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危機(上)

秦寒山劫持麻生太郎?

沈越為救麻生太郎槍殺了秦寒山?

楚雲歸聽聞此事,覺得其中大有問題。麻生太郎是什麽人?那可是日本特高科課長,玩慣了暗殺、見慣了死亡的主,怎麽可能會被秦寒山劫持?不過,仔細一想,也並非絕無可能。之前,沈越說過麻生太郎命他利用秦沛兒接觸秦寒山、勸秦寒山歸順日本人之事,沈越與秦寒山接觸下來,發現此人態度堅決,縱然一死,絕不向日本人投降,若秦寒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寧死不降、殊死一搏呢?

假如秦寒山真劫持麻生太郎。一邊是潛伏任務,一邊是心愛之人。那沈越會如何選擇?

之前,沈越於自己說起此事之時,便擔心麻生太郎見秦寒山歸順無望會殺害對方,如此秦寒山的死或多或少都與他有關,他以後如何麵對秦沛兒?難道沈越真選擇了……那他此時豈不崩潰?

楚雲歸不敢繼續想下去,他要去見沈越,問清楚秦寒山的死是怎麽回事。然而,此事剛發生,自己便去找沈越,麻生太郎會不會起疑?如此特殊時期,自己不能再給沈越添麻煩了,必須得想個完美的理由。

理由?

秦寒山被殺,警察局接到報警前去處理,雖已做了筆錄,可警察有權做進一步調查,找當事人再次確定案情細節,那自己去找沈越了解案件也合情合理;想到此處,楚雲歸立即去找昨夜辦理此案的警察,幸好徐懷誌不在,省去了不少麻煩,楚雲歸問那名警察要了案件記錄,接手了案子,便叫上陳超一同前往四海碼頭。

二人剛走出警察局大門,兩道目光便盯上了他們。

那人見二人離開,連忙跟了上去,如此一路跟蹤倆人到了四海碼頭大門斜對麵的小巷口,那人看出楚雲歸倆人前往四海碼頭,才止住腳步,躲在小巷口默默觀望。

楚雲歸、陳超倆人尚未走到四海碼頭大門口,隻見大門被拉開了,兩個猛虎幫的弟子如拖畜生一般拖著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裏麵走了出來,被拖著的女人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楚雲歸正在詫異怎麽回事,隻見那倆猛虎幫弟子拖著女人走出大門,粗魯的將女人往外一扔,冷冷撇了一眼,便要轉身回去。

“給我站住。”

楚雲歸又疑又驚,大聲嗬斥了句,邊吩咐陳超去查看那女子的情況,邊氣憤的質問道,“你們猛虎幫想幹嘛?剛占了藏青幫的地盤,就學藏青幫一樣欺淩百姓了?你們林大當家、沈二當家都是這麽教手下人做事嗎?”

“楚警官?誤會,楚警官,這可是天大的誤會。”

那倆猛虎幫弟子認出對方是楚雲歸,他們見識過這位楚警官的脾氣,也知道此人跟二當家有些交情,苦笑著解釋道,“這女子之前是我們二當家的相好,不知我們二當家哪裏得罪了她,剛剛竟然開槍要殺二當家,我們二當家差點被她一槍打死,就這麽把她扔出來已經很便宜她了。楚警官您說,這事要擱在您身上,你咋……”

“沈越差點被打死?他怎麽樣?”

楚雲歸聽聞此話,心中一驚,連忙詢問沈越的情況。

“那一槍打偏了,沒什麽大礙,就是耳朵擦破點皮。”其中一個猛虎幫弟子回道。

楚雲歸這才放心,隨即,他不由仔細一想對方之前的回答,沈越的相好?這女人莫不是秦沛兒?楚雲歸連忙扭頭望去,隻見陳超已將女人攙扶著坐起來,雖然女人右半邊臉印著五根手指印、有些浮腫,幾縷頭發還粘在臉上,卻能認出來這女人正是秦沛兒,她一臉呆滯,如行屍走肉一般。楚雲歸當即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定是秦沛兒得知父親被沈越槍殺了,來找沈越質問;而她這般呆滯神情,想來已從沈越口中得到答案,憤怒之下對沈越開了槍,然而,開槍之後又不願接受現實,才會這般。

難道沈越真槍殺了秦寒山?

“陳超,把秦小姐送回秦公館。”

楚雲歸對陳超吩咐了句,扭頭對倆猛虎幫的弟子說道,“帶我去見你們二當家。”

“楚警官,您在此稍後,我們去請示一下二當家。”

“請示什麽?你們二當家涉及一起命案,身為警察,我有權對他進行詢問。還請示?我不直接帶他回警局已經很給他麵子了,哼……”

楚雲歸冷冷說完,邁著大步走了進去。

那倆猛虎幫弟子一時間怔住了,剛剛這位楚警官還關心二當家的情況,怎麽一轉眼又惱火了?這人一個個的都怎麽了?倆人彼此望了一眼,都沒想通怎麽回事,疑惑的回去了。

遠處。

那個一路跟蹤楚雲歸二人而來的人影將剛才四海碼頭門前發生之事盡收眼底,見楚雲歸進了四海碼頭,撇了眼被陳超攙扶去打黃包車的秦沛兒,轉身沿著來時的路折回去了。

……

……

從大門口到沈越住的屋門口也就二百來米,楚雲歸之前來過,感覺溜達一會就到了;然而,今天,他卻覺得這條路格外的漫長,似乎走了很久才走到。他見屋門關著,上前敲響了門。

“誰?”

沈越正躺在地板上舔舐“傷口”,突兀的敲門聲令他頓時警覺起來,臉上的悲痛瞬間消失,隨後,他坐起身,扭過頭,一臉漠然的朝門口望去。

“是我,楚雲歸。”

沈越聽到來人是楚雲歸,心中猜想對方前來定是已得知了自己槍殺秦寒山的消息。那他是來質問自己的?難道他就不知道分個時候?想到此處,沈越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厭惡,然而,雖心中厭惡,可自己也正有事找對方,這麵還得見。沈越連忙用手摸了把臉,擦掉臉上的淚水,起身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這麽早,楚警官大駕光臨還真是少見,可是有事?”

楚雲歸並非蠢笨之人,哪裏聽不出沈越話中之意,對方這是在暗示自己此刻之舉太過怪異,可能會引人生疑,連忙回道:“確實有事。昨夜櫻花閣之事,我了解之後,總覺得秦寒山的死有些蹊蹺,沈二當家是當事人,特來想沈二當家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沈二當家,就不請我進去坐坐?”

沈越板著臉打量著楚雲歸,隨後,側了側身,說道:“請吧!”

楚雲歸二話不說,邁著步子踏進了房門;隨後,沈越將門一關,開口道:“你是來質問我為什麽殺秦寒山?”

“當然不是。”

楚雲歸下意識駁了句,四下望了望,隻見門窗都關著,說話應該安全,可他還是不太放心,又走回沈越麵前,壓著低音關切的說道,“我知道秦寒山不是你殺的,我聽到這個消息擔憂的不行,知道你當時承受著多大的痛苦,恨不得立即見到你。我又擔心此時來見,引人注意,後來一想,這事警察局負責,我就是警察,便主動接了此案,以詢問案情的理由來見你。”

沈越身軀一震,一股感動由心底深處油然而生,他竭力遏製激動的內心,繼續問道:“你就真的這麽相信我沒殺秦寒山?如果當時的情況是麻生太郎命我殺秦寒山呢?”

楚雲歸一愣,他沒想到沈越竟問如此問題,深深的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秦伯父舍身取義,你忍辱負重,縱然真如你所說這般,那也是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你。”楚雲歸見沈越沒開口,繼續說道,“沈越,你還記得你曾對我說的話嗎?你曾說,楚雲歸,其實,現在的你真不是個合格的地下黨。我當時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後來才明白,一個合格的地下黨不僅要完成組織交代的潛伏任務,還要時刻保持著冷靜的頭腦,這並非是說我們沒有感情,隻是在個人得失的小我與祖國的大我之間,我們選擇了大我,這或許就是敵後工作的艱難。沈越,你是個合格的地下黨。”

沈越已感動的熱淚盈眶,親眼目睹秦寒山的死,又遭秦沛兒的質問,他心中的痛苦難以排解,此時楚雲歸的一席話如寒冬裏的一把火,令他有些動**的想法再次變的堅定。他深深的吐了口氣,緩解了一下激動的情緒,說道:“我沒殺秦寒山……”沈越將昨日接到麻生太郎的命令去見秦寒山以及到櫻花閣之後事無巨細的講述了一遍。

楚雲歸聽完沈越的講述,麵露疑惑,問道:“之前,麻生太郎費盡心思讓你接觸秦寒山,縱然秦寒山難以說服,可按道理來說,他也應該盡量勸說,為何那麽突然的殺了秦寒山?”

“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麻生太郎拉攏秦寒山無非是想利用他在上海商會的影響力,現在又不像日本人剛占領上海那會,殺一兩個人能震懾一下其他怯弱之輩,現在商會不投靠日本人的都有些底氣,縱然殺了秦寒山震懾不到他們,想來麻生太郎並不是為了震懾。難道……他耐不住性子了?”

“耐不住性子了?”

沈越重複了句,想了想,說道,“你是說麻生太郎覺得秦寒山投降日本人的可能性不大,索性殺了他?”

“嗯。”

“不對,我總覺得這裏麵有原因。”沈越搖了搖頭,可實在想不出來,如今時間緊迫,他也不再想了,繼續說道,“對了,我得求你件事。”

“秦沛兒?”

“是。”

沈越點點頭,繼續說道,“我答應秦伯父保證秦沛兒的安全,麻生太郎雖然段時間內不會找她麻煩,可她若留在上海始終危險,必須盡快將她送出上海。你們楚家跟秦家也是世交,如今秦伯父已死,她以為是我殺的,你可以借機說服她去延安,說將來能找我報仇,我想,她會考慮的。”

“原來你已想好,剛剛也是斷了她在上海一切的路。”

楚雲歸雖已猜到沈越剛剛那般對秦沛兒另有深意,可也隻想到對方為了繼續潛伏的任務,原來,沈越還有另一層想法,心中不由感慨對方真比自己更適合潛伏,也為沈越如此奉獻而感動,激動的保證道,“我一定盡快送她去延安。”

“多謝。”

“你我之間還用得著如此客氣。”

沈越笑了笑,心中一陣安慰,隨後,想起昨夜方靖找他之事,繼續說道:“對了,還有一事。昨夜國民黨軍統跟我接頭了,他們給我下達了個任務,讓我刺殺深井良田。”

“什麽?”

楚雲歸一驚,日本帝國主義的“塵埃”計劃何等殘酷、滅絕人性,若真的實施了,不知將會有多少人喪命,這個計劃必須粉碎,然而,深井良田隻是此次計劃的負責人,他死了,可能會延緩這個計劃,但還會有其他人接替,而且,日本方麵會更加重視,目前掌握的情報完全失效,再想阻止就更加難了。

楚雲歸憤憤罵道:“國民黨軍統就隻會這種拙劣的暗殺手段,他們完全不關心老百姓的死活,殺一個深井良田有什麽用?不行,我得盡快將此事告知範同誌。沈越,你先別輕舉妄動。”

“嗯,你要小心。”

沈越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前不久,四海碼頭查出個內奸,應該是麻生太郎之前安插在霍慶海身邊的間諜。也就是說,劉正東的身份、所做的事,麻生太郎已經知道了,而你之前一直在追查劉正東的死,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懷疑、監視你了,你再與範長青見麵一定要謹慎再謹慎。”

“我知道了。”

楚雲歸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