道:“你膽子可真大,就憑霍慶海曾經滿上海灘找過劉正東,你就敢直接去問他?”

楚雲歸不滿的反問道:“怎麽了?他有嫌疑,我身為警探,對他進行詢問怎麽了?”

“問題是沒問題,可他是霍慶海。”

“他是霍慶海怎麽了?他有嫌疑,就應該接受警察的詢問。”

“好好好,我不跟你爭了。”陳超了解楚雲歸的性子,知道對方的想法一時難以改變,再說下去也沒意義,反正他是楚會長的兒子,霍慶海也不會因這點小事害他,又故意問道,“那你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楚雲歸沒好氣的回道。

“結果還不是一樣,你就是沉不住氣。”陳超教訓道。

楚雲歸不能跟他多做解釋,故意轉移話題,說道:“行了,甭說我了,你哪邊呢?那肇事司機抓住了嗎?”

“人沒抓住。”

陳超笑著的回了句,見楚雲歸一臉疑惑,嘿嘿一笑,繼續說道,“不過,肇事司機來自首了。”

楚雲歸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對了,忘了告訴你了,之前我去醫院詢問受害者車禍情況,你猜我遇到了誰?”陳超故作神秘的問了句,見楚雲歸沒太大興趣,繼續說道,“林虎。我也好奇林虎怎麽跟這個受害者認識,專門查了一下,你猜我查到了什麽?這個受害者叫沈越,竟然是個情報販子,當年林虎派人在林夕月的**殺死了馮江,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就是這沈越賣給林虎的消息,這種人也活該沒什麽好下場,可憐的是他那個妹妹,才隻有七歲……”

“意外這種事誰也說不……”楚雲歸說著,突然停了下來,沉思了片刻,才開口問道,“你剛才說他是做什麽的?情報販子?”

“對啊!專門賣情報的,聽說黑白兩道都吃的開,手上掌握了不少人的情報。”

“這種人估計很多人都想他死吧!”楚雲歸悠悠回了句,不由沉思起來,連忙問道,“你勘察車禍現場了,根據你的分析是意外還是人為?”

“這個……從車痕來看,司機行駛在路中央,突然拐彎,駛向路邊,撞到停在路邊的沈越跟他妹妹,兩人被撞開,車子沒熄火,還繼續往前行駛,直到卡住了洋車,才停下來,實在難以確定,怎麽?你懷疑這場車禍是故意?有人想殺這個沈越?”

楚雲歸心中生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他不知道是因為劉正東的案子沒有線索,病急亂投醫,還是因為心裏的直覺,這個沈越的身份,劉正東出事前霍慶海的舉動,車禍與劉正東出事的時間,楚雲歸越琢磨越覺得這場車禍或許與劉正東的案子有聯係。

“我要見見這個沈越。”

……

……

三天了。

沈越不吃不喝如死人一般躺在**已經三天了,林虎、秦沛兒的探望、開導毫無作用,小茉莉的死對他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當年,他雖然沒死在日本人手上,可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逃亡已令他逐漸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若非在死人堆裏遇見了嗷嗷待哺的小茉莉,或許他也不可能活下來,之後,兄妹二人相依為命,縱然吃了上頓沒下頓、在生死邊緣掙紮,可小茉莉的陪伴給他艱難的生活增添了很多快樂,讓他有勇氣麵對苦難活下去。

小茉莉就是他的希望,就是他的一切。

如今,小茉莉死了,他的希望也沒了,活下去的意義也沒了,他多麽希望死的那個人是他自己,小茉莉還那麽小,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想著想著,淚水又不由從眼眶流了下來,他卻一動不動、空洞的目光呆呆的凝視著天花板,縱然敲門聲響起,他也無動於衷、毫無反應。

楚雲歸在門口已經敲了三遍門,還是無人回應,他推門走了進去,隻見沈越躺在**一動不動,含淚的目光呆呆的凝視著天花板。

“沈越,你好,我是警局的警探,楚雲歸。”

楚雲歸走到床頭,邊自我介紹邊朝沈越伸手,可沈越紋絲不動,看也未看他一眼,楚雲歸略顯尷尬的將手縮了回來,又開口道:“我來是想了解一下車禍的情況,還有,告訴你,肇事司機已經自首了。”

沈越沒任何反應。

楚雲歸不明白他為什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一般受害者聽聞肇事司機被抓,肯定情緒激動,難道是因為他妹妹的死傷心過度?楚雲歸想了想,安慰道:“發生這種事情,你心裏肯定不好受,請節哀。”

楚雲歸又安慰了幾句,可沈越就像死人一樣,完全無視他,他心中不由有些焦急,想了想,決定下一劑猛藥,故意問道:“你就沒懷疑過這場車禍?”楚雲歸盯著沈越的臉,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個販賣情報的,前幾天剛幫霍慶海找過人吧?那人死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你又出了車禍,事情是不是太巧了?”

轟!

這番話如一記響雷轟在沈越的頭上,他知道小茉莉死了就一直沉浸在失去小茉莉的悲傷中,根本沒想過其他,車禍的時候,他正好看失火的新聞,還曾擔心過霍慶海會殺人滅口,就在那個時候,車禍發生了,難道是霍慶海?他心裏揣測著,可臉上沒任何反應,他在上海灘混跡了五年,跟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早已學會了隱藏內心的想法,這個世道,警察跟幫派蛇鼠一窩,他才不相信警察。

楚雲歸見什麽也沒問出來,知道再待下去也不是辦法,可依舊不死心,最後說道:“你再想想,想到什麽,可以來找我。”

楚雲歸走出病房,關上門。

沈越躺在**,空洞的眼神逐漸變的淩厲起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麽消沉下去,他要查清楚,如果小茉莉真是霍慶海害死的,他一定讓霍慶海生不如死。

關上門,楚雲歸並沒立即離開,他透過門窗朝裏麵觀望,見沈越依舊躺在**未動,根本沒有得知“真相”的憤怒,難道自己猜錯了?楚雲歸失望的離開,走出醫院。

醫院對麵,一道人影遠遠盯著走出醫院的楚雲歸,直到楚雲歸走遠,他才收回目光,又將目光放在醫院的病房樓上,他望的正是沈越病房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