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救兵
日本兵的增援來了。
他們怎麽來的這麽快？
範長青心裏充滿疑惑，可此時子彈橫飛、兩邊的日本兵都在逐漸逼近，情況萬分危急，已容不得他多想，必須趕緊撤離。範長青立即回過神，正要收回目光下令同誌們往他之前蹲坐的小巷撤離；就在這時，隻見增援的那隊日本兵中一個日本兵突然中槍倒地，之後，又一個日本兵中槍倒地，隨後，幾輛車從這些增援的日本兵後方邊開槍邊衝了過來。
範長青幾人個個麵帶疑慮，不知發生了何事，就在他們錯愕之際，幾輛車已衝破了增援的那隊日本兵防線駛到了範長青幾人麵前，範長青這才看清其中一輛車上的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周正。
範長青更加疑惑了。
周正為何出現在這？
縱然範長青從沈越口中得知周正是國民黨軍統安插在76號的間諜，並非敵人，可周正如此明目張膽的營救他們豈不是自爆身份？這太不符合一個間諜的所為了。
難道沈越的情報出了問題？可周正為何殺日本人？
“上車。”
周正的喊話打斷了範長青短暫的沉思，眼看守備倉庫的那一撥日本兵還在開槍逼近，範長青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立即下令其他同誌上車，自己則與身邊的同誌攙扶著受傷的同誌上車。
槍聲在響。
子彈在飛。
日本兵的子彈一顆顆落在車上，擊碎了玻璃、擊穿了車皮，周正焦慮的催促著他們上車，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現場亂成一團；突然，一顆子彈襲來，正中那名受傷地下黨的腦袋，鮮血四濺，範長青與一起攙扶的地下黨都被濺的滿臉鮮血。
那名攙扶的地下黨近距離的目睹同誌被射穿腦袋，那顆子彈再往他那邊偏兩公分，死的人就是他了；頓時，他嚇的瞳孔放大，鬆開攙扶的那名地下黨，一屁股跌在地上。
範長青也一臉驚慌，用手狠狠的抹了把滿是鮮血的臉，忍著驚嚇與悲痛，一把抓起失神跌坐在地上的同誌，邊往車上拖邊喊道：“走。”
槍聲還在響。
子彈還在飛。
那名嚇傻的地下黨一下子回過神，麻利的跳上車，範長青心裏鬆了口氣，也跟著跳上車，隻見其他地下黨也都一一上車。
幾輛車紛紛在原地轉了個圈，揚起濃濃的塵土，前車變成後車，朝來的方向駛去。
車在前行。
範長青撇了眼旁邊的同誌，對方已不再驚慌，可眼神中似乎有揮之不去的恐懼，如此近距離的目睹同誌被射穿腦袋，任誰一時間都無法釋懷，更何況他們都是些沒怎麽參加過真正戰鬥的敵後武裝，特別是這小子，才剛加入敵後武裝，沒嚇的走不動道已經不錯了。
周正邊開車邊通過後視鏡撇了那人一眼，開口說道：“用力吸口氣，慢慢吐出來。”
那人猶豫了一下，又望了望身邊的範長青，見範長青給他投來一個鼓勵的眼神，他按照周正提醒的方式照做，之後，又做了幾遍；突然，他的情緒一下子釋放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抱著旁邊的範長青哭道：“隊長，老牛他……”
“我知道。”範長青忍著悲痛安慰道。
“隊長？”
周正臉上泛著疑惑，一是他不知道沈越跟潛伏在上海的地下黨有聯係，二是他不相信地下黨會答應跟沈越合作，根本就沒將範長青一夥人往地下黨上想，隻以為沈越花了大價錢找人辦事。
他之所以出麵相救也是無奈之舉，之前，他懷疑顧凱可能找到自己是軍統間諜的證據，雖然無法確定這個懷疑也認為自己可能化解此次危機，然而，畢竟是以命冒險，而且，他一旦暴露，便沒人為黨國獲取日本人的情報了。
他想到了另一個計劃——重新打造一個軍統間諜。
他想到了沈越，想到沈越曾找到自己解決那批藥的事。周正權衡之下，當即離開了76號，聯絡潛伏在上海的其他軍統間諜一同趕到四海碼頭，可沈越已押運貨物離開了，他們便一路跟隨，無意中發現日方竟也暗中跟蹤，他便知此事不簡單；之後，他更目睹了範長青一夥人進攻日軍倉庫，焚燒卡車，明白了沈越還是實施了毀藥計劃，為了能拉攏沈越，讓沈越願意為黨國潛伏在76號獲取情報，他才決定冒險相助。
此時，他聽到這個稱呼，才有些疑惑，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怎麽答應替沈越幹這檔子事？”
“中國人。”
範長青雖從沈越口中得知周正是軍統間諜，可周正是潛伏者，明目張膽的救人太古怪，他心中不由生出防備，假裝不知的回道，“我不太懂你什麽意思，我們沒答應任何人任何事，就想打日本人的倉庫。”
“不要誤會，我就是好奇。”
周正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你們為什麽今天，這個時間點打日軍倉庫？”
“對於侵略者，想打就打，還用挑日子嗎？”範長青反問道。
“也對。”
周正見對方口風如此之緊，明白對方並不信任自己，他也沒必要取得對方的信任，他要的隻是讓沈越知道自己今天幫了他；此時危險尚未化解，周正便不再多說，繼續專心開車，又行駛了一段路，範長青見沒日本人跟上來，四下也沒什麽人，開口道：“我們就在這下吧！”
“好。”
周正爽快的應了句，將車停了下來，後麵幾輛車也陸續停下來，範長青跟其他地下黨也紛紛下了車。
“今天，多謝了。”
“都是中國人。”
“告辭。”
範長青微微一笑，帶著其他地下黨穿進了一條小巷，隨後，消失在周正的視線中。
周正回過神，想了想，說道：“咱們也走吧！”
“長官，這車……”
“日本人應該已經全城搜查了，車不能開了。”
周正說完，邁著步子走進了另一條小巷，幾個軍統間諜邊觀察著四周邊跟了上去。
……
……
槍戰之後。
現場狼藉不堪。
遍地的鮮血、彈殼，攤位車、黃包車彈孔密布，運貨的卡車已燒的隻剩下鐵殼，裏麵的疫苗都已全部被毀。
麻生太郎陰著臉從街頭走到燒毀的卡車前，懷疑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卡車不遠處趴著的沈越，他沒下令救人，目光也沒從沈越身上移開，用日本話問道：“具體怎麽回事？”
那名負責倉庫的領頭日本兵從麻生太郎來到此處便一直小心翼翼的跟著，此時聽到對方問話，不由打了個激靈，連忙雙腳一並，回道：“回麻生科長，半個小時前，倉庫外麵突然響起槍聲，屬下帶人衝了出去，隻見一夥抗日分子正企圖攻進倉庫，幸有鹿柴，他們才沒能攻進來；不過，他們顯然有備而來，準備了攤位車、黃包車做掩體，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之後，運貨的卡車來了，那夥抗日分子火力被吸引，紛紛向卡車投擲燃燒瓶，屬下當機立斷帶下屬衝了出去，那夥抗日分子見不敵就要逃，屬下與增援小隊正要……”
“他們向卡車投擲燃燒瓶？”
麻生太郎突然打斷了那個日本兵的話，目光還是緊盯著趴在地上的沈越，繼續說道，“他們是來攻打倉庫的，有燃燒瓶為何不向倉庫投擲燃燒瓶趁機攻進去？”
“這……”
那日本兵一怔，他不知道麻生太郎對沈越的懷疑，僅從抗日分子沒向倉庫門口投擲燃燒瓶這點考慮，想了想，回道，“屬下覺得可能是因為鹿寨離門口有些遠，一開始他們想衝過鹿寨，將燃燒瓶扔到門口趁機衝進來，可沒想到我們的人反應如此之快，他們還沒來得及搬開鹿寨，我們的人就衝出來了，他們就隻能躲在鹿寨後麵，湊巧又趕上運貨的卡車過來，他們知道一時間攻不進來，拖延下去反而對他們不利，他們便改變了計劃燒了卡車逃走。本來，屬下帶的人跟增援的小隊能將這夥抗日分子一舉拿下，可沒想到突然又殺出另一夥人，開著車衝了過來，將增援小隊打死了大半，人也被他們救走了。”
“還有另一夥人？”
麻生太郎一驚，他剛趕過來，對事情經過並不了解，沒想到竟有兩夥抗日分子，而且相互配合，有人進攻，有人接應，這是一場有組織有計劃的行動。
上海灘怎麽突然多出這麽多抗日力量？
難道他們的目的真是倉庫？
若真是如此，事情遠比想象的嚴重。
麻生太郎回過神，連忙問道，“他們共多少人？派人追了嗎？”
“十五、六個，追了。”
那日本兵一臉為難、欲言又止的說道，“麻生科長，接應的那夥人中有一輛車好像是……76號的車。”
76號的車？
麻生太郎一怔，他突然想起來這之前顧凱派人告知找到周正是軍統間諜的證據了，自己派去監聽76號各個房間的特務也告知了此消息，當時，麻生太郎正打算去76號處理周正的事，聽聞這邊出了事也對周正是軍統間諜的證據持有懷疑，而且，無論是否真的證據確鑿，顧凱都會控製周正，周正的事不急，他這才趕來這邊，卻沒想到76號的車竟出現在這邊。
難不成是周正？
若周正真是軍統的間諜，此次攻打倉庫的事也與他有關，或許他們的目的真是倉庫。
毀藥隻是湊巧。
沈越與此無關。
麻生太郎回過神，問道：“確定是76號的車？開車的人看清楚了嗎？”
“確定是76號的車，開車的人不認識。”
“來人。”
麻生太郎大喊了句，隻見跟麻生太郎來此的其中一個日本兵快步跑過來，麻生太郎立即下令道，“傳令下去，立即封鎖各個火車站、哨卡，還有，將行動處的顧處長找來。”
“是。”
那日本兵應了句，立即去辦麻生太郎交代的事。
麻生太郎的心情一時間難以平複，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望了眼一直趴在地上昏迷的沈越，若這事與沈越無關，這沈越以後還用得著。麻生太郎想了想，朝其中一個日本兵吩咐道：“將沈桑送去醫院。”
沈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暈過去一樣，然而，他已將麻生太郎他們的話盡收耳底。
他沒睜開眼，隻是嘴角微微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