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滅亡（下）
成功了。
周正的計劃成功了。
沈越心頭暗喜，臉上卻故意泛起沉思之色，若有所思的分析道：“麻生科長的意思是與天鷹接頭的人是顧處長？
仔細想想，確有可能。
顧處長早些年就安排葉青青潛伏情報處，他知道蝴蝶盜取情報處監聽的情報給她的未婚夫馬濤並不為奇，他便利用馬濤威脅林夕杭，接觸朱大友；事後，他擔心暴露，想殺了馬濤、蝴蝶滅口，沒想到蝴蝶先一步殺了馬濤，他就趁機殺了蝴蝶。而蝴蝶監聽到神秘3號電台上報給周正，作為間諜的周正雖不知道神秘3號電台發出的情報是誰接受的，可知道對方也是潛伏的間諜，便讓蝴蝶保密。然而，潛伏的間諜一直未查出來，76號在重慶的間諜網又出了事，顧處長擔心自己早晚會暴露，就計劃找個替死鬼，那與他不對付的周正最合適，就來麻生科長這邊揭發周正，然而，顧處長沒想到我出麵為周正作了證。
之後，周正可能找到顧凱是與天鷹接頭間諜的證據，找顧凱亮明身份。麻生科長您讓我繼續追查蝴蝶被殺的案子，他們知道您並沒放棄追查間諜，擔心事情早晚暴露，又提前做出對策——周正暴露，保護顧凱。這就能解釋顧凱為什麽能在心思縝密的天鷹居住的地方找到周正的指紋，他是提前做的局；而周正那晚去顧凱家可能與顧凱商量逃離上海的對策，隻是沒想到被麻生科長的人提前發現了他的行蹤，他無奈之下躲進顧凱的別墅，他更沒想到麻生科長的人會搜查顧凱的別墅，周正隻得讓顧凱殺了自己，如此，不僅能保全顧凱，還能讓顧凱在麻生科長您麵前立功，取得您最大的信任，這讓他的死更有價值。隻是……有一點我還是覺得奇怪。”
“哪裏奇怪？”麻生太郎問道。
“為什麽選擇犧牲的人是周正？按道理說，是顧凱殺了蝴蝶，麻生科長讓我追查蝴蝶的死，顧凱有暴露的危險，那犧牲顧凱才對。”
“或許是因為之前顧凱提出懷疑周正，二人認為我對周正的懷疑更大，反倒是顧凱隱藏的更深，我不會懷疑，保全他才更周全。”
“原來如此，麻生科長這麽一說，我就能理解了。”沈越故作恍然大悟，激動的問道，“麻生科長幾時下令抓顧凱？”
“這正是我今日請沈桑來的原因。”
麻生太郎說了句，見沈越一臉疑惑，笑了笑，繼續說道，“我一直都很欣賞沈桑，不僅是希望沈桑能為我大日本帝國出力，作為朋友，也希望沈桑能步步高升；隻是沈桑進76號沒多久，就算我向李局長進言給你升官，恐怕沈桑也難以服眾。不過，若沈桑抓到間諜，立下大功，那就不同了。”
沈越故作激動的問道：“麻生科長這話的意思是……是讓我帶人抓顧凱嗎？”
“不用抓。人，我已經派人去請了，估計一會就到了，你隻要把剛才跟我分析的情況當著我的麵向顧凱說一遍就行了；至於其他，我來處理。周正死了，現在顧凱又是間諜，76號一下子少了倆處長，一時間也選不出來新的處長來，你就暫代倆處長的職務。”
麻生太郎此話聽起來在助沈越立功，看似對其加以重用；然而，沈越心中隱約感覺此事並非如此簡單。
那晚，周正提醒過他——麻生太郎為人奸詐狡猾，縱然此次成功把顧凱做成了“軍統間諜”，也不要指望麻生太郎會相信你，要時刻警惕；至於以後的事，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沈越隱藏內心的想法，表麵上激動的渾身微抖，不敢相信的道：“多謝麻生科長栽培，多謝麻生科長栽培，屬下定誓死效忠大日本帝國。”
“鐺鐺鐺”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傳來，竹下健三郎的喊聲從門外傳來。
“麻生科長，顧處長來了。”
“讓他進來吧！”
麻生太郎回了句，隨後，望了沈越一眼，隻見沈越雙手摁著膝蓋，似乎極力穩住激動的情緒，信心滿滿的衝麻生太郎點了點頭。
“麻生科長。”
顧凱一走進辦公室，便主動打了聲招呼，注意到沈越也在，他神情閃過一抹疑惑，說道，“沒想到沈老板也在。”
沈越禮節性的衝顧凱點了點頭，並未搭話。
“顧處長，坐。”
麻生太郎說了句，見顧凱在沙發的另一側坐下，開口道，“沈桑是四海碼頭的老板，不過，也是你們76號的人；前不久，我還讓他查蝴蝶的案子，咱們都是為了大東亞共榮。顧處長，這稱呼就不要那麽僵硬了。”
“麻生科長說的是。”
“沈桑今天來是為了蝴蝶的案子，說是查出來凶手了。顧處長趕巧了，正好一起聽聽。”
“是。”
顧凱心裏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卻不知具體是什麽，隻好先靜觀其變。
“沈桑，說吧！”
“是。”
沈越點點頭，開口道，“先前，麻生科長讓在下查蝴蝶的案子，在下不辱使命，找到了殺蝴蝶的凶器。天網恢恢，凶器上還保留著凶手的指紋，經過鑒定，上麵的指紋是。”沈越說到此處，扭頭望向顧凱，一字一句的繼續說道，“顧處長的。”
“嗬……”
顧凱不怒反笑，淡淡的反問道，“先不說沈老板找到的是不是真正的凶器，我就想知道沈老板是如何確定凶器上的指紋是我的？雖然我對指紋鑒定這種先進玩意不太了解，可也知道指紋鑒定需要本人的指紋與凶器上的指紋做對比，沈老板是如何拿到我的指紋的？”
沈越無言，他並非要拉麻生太郎“下水”，隻是這點是指證顧凱的關鍵，而他也確實無法拿到顧凱的指紋作對比，隻能有賴於麻生太郎。
“我派人拿的，指紋鑒定也是我的人做的，這點毋庸置疑，凶器上的指紋確實是顧處長的。”麻生太郎開口了，見顧凱扭過頭一臉驚愕的望著自己，繼續問道，“顧處長，你怎麽解釋？”
“陷害。”
顧凱一下子慌了，聲音也不由提高了，激動的說道，“麻生科長，這是陷害，這絕對是栽贓陷害。我跟蝴蝶無冤無仇，甚至在朱大友事件發生之前都不怎麽知道她這個人，我有什麽理由殺她？”
“你有。”
沈越冷冷回了句，繼續說道，“你安排葉青青潛伏在情報處，知道蝴蝶盜取情報處的情報給她的未婚夫馬濤；天鷹之所以能劫持朱大友就是利用馬濤威脅林夕杭步入圈套，而蝴蝶得知林夕杭被殺跟軍統間諜扯上關係，立即想到之前給馬濤的情報，就找馬濤質問，爭執中殺了馬濤，你本想解決掉馬濤，沒想到蝴蝶先你一步，你擔心蝴蝶已知道是你利用馬濤，就動手殺了蝴蝶。因為，你就是與天鷹接頭的那個軍統間諜。”
“哈……哈……荒謬，簡直荒謬絕倫。”
顧凱聽完沈越的推測，實在哭笑不得，繼續說道，“周正是間諜，我在天鷹曾經的住所找到了周正的指紋，而且周正出麵營救了抗日分子，難不成周正做了這些事都不是間諜？反倒是我這個殺了這麽多軍統間諜的人是軍統間諜？”
“周正是軍統間諜，你也是。”
沈越自信滿滿的回了句，繼續說道，“天鷹心思縝密，她怎麽可能會犯下在自己曾住的居所留下同黨指紋這種事？如果我沒推測錯，那指紋是你們故意放的吧？如果我還沒推測錯，你之前並不知道周正是間諜，才會有那次指證周正對神秘3號電台發出情報密而不報的事。然而，之後，你跟周正互相亮明了身份，周正為了保全你，決定犧牲，告知了你天鷹的居所，並在天鷹的居所留下了自己的指紋。”
“放屁，放你娘的屁。”
顧凱徹底暴躁了，完全慌亂了。
他心裏順著沈越的思路想了一遍，感覺沈越說的每一處都邏輯縝密，若非他自己就是沈越說的那人，他甚至都相信沈越的懷疑。
那麻生太郎怎麽可能會不相信？
顧凱強迫自己盡快冷靜下來，冷冷說道：“周正是我殺的，如果我是軍統間諜，我怎麽可能殺周正？”
“那是你們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你不殺周正，你倆都會暴露，周正已經做出犧牲自爆身份，他不可能功虧一簣，就像……天鷹一樣。她被抓也是你們的計劃好的吧？就是為了將76號潛伏在重慶的間諜一網打盡，她用自己的命換取76號在重慶的整個間諜網。”沈越說道。
顧凱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沈越，突然，之前，他一直想不通的事一下子全想通了。
那晚周正潛入自己的別墅，根本不是偷查文件，而是給自己做局，他用死給自己做下了一個死局。
這沈越就是周正的後招。
“厲害，實在是厲害。”
顧凱不由大笑，抬手鼓起掌來，之前的慌亂似乎一下子消失了，自信滿滿的說道，“他不就是想跟我同歸於盡嘛！隻可惜，老天都不給他這個機會。”顧凱說完，扭頭望向麻生太郎，神情得意的說道，“麻生科長，告訴您個好消息，就在剛剛，76號活捉了個參加營救抗日分子的軍統間諜，此人正是周正的下線。請您給我兩天時間，就兩天，我有信心讓他開口；到時候，就知道我是不是軍統間諜了。”
什麽？
周正的下線竟然被抓了？
那這個下線知不知道周正的計劃？會不會背叛周正？
沈越心裏一下子慌了，他想開口坐實顧凱間諜的身份，可他心中知道此時說的越多反而越容易引起麻生太郎的懷疑，他極力壓製住內心的衝動，風淡雲輕的端起麵前的茶杯，愜意的飲了口茶，似乎顧凱是不是軍統間諜都不管他的事，他隻是說出蝴蝶被殺案的真相。
沈越的神情、動作盡數被麻生太郎收入眼中，過了好一會兒，麻生太郎才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扭頭對顧凱說道：“不用了。”
“麻生科長。”顧凱疑惑不安的喊道。
“來人。”
麻生太郎完全不理對方，衝門口喊了句，隻見門被推開了，竹下健三郎快步走進來，麻生太郎板著臉說道：“經查實，顧凱是潛伏在76號的軍統間諜，抓起來。”
“麻生科長。”
顧凱不敢相信的喊了句，一臉疑惑的望著麻生太郎，問道，“為什麽？76號密牢裏就關著個軍統間諜，為什麽連審都不審就認定我是軍統間諜？”
“沒必要了。”
麻生太郎回了句，淡淡說道，“對方隻是周正的下線，周正有必要將如此機密之事告知他嗎？沒必要。縱然告知了他，可他是被你的人抓的，保不齊又是一場提前給我準備好的戲碼，可以說，他的證詞可信度極低。而殺死蝴蝶的凶器上有你的指紋，你就是殺死蝴蝶的凶手，隻有軍統的間諜才會殺蝴蝶，這證據就足夠證明你是軍統間諜了。帶走，關起來。”
顧凱失魂落魄的被竹下健三郎拽著離開，他覺得麻生太郎這番話並沒什麽問題，可自己根本就不是軍統間諜啊！到底哪裏出了問題？直到他被拽到門口，他才恍然大悟，掙紮著喊道：“不對，麻生科長，不對，這事不能這麽推，這邏輯不……”
顧凱話還沒說完，便被竹下健三郎拽出了辦公室，走廊裏回**著顧凱的叫喊聲。
“這邏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