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十萬火急（下）
四海碼頭。
一箱箱的貨正被勞力漢子們從倉庫搬出來、裝上卡車，這些貨正是日本人的那批藥。
昨夜，沈越秘密見了範長青道出了麻生太郎要求交貨的時間、地點，範長青了解了其中的危險，毅然決定按照沈越的計劃進行，沈越才沒燒碼頭，而是運送這批藥。
對於此次行動，沈越沒十足把握；不過，他知道，此次行動成敗最關鍵的一點在於時間。範長青也知道，他們那幾人不可能攻下日軍倉庫，被抓隻是時間問題，他們隻能佯裝攻打，一旦情況不利，就立即撤退。沈越要做的就是在範長青他們攻打的這段時間內將卡車開到倉庫門前，範長青他們會在撤退的時候毀了卡車上的貨。
這就需要兩方完美的配合。
十點。
麻生太郎交代的交貨時間。
範長青粗略計算一番，認為他們堅持五分鍾不是問題，再刨去撤退時間，他們隻能在卡車到達前的兩分鍾內動手，也就是九點五十八分到十點之間。
這就需要沈越在運送貨物的過程中完全按照時間點進行，十點準時到達日軍倉庫門前。
沈越又看了遍手腕上的手表，八點五十分，從四海碼頭到倉庫大約需要一個小時，他還有八分鍾的時間裝貨，可貨才裝了大半；沈越有些焦急，對身邊的林虎吩咐道：“讓他們加快些。”
“嗯。”
林虎心中明了，點了點頭，扯著嗓子對運貨的勞力漢子們喊道，“快點搬，五分鍾之內將貨全搬到車上每人獎勵一塊大洋。”
金錢之下，眾人愈發賣力。一個個像打了雞血般加快運貨。短短五分鍾，多賺一塊大洋，此等好事，誰不賣力？唯有西村佑田精神萎靡的慢慢搬貨，倒不是他看出什麽了，隻是他擔心沈越昨晚會放火，一直暗中盯梢，一宿未睡，今日哪還有精神運貨？沈越沒放火燒碼頭，西村佑田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交給其他人了。
其他人早已按照麻生太郎的吩咐就位，四海碼頭不遠處此時就有一人。這人偽裝成路人觀察著四海碼頭的門口，他負責一路跟蹤、監視運貨的卡車，一旦發現有人對卡車動手就立即發送信號；除此之外，從四海碼頭到日軍倉庫的路上每隔十裏都安排了一個小隊，這些小隊的人都穿著便裝“藏匿”在街上，無論抗日分子在哪裏動手，信號發出，都會有附近的小隊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現場，其他小隊也會聞聲前來。
若此次運藥沒發生任何事，這批藥便順利抵達，也能確定沈越對大日本帝國的忠心；若半路真出了事，可將上海的抗日分子一網打盡，從而也確定沈越並非對大日本帝國忠心。
麻生太郎覺得用一批藥做餌，就能驗證如此多的懷疑，這筆買賣可謂穩賺不賠。
……
……
一瓶紅酒、兩盞高腳杯靜靜的立在茶幾上。
周正端坐在沙發上盯著它們看了許久，前天傍晚顧凱突然邀他喝酒，他便感覺不對勁，這兩日一到辦公室就拿出這瓶紅酒、這兩盞高腳杯觀看，腦海中反複回憶前天傍晚與顧凱喝酒的經過，可他始終想不到哪裏有問題；然而，他心裏卻始終惴惴不安，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周正心中自語了句，懷疑自己可能緊張過度了，他決定喝杯酒讓自己放鬆一下，伸手抓起那瓶紅酒倒進其中一盞高腳杯，隨後，端起那盞高腳杯；可就在嘴巴即將接觸酒杯邊緣之際，他突然定住了。這兩天反複回顧的畫麵又從他腦海中快速閃過——他注意到顧凱派人查找天鷹的住所，天鷹給他遞來紅酒杯、他喝下了那杯紅酒，他與顧凱一起喝紅酒。
周正的臉色一下子大變，慌亂的放下高腳杯，或許太過緊張，他差點將高腳杯打翻，扶穩了高腳杯，他猛然站起來；可站到一半又坐了回去，天鷹做事向來小心謹慎，她應該不會在現場留下二人的線索，難道顧凱在跟自己玩心理戰？周正如此想著，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又回顧了一番與天鷹的見麵，他確實在天鷹那喝過酒，顧凱也邀自己喝酒，這也太湊巧了，難道顧凱真找到了聯絡點、在聯絡點找到了有關自己的線索？周正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卻沒立即離開，他心裏明白這一走，自己就徹底暴露了，不僅無法繼續執行潛伏任務，還得盡快逃離上海，他心裏不由生出一絲僥幸，縱然顧凱真在聯絡點查到有關自己的線索，自己可以反咬他捏造證據、鏟除異己，而且，沈越到時候也會拿出指證顧凱“殺”蝴蝶的凶器。
這一局輸贏目前還未定。
周正如此反複琢磨五、六分鍾，他想到了沈越，似乎一下子豁然開朗了，猶豫的眼神逐漸變的堅定起來，邁著步子出了門。
他想到了一個全新的計劃。
……
……
等待是一種折磨。
因為注入了太多的期望。
顧凱此時就處於折磨之中，他迫切想知道指紋對比的結果，期望從天鷹住所搜到的那兩盞高腳杯上的指紋與周正的指紋一致，如此就能證明周正就是那個間諜了；不過，顧凱雖然著急，卻還是耐著性子在辦公室裏等消息。他與周正一同共事了多年，太了解周正了，他知道，縱然指紋對比一致，周正也會想盡辦法狡辯，對付他必須得“一錘子敲死”。之前，顧凱就發現了自己辦公室的監聽器，能在76號安裝監聽器，估計也就隻有特高科了，這表示日本人也在懷疑自己。那就算指紋對比一致，到時周正的狡辯也會影響麻生太郎、局座的判斷；當時，他便心生一計，假裝不知特高科的監聽，在特高科的監聽之下萬無漏一的進行這場捉奸行動，到時，隻要證據擺出來，周正的麵具就會被徹底撕下來。
證據。
萬事俱備，隻欠證據。
“咚咚……咚咚……”
顧凱正沉思著，一陣敲門聲傳來，他回過神，喊了句“進來”，抬頭朝門口望去，隻見門剛被推開，葉雨秋的身影就衝了進來，激動的喊道：“處長，是周處長的指紋。”
顧凱當然明白葉雨秋話中之意，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可他要讓監聽的人也明白，故意裝作沒聽明白，淡淡說道：“說清楚些。”
“是。”
葉雨秋還處於激動之中，以為顧處真沒聽明白，並沒多想，詳細回道，“指紋對比的結果出來了。周處長的指紋與咱們在天鷹住所搜到的兩盞高腳杯上的其中幾枚指紋一致，現在可以確定周處長就是潛伏在咱們76號的軍統間諜。”
“這個結論還為時尚早，不過，這可以確定周處長曾去過天鷹的住所。”顧凱淡淡回了句，故意反問道，“他去哪幹嘛呢？”
“肯定接頭啊！”
“那咱們去問問他。”
顧凱笑著說了句，從沙發上緩緩站起來，想了想，又故意說道，“對了，葉隊長，此事關係重大，立即找個人去特高科告知麻生科長。”
“是。”
“走，咱們去見見周處長。”
顧凱說著，邁著步子朝門口走去，葉雨秋跟了上去；二人走出門，隻見門口站著七、八個特務，葉雨秋得到指紋對比結果就知道會抓人，便叫上手下一同前來。顧凱滿意的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邁著步子朝周正的辦公室走去。葉雨秋按照顧凱的吩咐指了個人讓其去特高科告知麻生科長，帶著其他幾人跟上走在前麵的顧凱。
一行人浩浩****的朝周正的辦公室走去，快到門口，葉雨秋率先上前一步敲門，可敲了幾下也沒聽見回應，葉雨秋邊敲邊喊道：“周處長，周處長。”
裏麵還是沒回應。
顧凱感覺不妙，立即命令道：“撞開。”
幾個特務立即領命。
“砰……砰……”
幾個特務輪番撞門，撞了六、七下，門才被撞開。
顧凱率先一步衝了進去，隻見辦公室空無一人，顧凱一眼注意到了茶幾上的紅酒跟盛著紅酒的高腳杯，心知大事不好，邊往外走邊吩咐道：“問門口的守衛周正有沒有離開76號，立即找來負責監視周正的特務。”
“你倆，快去。”
葉雨秋指了指其中倆特務。
這倆特務立即跑了出去。
顧凱也朝樓下走去，剛出了樓門口，隻見之前先跑出去的其中一個特務折返回來，尚未到顧凱麵前就迫不及待的說道：“顧處，周處一個小時之前開車離開了76號。”
“該死。”
顧凱憤憤的罵了句，邊快步走邊問道，“負責監視周正的特務呢？找到了嗎？”
“找的人還沒回來。”
“廢物。”
顧凱氣的又罵了句，到了車前，邊上車邊吩咐道，“一人留下等消息，找到監視周正的人立即去周正家向我匯報，其他人跟我走。”
“是。”
眾特務立即領命，一個個麻利的上了車，幾輛車急速駛出了76號，在街上風馳電掣的狂奔；沒過多久，幾輛車就停在周正家門前，一幹人快速的下了車，直接撞門衝進小院，隨後，又撞門衝進了屋，隻見屋裏空無一人，東西也都擺設的規規整整。
周正離開76號並沒回家。
他會去哪？
逃出上海。
顧凱恍然大悟，立即吩咐道：“留一隊搜查，其他人去哨卡、火車站，絕不能讓周正逃出上海。”
“是。”
眾特務立即領命，一隊衝進屋搜查，其他特務紛紛跑出去，火速趕往各個哨卡、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