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埃德加·史密斯

此次行動,狀況百出、危機不斷。

沈越心裏明白,若非周正的出現,範長青他們可能都會當場喪命;隻是,周正之前拒絕了自己,又為何突然前來相助?這段時間的頻繁接觸,沈越已對周正頗為了解了,此人作為國民黨間諜,多年來潛伏在76號,為國民黨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他的存在對國民黨軍統至關重要;雖說日本人的這批假疫苗會害死成百上千的無辜孩子,可對周正來說,沒上級的命令,他絕不會冒著暴露的危險幫自己毀這批藥。

可他來了。

那可能是他已經暴露了。

沈越躺在病**,默默推測著周正不合常理舉動的可能性,他覺得周正暴露了的可能性極大;隻是,周正是怎麽暴露的?唯一牽扯到他身份的天鷹已經死了。

天鷹死前,周正沒暴露,反倒天鷹死後,周正才暴露。

這太古怪了。

難道周正之前與天鷹接頭留下了什麽證據被發現了?

不可能啊!

之前,沈越聽周正說過天鷹,此人行事縝密,處理名單的方式更可看出此人深謀遠慮;而且,她為了保護周正都已經計劃犧牲自己了,怎麽可能會犯下遺留令周正暴露的證據這種低級錯誤。

那到底怎麽回事?

沈越正胡思亂想,突然,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隻見秦沛兒俏臉滿是擔憂的跑了進來。沈越頓時愣住了,心中疑惑怎麽回事?秦沛兒怎麽知道自己住院了?

“你怎麽樣?傷到哪兒了?傷的重不重?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受傷呢?醫生怎麽說?”

秦沛兒一到病床邊便炮語連珠的問個不停。

短暫的疑惑,沈越已從驚愕中回過神,他猜到秦沛兒如何得知自己受傷了。

麻生太郎。

他派人告知的秦沛兒。

此人之前就讓自己取得秦沛兒好感、娶了秦沛兒,他好以此做要挾讓秦寒山投靠;可麻生太郎不清楚自己與秦沛兒的關係進展到什麽地步,或者說他不相信自己的“匯報”,如今趁著自己“受傷”,他便派人將此事告知秦沛兒,看秦沛兒的反應,從而確定自己之前的匯報是否屬實,秦沛兒對自己關心到何種程度。

這麻生太郎實在狡猾如狐。

秦沛兒如此單純,太容易上當了。

沈越凝視著滿臉擔憂望著自己的秦沛兒,連忙隱藏起心中的擔憂,一臉寵溺的說道:“你一下子問這麽多問題,我該回答哪一個?”

“我……”

“放心,醫生說了,沒什麽大礙。”沈越微笑著回道。

“我怎麽能放心得下。”

秦沛兒嘟著小嘴嗔怪了句,一臉擔憂的繼續說道,“你整天四處抓人,不知會罪了多少人。我聽說,上海不少官員被國民黨軍統、地下黨暗殺了,他們會不會……”

沈越笑了笑,安慰道,“組織暗殺哪是那麽容易的事?那需要冒著極大的危險,無論是國民黨還是中共地下黨,他們就算組織暗殺,暗殺的對象也都是那些賣國求榮的高官,豈會對付我這種小嘍嘍?”

“話雖如此,可……”

沈越望著神情複雜、欲言又止的秦沛兒,他明白,秦沛兒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也為自己的特務身份糾結;他怕秦沛兒說出勸自己離開76號的話,自己又不知如何答複她,便衝秦沛兒笑了笑,連忙轉移話題道:“別糾結這個了。倒是你,今天又不是周末,你現在應該在教課,怎麽還來醫院看我?”

“你出事住院了,我當然得來了。”

“那你請假了?”

“哪來得及,我聽說你出事了,就馬上來醫院了。”秦沛兒回了句,嘟著嘴繼續說道,“我從來都沒這樣過呢!估計回去免不了被主任批一頓。”說完這話,秦沛兒一臉調皮的繼續說道,“不過蠻好玩的,做了一次不一樣的自己。”

沈越一臉寵溺的望著調皮、可愛的秦沛兒,那麽一瞬間,他似乎在秦沛兒的身上看到了小茉莉的影子,她們都那麽單純、善良,就好像聖潔的蓮花一般;當初,自己沒能保護好小茉莉,如今,雖非自願,可也是自己將秦沛兒拉於危險之中,無論如何,自己都要保她安全。沈越收回思緒,開口道:“沛兒,還記得之前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什麽話?”秦沛兒疑惑的問道。

“之前我跟你說,你太過單純、善良,根本不了解人性的多變、險惡。有時候,嘴巴可能說謊,耳朵可能聽岔,眼睛可能看錯。很多時候、很多事情要用心去‘看’。”

“嗯,記得。”

秦沛兒乖巧的點了點頭,隨即,得意的說道,“我知道,你是讓我看事物不要隻看表麵,要看到實質。就像你一樣,雖然你在76號,可你跟76號的其他特務不一樣,你是個好人。”

“心裏知道就行,這樣的話跟誰也不要再說了。”

沈越一臉認真的囑咐了句,繼續說道,“現在,我再跟你說兩句話,你要記住了。”

“嗯。”

“第一句,不要相信任何與我有關的人,就像今天一樣,不要有人說我出事了,你就來找我。”

“可你真的出事……”

秦沛兒一臉委屈,可話還沒說完,沈越便打斷道:“第二句,無論以後發生任何事,都要相信我。”

秦沛兒凝視著一臉認真的沈越,似乎明白了沈越話中的意思,鄭重的點了點頭。

……

……

先前,顧凱已派人前往各個火車站、關卡、碼頭對離開上海的人員進行嚴格盤查,讓手下寧可錯抓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可以說,周正、範長青他們想順利逃離上海已絕無可能。除此之外,日本兵對營救範長青等人的車輛一路追蹤,沒過多久,就在一處居民區附近的街上找到了周正幾人丟棄的車輛。

日本兵懷疑這幫反日分子沒逃遠,說不定他們的窩點就在附近,便野蠻、強硬的搜查附近的居民房;一時間,附近居民的家被翻的亂七八糟,一些居民維護自己的權益、不讓搜查反被日本兵暴打一頓;然而,日本兵將附近的居民房都翻遍了,也沒發現反日分子的蹤跡。他們還是不甘心,什麽證據都沒有,便將住在附近的居民抓到街上,威脅居民不說出反日分子的藏匿之所就一直在街上站著,一些居民稍微反抗便被打的麵目全非、丟了半條命;一時間,整條街到處可聞呼天喊地的聲音,到處可見被打的半死的居民。

烈日炎炎,驕陽似火。

居民區的男女老少被逼著排成一排在太陽底下暴曬,日本兵端著槍站在陰涼處瞄著他們;無論這些居民怎麽解釋不知道那幾輛車是誰的,沒見過日本人口中的反日分子,可日本兵都無動於衷。一些老人、孩子承受不住暴曬幾近暈厥,成年漢子不忍看著老人、孩子受苦,說了句讓老人、孩子回去,又遭日本兵毒打。

就在這時,不遠處亮起一陣閃光,隻見幾人正手持相機對著此等悲慘的場麵按快門,這些人是聞訊趕來的《大公報》、《申報》的記者,其中一位長得金發碧眼,是美國記者埃德加·史密斯。

埃德加·史密斯與另外幾個記者剛拍了幾張照片,日本兵就發現了他們。這些日本兵的隊長竹下健三郎朝下屬們示意了個眼神,一群日本兵立即朝這幾名記者圍了上去。

竹下健三郎也走了過去,到了埃德加·史密斯幾人麵前,伸出手,用蹩腳的中國話說道:“膠卷。”

“我是《申報》的記者,請問你們憑什麽如此殘忍的對待這些老百姓?”其中一位記者率先站出來質問道。

“膠卷。”竹下健三郎又重複道。

“請你回答這位記者的問題。”埃德加·史密斯說道。

“搶過來。”

竹下健三郎的臉色愈發陰沉,用日本話對下屬們下達命令,這些日本兵當即衝上去搶相機,埃德加·史密斯和其他記者見狀,連忙保護自己的相機,與日本兵爭搶起來;然而,他們都是些文弱書生,哪裏搶得過持槍的日本兵?不僅相機被搶走,還有倆記者被日本兵的槍托搗中腹部,痛的躺在地上起不來。日本兵完全不理會他們,搶過相機立即拉出膠卷,曝光。

“野蠻,你們這是野蠻行徑。”

埃德加·史密斯憤怒的指責日本兵無恥的舉動,咆哮的說道,“我要見你們長官。”

“誰要見我?”

麻生太郎的聲音響起,眾人扭頭望去,隻見麻生太郎帶著幾個日本兵走了過來;竹下健三郎見麻生太郎來了,連忙迎了上去,湊到麻生太郎耳畔講述了剛才的經過。麻生太郎一眼認出埃德加·史密斯,知道此人是美國知名記者,臉色當即陰沉下來,揚手一巴掌扇在竹下健三郎的臉上,氣憤的罵道:“八格牙路,他們是記者,你們怎麽可以對他們如此無禮?”麻生太郎罵完竹下健三郎,連忙迎了上去,握住埃德加·史密斯的手,歉意的說道,“史密斯先生,下屬無禮,還望海涵。”

埃德加·史密斯見麵前的日本長官如此“謙卑”,他也知道中國有句古話——伸手不打笑臉人,心中的怒火緩和了些,可身為記者的職責並沒忘,說道:“這位長官,你的人搶我們的相機,銷毀我們的膠卷,還有,你們的人憑什麽如此殘忍的對待這些無辜的老百姓,還望你給我們一個解釋。”

“搶你們的相機、毀了你們的膠卷,實在是他們不對。”麻生太郎微笑的回了句,繼續說道,“至於為何如此對待這些老百姓,事情是這樣,一幫反日分子突襲我們的倉庫,殺了不少日本人,此等行徑不止草菅人命,還破壞日方與中方的友好,影響我們中日雙方建立的大東亞共榮圈,我們的人追捕到此,發現此地的百姓與反日分子勾結,才讓這些老百姓交代那幫反日分子的藏匿之所。”

“我們沒見過什麽反日分子,更不可能跟你所說的反日分子勾結。”老百姓中有人喊道。

一人喊,其他人也跟著喊。

“這位長官,老百姓的話你也聽到了,你有什麽證據?”埃德加·史密斯問道。

麻生太郎沒回話,扭頭撇了眼捂著被打腫臉的竹下健三郎,見竹下健三郎搖了搖頭,麻生太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扭頭朝向埃德加·史密斯幾名記者,陰沉的臉色立即變成一副笑臉,說道:“那看來是個誤會,既然是誤會,解開就好了,還不放人?”

竹下健三郎當即領會,朝下屬命令道:“放人。”

“幾位記者先生,下屬魯莽,弄壞幾位的相機實在不好意思,我定當讓他們買新的賠給諸位。”

“不用了。”

埃德加·史密斯與其他幾位記者回了句,撿起地上的相機,架著那位受傷的記者離開了。

麻生太郎凝視著遠去的埃德加·史密斯幾人,扭頭撇了眼捂著臉站在一旁的竹下健三郎,關切的問道:“疼嗎?”

“不疼。”

“剛才打你也是迫不得已,這幫記者不好對付,特別是那個美國人,你受委屈了。”麻生太郎安慰了句,繼續問道,“沒搜到他們的蹤跡?”

“沒。”

“繼續搜,就是將上海灘翻個遍也要將他們給我揪出來。”

“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