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流血的行動
門前。
倆日本兵背著長槍、身體筆直的站著，他們的目光凝視著前方，如兩尊雕塑一般守衛著身後的倉庫。隻見倉庫的圍牆高聳、電網密布，門前十米之處擺著幾個鹿寨，擋住了進出大門的路，鹿寨前麵便是寬敞的長街。長街行人寥寥，偶爾有一、兩個路人經過，也都離倉庫門遠遠的快步走過，似乎此處是洪水猛獸。
這是因為此地前不久發生了一起槍殺案，一位市民路過此處被守衛的日本兵當場槍殺。
警察局接到報案趕赴現場，日方態度蠻狠，表示此地已歸日方所有，靠近者企圖打探日方機密，日方有權將其槍殺；當局政府毫無作為，這件事竟不了了之了。市民怨聲載道，中國人在中國的土地上竟不受保護，然而並無任何作用，市民們為了自身安全，隻能盡量不走此路，縱然無法繞過，也都離倉庫門口遠遠的經過，生怕跟之前那位無辜市民一樣被槍殺。
範長青將黃包車停在倉庫斜對麵的小巷口，之後，蹲坐在黃包車旁邊，用破舊的毛巾扇著風佯裝休息，他的目光時不時的朝倉庫的方向望去。隻見倉庫門前一覽無遺，沒任何物體可做掩體，縱然他們率先動手，擊斃了門口的倆日本兵，可根本來不及搬開門前的鹿寨，裏麵的日本兵便可能聽聞槍聲衝出來；到時，雙方成為對峙之勢，對方能以大門做掩體，自己這邊將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之下。
這一仗不易打。
可這一仗必須打。
範長青撇了眼身旁的黃包車，隻見黃包車的布簾垂下，看不到裏麵的情況，他似乎心裏一下子有了底氣，又扭過頭朝長街的另一頭望去；隻見長街一邊支著個小攤位，老板正揉麵，小攤位旁邊蹲坐著幾個抽煙的男人，揉麵的老板時不時朝範長青的方向望一眼，見範長青收回目光他又埋頭繼續揉麵。
這幾人都是潛伏在上海的地下黨。
他們此時正等待範長青的信號。
範長青收回目光，將手揣進內側口袋，腦袋微微低下，撇了眼手裏的懷表，九點五十二分，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六分鍾，時間還很充裕；範長青放開懷表，將手抽出來，又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扇風。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線打在範長青的臉上。
範長青臉色不由大變，心裏一下子慌了，這是怎麽回事？按照之前約定的計劃，沈越的卡車應該在六分鍾之後到達，縱然從上一個路口到倉庫門口要花點時間，可也就一兩分鍾的路程，他怎麽提前這麽多？那自己要不要提前行動？若提前行動了，他會不會按照原定的計劃再放慢速度？範長青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時間一點點流逝，斜對麵高樓樓頂的同誌還在用鏡子照著他的臉傳遞消息，範長青考慮之後眼神閃過一抹堅定，猛然站起身，拉起黃包車順著長街走去。
範長青的行動如指路明燈一般，他一動，其他人也動了，之前抽煙的幾個男人紛紛丟掉手裏的煙站起來，小攤位老板放下麵團，伸手朝攤位下摸去，麻利的掏出幾把手槍遞到幾個男人手上，幾個男人麻利的將槍藏在袖口，順著長街往前走，小攤位老板也推著攤位車跟了上去。
隻見範長青拉著黃包車跑起來，隨著車速加快，黃包車左邊的車軲轆搖晃起來。就在範長青拉著黃包車即將經過倉庫門前的時候，黃包車的左車軲轆突然離開車軸滾了出去，黃包車沒了左車軲轆的支撐，朝著左邊歪了過去，連帶著範長青也要摔倒在地，隻見範長青一個翻滾，竟麻利的站起來了，而翻倒的黃包車撞在鹿寨上停了下來，裏麵掉出來幾袋沙包。
“哢嚓……哢嚓……”
倆日本兵見黃包車的車軲轆滾出去，二話不說，立即拉栓上膛，抬起槍朝著翻滾的範長青瞄準。
“砰……砰……砰……砰……”
槍聲響起。
倆日本兵一個腦袋中槍、一個胸口中槍，倒了下去，隻見隨後跟來的幾個地下黨舉槍射擊，擊斃了這倆日本兵；之後，偽裝成攤位老板的地下黨推著攤位車衝了過來，將攤位車推到鹿寨上，和那輛歪倒的黃包車形成一塊掩體，範長青與其他人紛紛朝攤位車、黃包車後麵躲去。就在他們剛躲好，隻見大門被推開，一群日本兵持槍衝了出來。
範長青率先冒出頭開槍，其他地下黨也紛紛朝門口開槍。
“砰砰砰砰”
槍聲乍起。
子彈飛梭。
率先衝出來的三個日本兵中槍倒地，領頭的日本兵見狀，用日本話大喊“退回去”，隻見剛衝出來的日本兵又退了回去，其中幾名日本兵強拉硬拽的將三名受傷的日本兵往裏麵拖。
子彈在飛，落在門上。
日本兵以大門做掩體，時不時冒頭開槍。
範長青幾人以攤位車、裝沙包的黃包車做掩體，時不時冒頭開槍。
一時間，雙方槍戰激烈。
子彈飛射。
釘在厚重的大門上，射穿了小攤位的木板。
其中躲在攤位後的兩個地下黨胳膊分別中了槍，鮮血直流，痛的二人青筋直冒、牙關緊咬。偽裝成攤位老板的那個地下黨見狀，焦急的喊道：“隊長，敵人的火力太猛了，咱們撐不住了。”
範長青扭頭望了眼受傷的同誌，注意到他們身後小攤位的木板被擊穿好幾個洞，他又扭頭朝街頭望去，隻見街頭空空如也，之前街上的行人聽聞槍聲都嚇跑了，此時不見一個人影，更不見約定好出現的運貨卡車。
範長青的神情愈發凝重。
……
……
卡車平穩前行。
沈越坐在副駕駛座上望著前方，前麵再拐一個路口就是日本人的倉庫了，他又撇了眼手腕上的手表，九點五十二分，與約定的時間還差六分鍾；按照目前的車速，一分鍾之後就會到達倉庫門口，他撇了眼開車的司機，什麽也沒說。就在出發前幾分鍾，這個司機帶著麻生太郎的信件突然出現在四海碼頭，麻生太郎的信件內容很簡單，讓這個日本人負責開車，沈越負責押運。
沈越不知道麻生太郎是否察覺到端倪，為何突然派個日本人來開車？他隻知道這個日本人的出現可能會打亂他的計劃。果不其然，時間提前了。可他什麽也改變不了，他稍有動作，就會被對方察覺，那這次行動就失去了意義。不過，好在時間是提前而非延後，至少，範長青他們此時已埋伏在附近，他們看到卡車駛向倉庫，應該會理解計劃會出現偏差，當即展開行動。至於之後自己是否會被麻生太郎懷疑？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越穩了穩心神，讓自己放鬆些。
“砰……砰……”
突然，遠處傳來兩聲槍響。
沈越心中一驚，想不通怎麽回事？為何有槍聲？難不成範長青他們提前行動了？他們怎麽提前行動了？沈越心裏充滿疑問，可此時容不得他多想，隻見那日本司機也是一驚，當即踩了刹車，卡車滑行了一會停了下來，那日本司機像是回過了神，麻利的掛上了倒擋。
沈越看出日本司機倒回去的意圖，一時心亂如麻，如果真是範長青他們行動了，卡車此時倒回去，那他們的行動就完全失去了意義。
自己該怎麽辦？
殺了這個日本司機將卡車開過去？那如果這兩聲槍響是日本人故意打的呢？
那自己就徹底暴露了。
沈越心裏糾結萬分，眼見日本司機已掛好了倒擋，要往後倒車了，他知道不能再猶豫了，右手緊握成拳，趁著日本司機不注意，側過身，一拳砸在對方的太陽穴上。
“砰”
一拳擊中。
日本司機直接暈了過去。
沈越麻利的翻坐在那暈厥的日本司機身上，左腳踩住離合，手掛上一檔，右腳慢慢踩下油門，隻見卡車開始加速前行；與此同時，遠處開始傳來起此彼伏的激烈槍聲，沈越知道是範長青他們行動了，緊張的心放了下來；隨後，他又換了二擋，拐過路口，卡車已平穩前行，他又從日本司機身上移回副駕駛座，左手握著方向盤，左腳踩著油門，卡車逐漸朝著倉庫門前開去。
……
……
來了。
範長青看到駛來的卡車，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了，他激動的命令道：“準備行動。”
“是。”
之前偽裝成攤位老板的地下黨立即應了句，從攤位底下一個接一個的快速掏出自製的燃燒瓶遞給其他人，其他人邊接過燃燒瓶邊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打著火等待著範長青的命令。
範長青望著越來越近的卡車，他看清了坐在駕駛座上暈厥的司機、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沈越，心中充滿疑惑，想不通沈越這邊出了什麽事，可他看明白了沈越的眼神，就在卡車經過他們麵前，範長青下令道：“扔。”
“嗖”
“嗖”
“嗖”
“嗖”
數十個點燃的燃燒瓶朝著卡車扔了過去，頓時，卡車燃起熊熊大火。
卡車繼續前行。
沈越從懷裏掏出槍，對著那暈厥的日本司機胸口連開數槍。
門後的日本兵一直在與範長青他們槍戰，他們看到運貨的卡車駛來，對方的停止射擊，領頭的日本兵知道時機來了，用日本話大喊著“衝”，眾日本兵邊開槍邊衝出去。
範長青見任務已完成，立即下令撤退，臨走時，他忍不住朝燃燒、遠去的卡車望了一眼。
沈越輕輕的點了點刹車，扶著方向盤的左手輕輕往下拉了一下，頓時，卡車偏離了路線，朝著圍牆撞了上去。之後，他渾身是血的從卡車上下來，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一頭栽在地上。
此時，眾日本兵已衝了出來，邊追邊朝範長青幾人開槍，追到鹿寨前，幾個日本兵率先跑過去，推開鹿寨，其他日本兵繼續朝著範長青幾人逃走的方向開槍射擊，隻見一顆彈頭從領頭日本兵的槍**射而出，朝著偽裝成攤位老板的地下黨射去。
那地下黨胸口中彈，子彈的作用力將邊後退邊開槍的他直接衝倒在地，範長青幾人見狀，連忙折回去，與另一個地下黨一左一右將受傷的地下黨拖起來繼續撤退。
鹿寨已拉開。
領頭的日本兵瞥了眼不遠處撞的稀巴爛、在燃燒的卡車，看也沒看一旁趴在地上的沈越，扯著嗓子用日本話喊道：“追。”
眾日本兵朝範長青他們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範長青幾人邊打邊退，槍聲不斷，隻見日本兵越來越近，就在這時，其中一個地下黨焦急的喊了句“隊長”。範長青順著那人的目光望去，隻見他們撤退的方向又有一小隊日本兵朝這邊跑來，那些日本兵已注意到他們，一個個邊繼續推進邊拉栓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