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鋒

霍慶海幾日前派手下滿上海灘抓人的事並非什麽秘密,黑白兩道幾乎人人知曉,隻是他們不知內情、不知抓什麽人罷了,得知劉正東遇害,深知內情的楚雲歸肯定凶手就是霍慶海,可未證明劉正東是被謀殺前,他不能將霍慶海當成嫌疑人,一方麵是因為馬局長絕不會讓他“騷擾”霍慶海,更重要的一方麵——他未證明劉正東是被謀殺便表現出已知曉霍慶海與劉正東有仇、懷疑霍慶海,這前後邏輯不同,一旦日後劉正東的身份暴露,他就有可能被懷疑。

如今,證明了劉正東是被謀殺,他又是警局警探,便有理由調查劉正東的仇家,揪出霍慶海,縱然日後劉正東的身份被人發現,他隻是正常查案,也不會被懷疑,而且,現在不用他親自出麵,局裏的警察就會查到霍慶海。

果然。

徐懷誌立了案,吩咐手底下的人調查死者的仇家,半日時間沒到,就查出劉正東與霍慶海有關係,前不久霍慶海要抓的人就是劉正東,而劉正東在這個時候遇害,這也太巧合了。

徐懷誌聽完下屬的匯報,心裏別提多鬱悶,一個明明可以不用查的案子,非得查,如今還查到了霍慶海身上,這下怎麽辦?他一言不發的坐在椅子上,心裏煩亂至極,思量良久,他心裏有了決定,不能查,無論這案子的真相是什麽,都不能查霍慶海。

那警察見徐懷誌久久沒回應,打量了會徐懷誌,小聲喊道:“徐探長。”

“喊什麽喊?”

徐懷誌回過神,沒好氣的回了句,撇了眼下屬,吩咐道,“霍慶海就先別管了,繼續查劉正東還有沒有別的仇家……”

“霍慶海怎麽了?為什麽先別管了?”

徐懷誌話音未落,就聽見楚雲歸的聲音傳來,心裏又是一陣鬱悶,怎麽讓他聽見了,連忙笑著站起身,回道:“沒什麽,他們不是在查劉正東的案子嘛!查偏了,我交代他們認真查。”

楚雲歸故作不知的問道:“都查了到些什麽?”

那警察不知該如何回答,望了望楚雲歸,又望了望徐懷誌,滿臉為難,楚雲歸哪裏不知他們在盤算些什麽,故意不悅的問道:“怎麽?這案子的進展還瞞著我?”

徐懷誌心裏氣的想罵娘,這楚雲歸太不給他這個探長麵子了,瞞著你怎麽了?老子可是探長,你在老子手底下做事;可誰讓人家有個好爹,自己實在得罪不起,既然你想捅霍慶海這個馬蜂窩,那老子也懶得管,淡淡說道:“楚公子問你話呢!查到些什麽,說吧!”

“哦。”

那警察無奈的應了句,一五一十的將查到霍慶海曾派手下滿上海灘抓劉正東的事說了出來。

楚雲歸心裏頗為滿意,這下就有理由查霍慶海了,可他表麵不動聲色,就事論事的說道:“霍慶海曾派手下滿上海灘抓劉正東,如今劉正東死了,他有莫大的嫌疑;既然是嫌疑人,那就要帶回警局詢問……”

“楚公子。”

楚雲歸話還沒說完,徐懷誌立即開口打斷,苦笑著說道,“霍慶海可是藏青幫的老大,跟咱們局長關係又不錯,咱們把他帶回警局問話,這不太好吧?就算不給他麵子,咱們也不能讓局長為難不是,要我說……”

“你說的沒錯。”

楚雲歸不等徐懷誌說完,便開口打斷,徐懷誌一下子愣住了,他沒想到楚雲歸突然這麽好說話,難不成他也怕霍慶海,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楚雲歸開口了。

“把他帶回警局不好看,那咱們就上門問他。”

……

……

玉佛珠在霍慶海幹瘦的手指上一顆顆撚過,如懷表轉動的指針,平穩而有節奏,他一想事情,就習慣的轉動玉佛珠,似乎這能令他便於思考。

他斜著坐在沙發上沉思,手下剛向他匯報完打探到的消息——警察已確定劉正東是被謀殺,正查劉正東的人際關係,他倒不擔心警局的那幫警察,就算警察查出來真相,他上下打點一遍,馬局長也會找個替罪羊幫自己撇幹淨,他真正擔心的是劉正東到底是什麽人,有沒有同黨。

從那批貨被盜,霍慶海心裏就有不好的預感,碼頭那麽多貴重的貨,劉正東單偷那批藥,他絕不是為了錢;而且,那批藥的秘密霍慶海比任何人都清楚,對那批藥感興趣的無非兩種人,一個是共產黨,一個是國民黨。

無論哪一種,他都不敢得罪,這兩年來,上海灘被暗殺的官員、漢奸數不勝數,他可不想被盯上,然而,他為了守住藥的秘密必須殺了劉正東,為了不引起劉正東背後人的懷疑,他將劉正東製造成失足落水,可又擔心劉正東有同黨,這藥的事沒完沒了,便故意命人將劉正東的屍體丟在黃浦江邊,並派人去現場觀察劉正東的屍體被發現時什麽人古怪,一旦發現可疑之人,就秘密解決一解後顧之憂,可結果大失所望,派去的人隻發現警探楚雲歸見到劉正東的屍體神情悲痛。

他隨後命人查了下楚雲歸與劉正東的關係,二人都曾在日本早稻田大學留過學,是校友,楚雲歸見到校友遇害,流露出悲傷表情實屬正常,而且,如果他跟劉正東是同黨,不會那麽傻的表露出來,這裏可是上海灘,76號、特高科對潛伏的中共地下黨、國米的軍統恨不得連根拔起,他真是兩黨其中一方的間諜,不會這點間諜意識都沒有;不過,霍慶海並沒完全放棄對他的懷疑,得找機會摸摸這個楚雲歸的底。

“霍老。”

門口喊聲傳來,霍慶海的思緒被打斷,撚玉佛珠的手停了下來,微微抬頭望去,隻見手下邊走來邊開口道:“警局的徐探長來了,說有事向霍老請教。”

“請教?”

霍慶海冷哼一聲,瞬間明白過來,警局定是查到自己先前派人抓劉正東,將自己當做嫌疑人來問話,不過,徐懷誌應該沒膽量來,難道是楚雲歸?哼……正想摸摸你的底,沒想到你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霍慶海淡然一笑,吩咐道:“讓他們進來。”

“是。”

那人應下,轉身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帶著楚雲歸、徐懷誌走了進來。

徐懷誌一進門,望見坐在沙發上的霍慶海,快步走了上去,一臉諂媚道:“霍老,冒昧打擾,還望海涵。”

霍慶海一臉冷淡的問道:“找我什麽事?”

“你曾派人滿上海灘找過劉正東?”

徐懷誌還沒來得及開口,楚雲歸已率先開口質問了起來,徐懷誌見霍慶海臉色愈發冷淡,心裏充滿忐忑,連忙說道:“霍老,他是我們警局新來的警察,楚雲歸,是楚會長的公子,剛來警局,有些事還不太……”

霍慶海緩緩抬起左手示意徐懷誌閉嘴,目光冷冷盯著楚雲歸,說道:“我跟楚會長有點交情,既然你是楚會長的兒子,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沒錯,我曾派人找過劉正東。現在輪到我問你了,你問我這事幹嘛?”

“劉正東死了,被人謀殺,拋屍黃浦江邊。”楚雲歸故作憤怒的回道。

“你懷疑我殺了他?”

“你曾派人滿上海灘抓他,可見你們之間有仇,他被殺了,你有嫌疑,我身為警局警探有權利問你有關的問題。”楚雲歸態度強硬,繼續問道,“之前,你為什麽派人找他?”

“他偷了我的東西。”

霍慶海淡淡回了句,目光直直的盯著楚雲歸,似乎想從楚雲歸的反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楚雲歸臉上泛起不知內情的疑惑與驚訝,還帶著微微憤怒,這不符合霍慶海心中的推測。

如果楚雲歸與劉正東是同黨,他不會有這種表情,不過,如果這是他的計劃也說得過去。

“不可能,我跟劉正東是校友,我了解他,他不可能做出偷盜之事。”楚雲歸不滿的為劉正東抱不平,繼續問道,“他偷了你什麽東西?”

“貨。”

“什麽貨?”

“玉器,價值上千塊大洋的玉器。”

“你確定……”

楚雲歸剛要開口問霍慶海確定是玉器,心裏一下子反應過來,這老小子在算計自己,如果自己如此問,就表明自己知道霍慶海被偷的並非玉器,那就有可能暴露自己,不由嚇出一身冷汗,看來霍慶海懷疑自己了,楚雲歸此時已來不及多想,連忙說道,“偷玉器的人是他?”

“確定。”

“三天前的晚上你在哪?”

“在家。”

“有人證明嗎?”

“我家人、管家、保鏢都可以證明。”

“你的手下呢?那天晚上在哪?”

“他們?我手下的人那麽多,我怎麽知道他們一個個都在哪,如果你需要知道,我可以讓他們一個個向你匯報。”

“那就有勞霍老板了,請他們明天一早去警局匯報一下。”楚雲歸順杆爬的回了句,繼續說道,“多謝霍老板配合,那就不打擾霍老板了,告辭。”

“霍老,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徐懷誌諂媚的抱了抱拳,連忙退了出去。

霍慶海凝望著走出門口的楚雲歸,眼神不由眯了起來,剛才對楚雲歸暗中下套,並沒結果,不過,他心裏有些盤算,這楚雲歸要不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愣頭青,要不就是個能力超凡的好間諜。

他到底是什麽人?

霍慶海心裏沒答案,若是楚雲歸隻是個小警探,他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可他偏偏是楚會長的兒子,不能錯殺,但他不會放鬆警惕,朝手下吩咐道:“盯死這個楚雲歸,就連他每天什麽時辰撒尿都得給我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