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危機(下)

“就這些?”

麻生太郎操著日本話淡淡問了句,問話之時,他連頭也沒抬,瞧都沒瞧麵前的男人一眼。

男人見狀,心中不由驚慌起來,他知道麻生課長這是對自己匯報的情況不滿意;兩個月前,他奉麻生太郎之命跟蹤楚雲歸,定時匯報跟蹤情況,他盡心盡力的辦理此事,恨不得多長一雙眼睛盯著楚雲歸;然而,兩個月的跟蹤,他雖跟蹤到楚雲歸經常出沒各種場所、見各式各樣的人,可一直追查不到確定指證楚雲歸是中共地下黨的證據。兩個月的忙碌,毫無成效,麻生太郎當然不滿。男人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回道:“卑職愧對天皇。隻是卑職有一事不明,還望課長指示。”

“說。”

“麻生課長,既然您已經懷疑楚雲歸是中共地下黨,為何不直接將其抓起來審問?酷刑之下,他定招架不住,全部交代,也無需浪費人力、物力用在盯梢之事上。”

“抓起來審?那他若不是中共地下黨呢?”麻生太郎反問道。

“不是就不是唄!他還能怎麽著?”

“八嘎。”

麻生太郎暴怒,猛然端起麵前正冒著熱氣的茶水杯,朝著男人潑了過去,滾燙的茶水直接潑在男人臉上,男人被燙的臉都扭曲了,卻連動也不敢動,叫也不敢叫,努力強忍著。麻生太郎見狀,心頭的怒火才稍降了幾分,冷冷說道:“蠢貨。他是什麽人?他是楚令山的兒子,楚令海的親侄子。楚令山一介商人,雖有上海商會會長之名,也隻是個商人,不足為懼;可楚令海呢?他是汪精衛政府的要員,膝下無子,頗為疼愛這個侄子,若無真憑實據抓人,他豈會不管不問?而且,到時查出楚雲歸真不是中共地下黨,又如何交代?我大日本帝國一直宣揚大東亞共榮圈,如此行事,豈非自找麻煩?也不要沒腦子的認為我這是怕汪精衛政府。天皇下達的政策是什麽?以華治華,對於一些中國人不是不能得罪,隻是沒必要得罪。”

“屬下愚笨。”

“繼續監視。你所說的那些他經常出沒的地方以及接觸的人都密切排查,確定他接觸的每一個人的身份,並保證都在控製範圍之內。他若真是劉正東的下線,劉正東死了,中共一定會再派人與他接頭,記住,你隻負責監視,千萬不要打草驚蛇。”麻生太郎囑咐道。

“哈依。”

“去吧!”

“哈依。”

男人點頭應下,退出了辦公室。

麻生太郎倒了杯茶,悠然的端起杯子飲了一口,自言自語道:“如果楚雲歸真是中共地下黨,又如此頻繁的跟沈越見麵,那他會不會是在策反沈越?”

……

……

櫻花閣之事,無人相信秦寒山劫持麻生太郎的那套說辭,都知道那隻不過是麻生太郎殺秦寒山而編織的謊言;至於,真正動手殺秦寒山的是麻生太郎還是沈越無關緊要,在眾人看來,兩人一個是喪盡天良的日本鬼子,另一個則是殘害同胞的狗漢奸。

一時間,沈越的惡名大起。

猛虎幫的一些兄弟們也對其不滿,之前,沈越麵對藏青幫無奈借助日本人也就罷了!如今,他勾結日本人、殘害同胞,與林虎創建猛虎幫的初衷相背,猛虎幫的兄弟們迫切懇求林虎與沈越劃清界限。林虎知曉櫻花閣之事的內情,可無法為沈越辯解,與沈越暗中商議之後,為給兄弟們一個交代,也為讓沈越進一步取得麻生太郎的信任,二人決定瞞著所有人上演了一場兄弟決裂的戲。二人劃分而立,四海碼頭歸沈越,其他賭場、夜總會歸林虎。最後,林虎帶著猛虎幫的兄弟們離開了四海碼頭。

至於秦沛兒,一直跟蹤沈越,等待機會下手。沈越發現之後,故意讓對方察覺到自己已發現了她,不給她報仇的機會。幾次之後,秦沛兒似乎知道單憑自己根本就無法報仇,楚雲歸那邊又奮力勸說,終於說服了秦沛兒。這時,安排工作都已做完,楚雲歸火速將秦沛兒送出上海、送往延安。

麻生太郎看似已經完全消除了對沈越的懷疑,不僅帶沈越參加各種宴會,還公開表示沈越是他們大日本帝國最忠心的朋友;同時,交代沈越盡快吞並秦寒山的生意。

沈越接到這個命令,腦海便不由想到那晚麻生太郎突然槍殺秦寒山,難道麻生太郎如此突然的對秦寒山動手是想盡快吞並秦家的生意?可麻生太郎為何如此急切的想吞並秦家的生意?沈越一時想不明白,隻是隱隱約約覺得這事背後恐怕另有陰謀,便將此事放在了心上。至於吞並秦家的生意,沈越雖然不想做,可也隻能答應下來,利用各種辦法逐步吞並秦家的生意、商鋪。

秦家生意雖大,卻是以秦寒山為主心骨,秦寒山被殺,眾人都亂了陣腳,沈越趁機收購了秦家不少生意。也有幾個秦家旁係頗有骨氣,擺出殊死一搏的姿態要與沈越鬥到底。沈越知道麻生太郎對秦家生意的迫切,生怕麻生太郎為奪生意再殺人,便命76號的特務抓了這幾個旁係的子嗣,安插上抗日分子的罪名。這幾個秦家旁係沒想到沈越竟如此明目張膽的無恥誣陷,各種走關係、找路子,可汪精衛政府的官員都明白沈越所為是麻生太郎授意,誰敢管此事?這幾個旁係所求無門,為救子嗣,隻好交出秦家的生意。

與此同時,沈越暗地裏也開始調查深井良田,隻不過,這幾日的調查,沈越隻查到深井良田已到上海,至於其他,一概查不出來。由此可見,日本方麵對深井良田此次來上海的重視。沈越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盡快查清楚深井良田來上海參加會議的情況。

這日。

沈越整理好“強取豪奪”來的秦家商鋪賬目,帶著賬本前去特高科上交麻生太郎。剛到特高科,沈越便隱約感覺到一股緊張氣氛,特高科的特務似乎也與平日不一樣,個個嚴陣以待,沈越心中不由疑惑起來,難道特高科出了什麽事?心懷疑惑,沈越跟著領路的日本特務前行,來到麻生太郎辦公室門前,日本特務示意沈越進去。沈越衝那日本特務點了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隻見麻生太郎正靠著辦公椅、目光望著門口,似乎在等人。

“麻生課長。”

“來了。”

麻生太郎淡淡說了句,讓沈越不由覺得對方在等自己,不待沈越想怎麽回事,麻生太郎問道:“怎麽樣了?”

“回麻生課長,上海灘已沒秦家的生意了。”

沈越回了句,上前一步,雙手將手裏的賬本奉上,繼續說道,“這是秦家所有生意的賬本。”

“很好。”

麻生太郎翻了翻賬本,一臉滿意,將賬本一合,從辦公椅上起來,指了指一旁的沙發,示意沈越去沙發上坐,隨後,他邊朝沙發走去邊隨意的問道:“沈桑與警察局的楚雲歸可熟?”

楚雲歸?

麻生太郎為何問起他?

沈越心中泛疑,可此時容不得他多想,點頭回道:“認識,熟卻算不上。說起來,我還是害死他好友劉正東的仇人。之前,霍慶海找我查偷四海碼頭貨的竊賊劉正東,結果,我查到劉正東,誰曾想霍慶海竟殺了他,還企圖殺我滅口。楚雲歸一直追查劉正東的死因,他查到了我,還查出霍慶海企圖殺我滅口,間接害死了我妹妹,我正找霍慶海報仇。他幾次找我想讓我作證殺劉正東的凶手是霍慶海,我曉得霍慶海的手段,此人殺人絕不留證據,便拒絕了楚雲歸。再之後,我殺了霍慶海。或許他覺得我替他報了仇,也沒追究我間接害死劉正東的責任,還經常去四海碼頭找我。”

“我記得蝴蝶被殺的案子,你和他一起查的?你找的他還是他找的你?”

“這事差點忘了。”

沈越回了句,繼續說道,“我找的他,當時我剛進76號,周正就讓我負責這麽大的案子,也沒給我安排人手,而且,查案這種事,我哪行,就找楚雲歸幫了個忙。”

“他去四海碼頭找你都說些什麽?”

“也沒什麽,無非就是吐槽警察局一些警察收受賄賂、罔顧法紀、草菅人命啥的,我聽著都煩,可也不想得罪他,他畢竟是楚令山的兒子、楚令海的親侄子,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沈越神情輕鬆的回道。

麻生太郎盯著沈越,冷冷問道:“你就不怕這個朋友是中共地下黨?”

“什麽?”

沈越故意裝作麵色大驚,慌張的說道,“麻生課長,這……話什麽意思?那楚雲歸是中共地下黨?不會吧?不是,我跟他吧!真不熟,我……”

“沈桑,別緊張,我沒說你是中共地下黨。”

麻生太郎似笑非笑的回了句,目光盯著沈越,繼續說道,“你間接害死的劉正東身份已經確定,是中共地下黨無疑,至於楚雲歸,實不相瞞,很早之前,我就派人盯著他,現在已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是中共地下黨,知道他經常找你,便隨口問問。沈桑對我大日本帝國的忠心,我自然相信。”

沈越聽聞此話,心中愈發慌亂,難道楚雲歸暴露了?他知道此時麻生太郎的眼睛正盯著自己,觀察自己的表情,他沒流露出任何的不妥神情,繼續說道:“麻生課長英明,在下對大日本帝國忠心不二。”

“好。”

麻生太郎淡淡的回了句,從懷裏掏出懷表,撇了眼,又將懷表揣進懷裏,緩緩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沈桑一會沒什麽事吧?隨我一起抓這個被困籠子裏中共地下黨?”

沈越弄不清麻生太郎是不是在試探自己,楚雲歸是不是真的暴露了,他真想以有事為借口溜走,查證楚雲歸那邊是不是真出了事,可話到嘴邊,沈越又咽了回去,笑道:“有什麽事比得上抓中共地下黨重要,這可是大功一件,麻生課長給在下這個大功,在下豈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