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無恥之尤
深井良田。
沈越知道此人。
之前，楚雲歸告知日本帝國主義在太平洋戰場、東南亞戰場潰敗，日本高層為了挽回戰局，計劃在中國使用生化武器，並將此等滅絕人性的行動命名為“塵埃”計劃；之後，又得到消息，這個陰毒計劃的提議者正是深井良田。此人是日本侵略中華在華中地區的負責人之一，大佐軍銜，他此次前來上海與特高科以及華北、華東地區幾位負責人商議“塵埃”計劃的具體事宜。可想而知，深井良田此行將受到何等嚴密的保護。
國民黨軍統竟派自己刺殺此人，這無異於讓自己送死。而且，楚雲歸之前跟自己傳達了中共地下黨的任務——竊取有關“塵埃”計劃的情報。若這個時候刺殺深井良田，那中共地下黨的計劃就全部打亂了。
這次刺殺任務絕不能執行。然而，這是軍統對自己下達的第一個任務，怎麽拒絕？沈越想了想，便先答應下來；隨後，他與方靖約定了下次見麵的方式、地點，便與方靖告別，回四海碼頭了。
回到四海碼頭，已是淩晨兩點。
沈越疲憊不堪的回到房間，到了床邊，他一頭倒在**，麵無表情的凝視著天花板；他又想起了孫虎、秦寒山的死，淚水止不住湧了出來。
……
……
秦沛兒沒流淚，她已經哭了一整夜，現在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就那麽呆呆的跪在秦寒山的屍體前，整個人像是失了魂。
父親的死對秦沛兒來說簡直如天塌下來一樣，她的天塌了，而且，父親的死還跟自己心愛的男人有關，她心裏更是說不出的糾結。
沈越。
突然，秦沛兒像是想到了什麽，猛然站起來；可由於跪的時間太長，猛然起身，腦子一時供血不足，她整個人頭暈目眩，打了個趔趄才站穩。原地站了一會兒，秦沛兒感覺頭不暈了，才大步流星的朝樓上秦寒山的書房走去。到了書房，秦沛兒徑直走到書桌前，拉開最下麵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把小型手槍，眼神閃過一抹決絕之意，將手槍揣進口袋，出了書房。
昨夜，幾位警察將秦寒山的屍體抬回秦公館，一臉惋惜的對秦沛兒講述了秦寒山的遇害經過——秦寒山與76號的處長沈越去櫻花閣吃飯，遇上特高科的課長麻生太郎，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起來，秦寒山一時氣不過，舉槍要殺麻生太郎，沈越為救麻生太郎槍殺了秦寒山。
這個說法簡直漏洞百出。
櫻花閣隻招待日本人，而且，父親厭惡日本人，怎麽可能跟沈越去櫻花閣吃飯？父親一介商人，根本不會用槍，雖然家裏有槍，也隻是個擺設，更何況出門吃飯怎麽可能帶槍？而且，父親修養得體，縱然厭惡麻生太郎，不屑與對方為伍，可絕不會做出欲要殺人之舉。
警察說的這些，秦沛兒一個字都不信。
現在，她要去找沈越問清楚自己的父親到底是怎麽死的。
來到四海碼頭大門口，秦沛兒被倆看門的猛虎幫弟子攔了下來，報了姓名之後，這倆猛虎幫弟子先是驚愕隨後滿臉諂媚，其中一個熱情的帶著秦沛兒去找沈越，一路上還不斷的叫秦沛兒嫂子。這幾日，林虎在為沈越籌備提親之事，猛虎幫上上下下都知道沈二當家心儀之人叫秦沛兒，隻是沒見過，現在沈二當家未來的媳婦上門，他們豈敢怠慢？
秦沛兒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滋味，若是父親沒死，她被人如此叫，定害羞的不行；可現在父親死了，而且還與沈越有關，她哪裏有心思管別人怎麽叫自己，她現在隻想見到沈越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那個猛虎幫弟子看出秦沛兒心情不悅，心裏也犯嘀咕，莫不是沈二當家惹未來的媳婦不高興了？可他哪裏敢多問？小心翼翼的在前帶路，來到沈越住的房間門前，那猛虎幫弟子生怕倆人吵架牽連到自己，連忙說道：“嫂子，這就是沈二當家的屋。我就先走了。”
那猛虎幫弟子說完，麻溜的離開了；之後，躲起來看好戲。其他猛虎幫弟子也得到消息沈二當家未來的媳婦來四海碼頭了，都紛紛趕過來，想瞧瞧這位二當家夫人，見那位弟子躲著看好戲，也跟著躲起來，一群人八卦起來。
“這二當家的夫人真是俊啊！”
“豈止是俊，聽說沈二當家這媳婦留過洋，喝過洋墨水，一肚子文化。”
“嘿嘿……你們說沈二當家跟他媳婦倆人一會會不會在屋裏……”
“下賤。”
其中一個猛虎幫弟子罵了句，隨後，一臉猥瑣的嘿嘿一笑，說道，“不過，很有可能。奇怪，倆人怎麽一直站在門口。沈二當家也是，怎麽不請嫂子進屋？”
……
……
秦沛兒的到來，沈越早就料到了。
昨夜，麻生太郎槍殺秦寒山之後，一臉淡定的將槍放在桌上，邊若無其事的吃著壽司邊交代沈越報警，警察來了，就說秦寒山用槍威脅我，你為了救我，掏槍瞄準了秦寒山，雙方僵持之下，你一時不慎扣動了扳機槍殺了秦寒山。沈越這才明白，原來麻生太郎早就計劃好了，他要將秦寒山的死栽贓到自己身上，一方麵殺了不聽話的秦寒山，借此警告其他不聽話的富商；另一方麵讓自己背負殺害秦寒山的罪名，完全投靠他。秦寒山死了，自己已沒了退路，隻能按照麻生太郎的吩咐向警察交代。秦沛兒從警察口中得知她父親死在自己槍下，她怎會不來質問自己？
雖然昨夜想過如何麵對秦沛兒，可此時真見到了，沈越還是手足無措；兩人一個站在門內、一個站在門外，一時間誰也沒開口，就這麽彼此凝視著對方，氣氛異常詭異。
終於。
沈越率先開口了。
“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
秦沛兒問完這話，心裏緊張到極點，雙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心裏拚命的祈禱沈越別給出肯定的回答；然而，下一秒，沈越一臉淡然的給出的回答讓她徹底奔潰了。
“知道。”
秦沛兒忍著要哭出來的衝動，問道：“為什麽？”
沈越知道秦沛兒問的是什麽，一臉冷淡的回道：“事情的經過，警察應該都告訴你了。既然你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了，何必再來問我？”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沈越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心一橫，回道：“是，沒錯，我殺了你父親。”
“就因為我父親不答應向日本人投降？”
“對。”
“那你接近我，是為了說服我父親向日本人投降？見說服不了我父親，就殺了他？”
“對。”
“你一直在騙我？”
“對。”
“為什麽？”
秦沛兒歇斯底裏哭喊，突然，從口袋裏掏出那把小型手槍，雙手舉著槍對著沈越，哭著說道，“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因為我愛上你，我就不會帶你去見我爹，那我爹也不會跟你出去，他就不會死。我先殺了你給我爹報仇，再自殺向我爹贖罪。”
遠處圍觀的猛虎幫弟子望見這一幕都驚了，他們聽不到二人說什麽，卻遠遠望見秦沛兒突然掏出槍對準沈二當家，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二人在搞什麽？一群人連忙衝出來朝沈越他們跑了過去。
沈越也是一臉驚慌，他想到秦沛兒找自己質問，甚至使出極端手段，他知道秦沛兒看似柔弱，可性格倔強；隻是，沈越沒想到秦沛兒竟然有槍，她從哪兒弄來的槍？此時，沈越已來不及多想了，隻見秦沛兒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響起。
沈越心中一驚，隨後，覺得左邊的耳朵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伸手摸了摸左耳，滿手的鮮血，不過，耳朵還在，秦沛兒準頭不夠，子彈打偏了，隻是擦傷了耳朵。沈越回過神，隻見開槍的秦沛兒也處於驚愕之中，她沒用過槍，扣動扳機也是因為憤怒讓她喪失了理智，開槍之後，心裏也懼怕不已。沈越朝遠處撇了一眼，一群猛虎幫的弟子正衝這邊跑來，那個查出來的啞巴奸細也在其中，沈越心思一動，三步並作兩步跨到秦沛兒麵前，一把將秦沛兒手中的槍奪了過來，隨後，揚手朝秦沛兒臉上扇了過去。
“啪”
一巴掌扇下去，秦沛兒直接被扇倒在地，整個人完全懵了。
沈越一手把玩著手槍，緩緩蹲了下來，另一隻手一把抓住秦沛兒的頭發往上一拽，用槍抵住了她的下巴，惡狠狠的罵道：“臭娘們，想殺我？本來，害死你那冥頑不靈的爹，我對你還有那麽一絲愧疚；可現在，那一絲的愧疚也沒了。一槍換一槍，就怪你沒打死我。從現在開始，你我之間的感情一刀兩斷，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報仇，可下次你再殺不了我，死的就是你。”沈越說完，抬頭望了眼趕來觀望的猛虎幫兄弟們，氣急敗壞的罵道，“看什麽看？還不將這瘋婆子抬出去，別讓我再見到她。”
沈越罵完，轉身進了屋，將門關上，他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整個人癱軟在地。
他的眼在流淚，他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