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各行手段
天鷹眼神淩厲凝視前方的照片貼在小黑板正中央，在這張照片的四周逆時針貼著蝴蝶、馬濤、林夕杭、朱大友的照片以及一張空白照片，這些照片之間用粉筆畫著一條條的白線。天鷹的照片與左上角蝴蝶的照片之間的白線上寫著“無聯係”，與左下角馬濤的照片之間的白線上寫著“知其竊取情報牟利、借此威脅、聯係林夕杭”，與下方林夕杭的照片之間的白線上寫著“殺害”，與右下角朱大友的照片之間的白線上寫著“綁架、殺害”，與右上角空白照片之間的白線上寫著“同黨、提供情報”。蝴蝶的照片與馬濤的照片之間的白線上寫著“情侶關係、從情報處竊取情報、交付”，馬濤的照片與林夕杭的照片之間的白線上寫著“利用情報威脅”，林夕杭的照片與朱大友的照片之間的白線上寫著“相識”。右上角的那張空白照片除了與天鷹的照片畫這條白線，就隻與蝴蝶的照片連著線，上麵寫著“知其竊取情報、熟人、殺害”，在這三個信息之後都畫著個大大的問號，而在這張空白照片的旁邊也畫著個大大的問號。
顧凱漠然的目光直直盯著那張空白照片，嘴裏叼著的煙已燃盡，隻剩下煙屁股與一截未落的煙灰，顯然他保持這個動作許久了；突然，他動了動嘴，似乎終於從思緒中回過神，那截煙灰隨著擺動離開了煙屁股，落在顧凱的白襯衫上，顧凱撇了眼弄髒的白襯衫，伸手撣了撣，邊將煙屁股放在煙灰缸裏邊開口問道：“查的怎麽樣了？”
天鷹自殺，顧凱失去查出奸細的證人；沈越反殺霍慶海、掌管四海碼頭，顧凱失去能安插在周正身邊的釘子；他本以為發現了神秘3號電台啟用、周正密而不報、能敲定周正是奸細，沒想到半路殺出沈越這個證人；不過，他沒放棄，他肯定周正就是那個奸細，隻差證據，他相信，天鷹來上海執行任務，一定與周正有接觸，兩人接觸，就一定會留下線索，隻要找到線索，周正就無所遁形，他便派人重查天鷹，找天鷹與周正存在聯係的證據。
“有些進展了。”
葉雨秋偷瞟著顧凱，小心翼翼回了句，見顧凱冰冷的目光投來，連忙壓低腦袋，繼續回道，“我們從揚子精品酒店查起，天鷹確實在那開了間房，還一下子付了半個月的房費，天鷹也住在那，在酒店與她接觸過的人，我們也查了，並沒發現可疑之人，卑職猜測兩人應該在外麵接頭，隻是，天鷹去過的地方很多，查起來很難。”
“不對。”
顧凱若有所思了一番，搖了搖頭，繼續分析道，“這次事件並非隻是接頭那麽簡單，兩人要商討行動的細節，絕對會選擇一個隱秘的地方，也就是說，揚子精品酒店隻是天鷹擔心身份暴露，為保護那個間諜而選擇的地方，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真正的窩點，他們在那密謀行事。”
“處長分析的有道理，隻是……”葉雨秋一臉為難，見顧凱的目光望來，繼續回道，“隻是上海灘這麽大，挨家挨戶的查，不知查到什麽時候？”
“不會動點腦子？”
顧凱沒好氣的罵了句，繼續說道，“那個窩點是她竭力隱瞞的地方，她去那肯定會喬裝打扮，可她為了保護那個間諜，又故意在揚子精品酒店和去過的地方留下痕跡，你們不是也查到了嗎？那就查她消失的這段時間。另外，天鷹第一次出現是在四年前，兩年前，她身份暴露逃離了上海，這個窩點很有可能空置了兩年。這兩條線索，能讓範圍能縮小很多。”
“處長英明。”葉雨秋敬佩的回道。
顧凱沒理會葉雨秋的恭維，淡淡說道：“人手再不夠，就找徐懷誌。”
“是，卑職這就去辦。”
葉雨秋應了句，離開了辦公室。
顧凱見辦公室的門關上，目光又放在那張空白照片上，他上前一步，伸手揭下那張空白照片，凝視了一會，嘴角泛起冷笑，自言自語的說道：“無論你隱藏的有多深，我都會一點一點的把你給挖出來。”
……
……
肉罐頭裏的最後一勺牛肉被挖了出來，周正左手拿開叼在嘴上的香煙，右手握著勺子把將勺子裏的牛肉塞進嘴裏，隨手將勺子丟在麵前的茶幾上，左手又將香煙叼在嘴上，邊抽煙邊咀嚼嘴裏的牛肉，他神情漠然、目光無神、嘴巴如機械般嚼動。突然，他眼睛一亮，目光朝通往二樓樓梯口陰暗的角落望去，他什麽也沒看見，然而，他知道，那裏站著人。他對著陰暗的角落輕輕搖了搖頭，左手食指放在叼著香煙的嘴巴上，隨後，他從沙發上起來，走到留聲機前，打開了留聲機，周旋的《夜上海》響了起來。
這時，黑暗中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沈越。
周正望著逐步走近的沈越，臉上沒任何的詫異，也沒開口，直到沈越走到他麵前，他才壓低聲音責備的說道：“你不該來這。”
沈越沒理會周正的不滿，也壓低聲音問道：“誰？”
“應該是顧凱。”
周正又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繼續說道，“前幾天，我發現家裏進了人，檢查了一下，發現客廳的電話，二樓的幾個房間都按了竊聽器；不僅如此，隻要我一離開76號就被人跟梢。”
沈越沒說話，眼神意味深長撇了周正一眼，這一眼正巧被周正捕捉到，周正不由笑了笑，說道：“怎麽？害怕我暴露了，出賣你？”
“蝴蝶是你的手下，你連她都殺。還有什麽事，你做不出來？”沈越沒好氣的回道。
周正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過了好一會，他的臉色恢複過來，不由一笑，說道：“她不是我的手下，她是我的敵人。或許你會說她隻是在汪偽政府裏領取俸祿的無辜之人，那葉青青呢？對你來說她不也是個無辜之人嗎？你向我提出你將我知道葉青青是釘子的事告訴顧凱，換取顧凱的信任，不也是擔心我暴露，沒人保你了？沈越，你我都一樣。不，還不一樣，我是為了黨國殺人，而你，隻是為了個人的仇恨。”
“我沒害她，更沒殺她。”沈越爭辯道。
周正一時語塞，他知道，自己在偷換概念，兩者的性質不一樣，他想讓自己心裏舒服些，更想讓沈越理解自己，便於說服沈越，他卻沒想到竟被沈越無情的揭穿了，隻好繼續說道：“沈越，你以為殺了蝴蝶，我心裏就沒有一絲愧疚？我真的就那麽冷血無情？沒錯，她是我的手下，從未做出出賣我的事，可她是汪偽政府的人，汪偽政府與日本人狼狽為奸，屠我同胞，她就算沒親手殺過人，可也是助紂為虐。我效忠黨國，黨國就是我的信仰，為了完成黨國的任務，我必須做出選擇。沈越，你跟蝴蝶不同，你猜到了我的身份還幫我，雖然你是為了保命，可是我們算並肩作戰過，也就是戰友，我就算暴露了，也絕不會出賣你。”
“希望你能記住自己今天說的這番話。”沈越淡淡回了句，繼續說道，“蝴蝶的事還沒完，麻生太郎今天找我是讓我重查蝴蝶的案子。”
“哈……”
周正喜極而泣，似乎感覺自己的悲涼的笑聲有點大，生怕被監聽到，連忙繃起嘴巴，可依舊掩蓋不住內心的激動，聲音悲中帶喜的說道，“那表明天鷹的計劃成功了，李示峮安排潛伏在重慶的間諜被一網打盡了。”
“什麽意思？”沈越疑惑的問道。
“天鷹拿到名單之後計劃了兩種方案，一種是她順利逃出上海，至於重慶方麵是否對那份名單上的人處理由上層決定；另一種就是她暴露被抓，故意讓顧凱拿到那份名單，可其實她準備了兩份同樣的名單，都被她藏在身體裏，她確保顧凱找到其中一份名單，就找機會自殺，她死後，屍體被特務扔到了後山，我刨開了她的屍體取到了另一份名單，之後送到重慶，一旦李示峮派潛伏在重慶的間諜接觸名單上的人，已經掌握了名單的軍統就趁機將他們一網打盡。”周正詳細解釋道。
“好計謀，好了不起的人。”
沈越由衷的稱讚了句，心中對天鷹充滿敬佩，她竟能以死來完成任務，不知為何，沈越心裏一下子想到了劉正東，劉正東也是不顧個人安危從四海碼頭偷疫苗，死在霍慶海手裏，到底是什麽讓他們不怕犧牲？沈越收回思緒，問道：“你們的任務是完成了，可現在你的危險還在。麻生太郎要重查蝴蝶的案子，凶手是你，我就算想替你隱瞞，可不確定他是否還暗中派別人在查，別人會不會查出來你。”
“這也是我殺蝴蝶的原因。”
周正回了句，見沈越疑惑的望著自己，詳細說道，“很久之前，顧凱就盯上我了，我想在76號繼續潛伏下去，得到更有價值的情報，就必須除掉顧凱。我們本來的計劃是顧凱抓不住天鷹，借著蝴蝶被殺，製造顧凱故意不抓天鷹，坐實他是軍統間諜的證據；後來，天鷹雖然被抓了，可她的自殺造成了76號潛伏在重慶的間諜受損，麻生太郎跟李示峮不會因為顧凱抓住了天鷹就相信他，重慶那邊出了這檔子事，他們甚至會懷疑顧凱之前抓捕到天鷹隻是兩人演的一出戲，隻要坐實蝴蝶是顧凱殺的，他就成了軍統的間諜。”
“怎麽坐實？”
“凶器。”
“什麽凶器？”
“殺蝴蝶的凶器。上麵有顧凱的指紋，可以指證顧凱是殺蝴蝶的凶手，你隻要在合適的機會把它拿出來交給麻生太郎就行了。”
“原來你早就把我計劃在內了。”沈越不滿的說了句，見周正沒否認，知道此事木已成舟，二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發火無濟於事，他壓著心頭的怒火，繼續說道，“我也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麽事？”
“我手上有批必須得交給日本人的貨，可這批貨不應該存在，又不能在我手上出事，我希望我將這批貨交給日本人之後，你幫我銷毀它。”
“這批貨跟當初劉正東遇害有關？”周正問了句，見沈越沒否認，他大致猜到其中情況，為難的說道，“不是我不幫你，隻是這件事，我實在無能為力，你也知道，麻生太郎在懷疑我，顧凱在監視我，我自身都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