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種子行動
楚雲歸愜意的飲著茶、吃著糕點，茶葉已換了三茬，糕點已吃了兩盤，他還沒走的意思，他如此已經幾天了。起初，他甚是煩躁，麵對端上來的茶水、糕點一口未飲、未吃，隻是焦急的踱來跺去；現在，他想明白了，與其焦躁不安，不如冷靜解決。
黃昏已至。
今天又白等了。
楚雲歸將盤子裏最後一塊糕點塞進嘴裏，拍了拍手，起身走了出去，隻見四海碼頭已步入正軌，之前槍戰遭到的破壞已修複，勞工們正忙碌的搬運貨物，估計再過不久那批藥就要運送給日本人了，他心中不由又焦慮起來。這時，一個猛虎幫弟子見楚雲歸出來，連忙笑著迎了上去，熱情的問道：“楚公子，您這就回去了？”
“回去了。”
楚雲歸回過神，不鹹不淡的回了句，嘴巴一咧，一臉假笑的繼續說道，“不過，告訴你們沈當家的，明天我還來，看他能躲我到什麽時候。”
“瞧您這話說的，您跟我們沈當家是朋友，沈當家哪能躲您呢！沈當家確實是有事。”
楚雲歸懶得跟對方掰扯，話也不搭，朝大門口走去。
“楚公子，您慢走。”
那猛虎幫小弟也不再相送，嚎了一嗓子，見楚雲歸出了大門，轉身朝四海碼頭最偏僻的倉庫走去，進了倉庫，遠遠望見倉庫角落裏正坐在一張簡陋的木桌前對賬本的沈越、林虎，回道：“老大，沈當家。楚公子走了，跟之前一樣，臨走時說明天還來。”
“知道了，去忙吧！”
林虎應了句，撇了眼正聚精會神對賬本的沈越，笑著說，“這都幾天了，楚公子還真有耐性，你就不能見他一麵，我也不用陪著你在這破地方窩著了。”
沈越認真對賬本，頭也沒回的說道：“我知道他想跟我說什麽，我還不能見他。”
“這批藥？”
林虎問了句，見沈越沒搭話，知道自己說對了，不由擔憂的問道，“你真打算將這批藥交給日本人？”
“不交。你我都活不成。”沈越淡淡回道。
“我清楚。”
林虎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可這批藥是病毒，這一交，會有成千上萬的孩子被害死，那你我都是殺他們的劊子手。沈越，我們就不能想個辦法，既能給日本人個交代又不將這批藥注射到孩子身上。”
沈越放下手中的賬本，扭頭望著林虎，神情嚴肅的說道：“我也不想這批藥禍害人，可你想過沒有，如果被日本人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林虎，你能拿整個猛虎幫兄弟們的命冒險嗎？”
“我……”
林虎被問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想成為日本人殘害同胞的幫凶，可他也不能拿猛虎幫上百號兄弟的命冒險，他有些後悔和沈越聯手除掉霍慶海，早知霍慶海跟日本人暗中勾結，他還不如過以前的日子，雖然被霍慶海打壓，過的憋屈，可至少賺的都是良心錢，現在粘上了日本人，想抽身都難。這人呐，總是想拚命的往上爬，可越往上爬越身不由己，遠不如一無所有時候自在。就在林虎沉默之際，外麵又傳來呼喊“沈當家”的聲音，緊跟著，之前那個猛虎幫的兄弟又小跑進來，說道：“沈當家，麻生太郎的人又來了。”
“知道了。”
沈越回了句，望了眼沉思的林虎，緩緩站起身，拍了拍林虎的肩膀，走出倉庫。
……
……
夕陽西下。
楚雲歸緩慢的走在街上，他的身影被拉的老長、臉上布滿凝重之色；雖然他在四海碼頭展現的坦然、自信，可心裏頗為焦慮。四海碼頭已步入正軌，日本人肯定催著沈越運送那批藥，一旦那批藥落到日本人手上，他們便可能將這批藥混入正常的疫苗之中，分散到各個醫院，到那時，再想追查、銷毀就麻煩了，必須在這批藥到達日本人手上之前將其銷毀 。
他也知道如果這批藥在四海碼頭出了事，日本人肯定不會放過沈越，這才天天找沈越，想與之商量一個兩全其美的對策，奈何沈越一直對自己避而不見。他不認為沈越真心為日本人做事，上次的談話，沈越話中已表明他知道自己是地下黨，如果他真為日本人效力，早就向麻生太郎告發領功了，可他沒這麽做。楚雲歸正是看中這點，才死皮賴臉的天天去四海碼頭找沈越，可沈越一直不見他，這沈越到底在想什麽？難道他真打算將那批藥運送給日本人？
楚雲歸心裏煩透了，他知道自己瞎捉摸也不是辦法，唯有與沈越開誠布公的談一下才行，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邊想還有什麽辦法能讓沈越見自己邊繼續邁著步子往前走，走了沒多久，突然，他覺得不對勁，多年來養成的警覺讓他感覺到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自己被跟蹤了？
對方是什麽人？
76號？
日本特務？
難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楚雲歸一時心亂如麻，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假裝沒察覺到對方，繼續往前走，邊走心裏邊暗暗分析怎麽回事。如果自己的身份真的暴露了，無論是76號的特務還是日本特務都不會如此跟蹤，他們直接衝上來抓人了，難道是因為之前自己一直揪著劉正東的案子不放被懷疑有問題？這幾天，自己天天去四海碼頭，還是說跟蹤自己的人是因為沈越？這人跟蹤自己多久了？楚雲歸都無法確定，他撇了眼左前方的小巷，之前他回家走過那條小巷，知道小巷裏沒什麽人，他靈機一動，朝著小巷走去，穿過這條小巷，隻見前麵出現個十字路口，楚雲歸自然的拐入左手邊的小巷，隨後，他落腳輕慢的倒回到巷口處，後背緊貼著牆壁，小心翼翼的從腰間掏出手槍，隻要對方一拐過來，他就出其不意的用槍口抵住對方的腦袋。
時間一點點流逝，已過了兩分鍾，可沒人出現。
楚雲歸感覺有些不對勁，那條小巷又不長，正常步行也就兩分鍾，現在對方又是跟蹤，見“獵物”從視線中消失，更應該加快步伐，怎麽還慢了？楚雲歸又等了一分鍾，見還沒人出現，他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隻見小巷空空****，哪有什麽人？
難道自己想多了？根本就沒人跟蹤自己？
楚雲歸不由自嘲一笑，隨手將槍塞到腰間，可就在這時，一個硬邦邦如槍管一般的東西抵住了他的後腰，隨後，他腰間的槍被人拿走，耳畔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想活命，就別吱聲。”
“哪條道上的朋友？不知我哪裏得罪了你？”楚雲歸試探的問道。
“你沒得罪我，我就是想告訴你，雪山上的蓮花開了。”
楚雲歸聽聞此話，一臉不敢相信的轉過身，隻見對方看似四十來歲，留著平頭，兩鬢略微泛白，穿著一身英式西裝，正麵帶微笑的直視著自己。楚雲歸凝視著對方，激動的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的回道：“那……那就是春天來了。”
“楚同誌。”
那人微微一笑，邊將繳的槍還給楚雲歸邊說道，“自我介紹一下，在下範長青，組織派我來接替劉正東同誌的工作。”
“劉大哥他……”
楚雲歸說到劉正東，不由哽咽了。
“組織已經知道了，劉正東是為了完成我黨交代的任務慘遭殺害，他是個優秀的共產黨員，我們都為他的遇害感到痛心。”範長青語氣悲痛的安慰了句，又繼續說道，“不過，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們不能讓劉正東同誌的血白流，我們要完成他尚未完成的任務。”
“我明白。”
“這幾天，我一直找機會跟你接頭，無意中發現你經常往四海碼頭跑，你知不知道劉正東同誌執行的任務跟四海碼頭有關？”範長青好奇的問道。
“知道。”
“你知道？”
範長青臉上閃過一抹驚訝與擔憂，疑惑的問道，“你知道為何還經常往四海碼頭跑？難道你也知道劉正東同誌執行什麽任務？往四海碼頭跑是為了完成劉正東同誌未完成的任務？可是，按照組織規定，你加入組織時間尚短，又是敵後作戰，為了保證你的安全，劉正東同誌不應該告知你具體任務啊！”
“劉大……劉正東同誌確實沒告訴我具體任務。”
楚雲歸連忙為劉正東解釋，見範長青一臉疑惑，詳細解釋道，“劉正東同誌犧牲之後，我借著調查他被殺的案件想查出劉同誌生前在執行什麽任務，好繼續執行他未完成的任務；就是在前不久，殺了霍慶海的沈越告訴我，霍慶海死前交代日本人用四海碼頭運送病毒疫苗，霍慶海殺劉正東同誌就是這個原因，我才猜到劉正東同誌執行的任務跟這批病毒疫苗有關。”
“那沈越為什麽告訴你？他現在不是取代了霍慶海為日本人效力嗎？”範長青不解的問道。
“我覺得他是跟日本人虛與委蛇。”楚雲歸為沈越辯解道。
範長青嚴肅的訓斥道：“楚雲歸同誌，我鄭重的提醒你，你現在是在做敵後工作，做事不能全憑感覺，如果你的感覺出了錯，你隨時都有暴露的危險。”
“他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什麽？”
範長青一臉驚愕，他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竟然嚴峻到這種地步，楚雲歸才剛加入組織，尚未展開敵後作戰，身份竟然被人知道了，以後還怎麽開展工作？不僅如此，這下徹底的打亂了他來之前的計劃。範長青一臉凝重，沉思了片刻，嚴肅的說道：“我盡快將你的情況上報組織，請求組織護送你離開上海。既然你的身份暴露了，那就不適合敵後作戰了。”
“我沒有暴露，知道我身份的隻有沈越一人。”
楚雲歸連忙解釋，似乎感覺這個解釋無法說服範長青，又詳細解釋道，“這也正是我覺得沈越是跟日本人虛與委蛇的原因，他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投靠了日本人，早就告發我立功了。”楚雲歸見範長青有所動容，又繼續說道，“而且，沈越現在掌管了四海碼頭，日本人的那批藥就在他的手裏，用不來多久他就會交給日本人，我們想攔下那批藥就隻有說服沈越。”
“就算攔下來這次，還有下一次，我不能拿你的命冒險。”
範長青淡淡的回了句，繼續說道，“我們的任務是揭露日本人的罪行，將他們慘無人道的滅絕計劃公布於眾。”
“那我們就更需要有個人做內應。”
範長青猶豫起來，想了想，認真的問道：“你真的這麽信任他？”
“我雖然跟他認識不長，而且這個人八麵玲瓏，讓人感覺時刻在算計，可我相信他是個有良知的人。”楚雲歸認真的回了句，趁熱打鐵的繼續說道，“範長青同誌，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如果我們說服沈越，那就更容易完成這個任務，這個險有必要冒一下；而且，這是我擅自行動惹出來的事，如果我真看錯了沈越，他出賣了我，還有你來完成這個任務。範長青同誌，請組織答應我的請求。”
範長青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我代表組織答應你，不過，我還是要將你的情況上報組織，一旦發現沈越無法說服，你立即離開上海。”
“是。”
“此次行動就命名為種子行動，至於這顆種子能不能發芽、開花、結果，就看你了。”
“是。”
楚雲歸激動的點了點頭，正事談妥，兩人的關係一下子緩和了不少，楚雲歸想到剛才的事，好奇的問道：“範大哥，你剛才明明在我後麵，怎麽又跑到我前麵了？我怎麽一點也沒察覺到？”
範長青微微一笑，說道：“我是故意讓你發現的我，也猜到你會在這個地方埋伏。”
“故意？難道你跟蹤我很久了？”楚雲歸驚訝的問道。
“不久，也就三四天。”範長青笑了笑，拍了拍楚雲歸的肩膀，說道，“楚雲歸同誌，作戰經驗，你還有得學。”
楚雲歸一時愣住了，腦海中不由想起沈越說的那番話：楚雲歸，其實，現在的你真不是個合格的地下黨。楚雲歸回過神，眼神逐漸變的堅定起來，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讓沈越對自己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