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追凶者也
秦沛兒的這個問題讓沈越難以回答，他承認，秦沛兒就與他分道揚鑣，他便沒辦法了解秦沛兒一家、暗中保護他們了；他否認，以秦沛兒的性情，一旦她知道自己撒謊，恐難再贏得她的信任、接近她了。
前後都是“死路”。
自己該如何“走”？
沈越凝視著秦沛兒那雙充滿期待、緊張的大眼睛，笑了笑，緩緩開口道：“秦老師，你出身書香門第，書讀的，比我多，肯定知道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道什麽叫身在曹營心在漢，知道什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隻是，這些你僅從書中看過，並未經曆過，無法真切體會到其中的辛酸。”
沈越見秦沛兒一臉疑惑、想開口說些什麽，他知道秦沛兒沒聽懂，想問什麽意思，可沈越沒給她發問的機會，抬抬手示意她先聽自己說，又繼續說道，“你出國留過學，比我見過世麵，知道歐洲工業革命，知道俄國十月革命，更知道為了民族存亡罷課、罷工；隻是，你太過單純、善良，根本不了解人性的多變、險惡。有時候，嘴巴可能說謊，耳朵可能聽岔，眼睛可能看錯。很多時候、很多事情要用心去‘看’，心看不到，說再多也沒用。秦沛兒，你看的到我的心嗎？”
沈越深情的問了句，見秦沛兒神情糾結，似乎不知如何回答，他又停頓了一下，淡然一笑，繼續說道，“你問我是不是76號的特務。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不僅是76號的特務，還是上海灘猛虎幫的當家，更是小茉莉的哥哥。好了，你問的，我回答了，再見。”
沈越說完，轉身就走，連秦沛兒開口的機會都不給；秦沛兒一臉茫然的凝視著沈越逐漸遠去的背影，久久沒回過神。
今夜。
她失眠了。
……
……
十三人，76號潛伏在重慶的所有間諜人員。這些人是上海淪陷之前，李示峮按照日本人的指示暗中發展的間諜，隨著上海淪陷，國民政府遷往重慶，這些間諜也隨之去了重慶，繼續暗中為76號效力；他們潛伏了數年，為76號提供了不少情報，他們的身份一直隱藏的很好，可現在竟一日之間全部暴露被抓，這其中定有問題；而最近，李示峮唯一向這些間諜傳遞的命令就是讓他們暗中接觸朱大友提供的那份名單上的人員，威脅、籠絡他們。
他肯定問題就出在那份名單上。
“這是國民黨軍統一次有計劃有組織的反擊。”
麻生太郎聽完李示峮的匯報、推測，憤憤的低吼了句，說道，“李局座，你是他們的負責人，你要為這起事件負責。”
“麻生科長，我來不是推卸責任的。”
李示峮冷著臉回了句，這次被抓的間諜都是他的人，他心裏還一肚子火沒處發，麻生太郎上來就對他一頓指責，他心裏極為不滿，可又不能與麻生太郎對著嗆，憤憤的抽了口雪茄，壓著心中的怒火，繼續說道，“這件事如果隻是他們行事不小心暴露了，損失的也就是這十三條人命跟在重慶的情報網；可如果這件事的起因與上海這邊有關，那才是真正的隱患。”
麻生太郎明白李示峮話中之意，想了想，說道：“李局座有何高見？”
“目前來看，問題確實出在那份名單上。”
李示峮語氣沉重的說了句，用力的抽了口雪茄，忍不住連咳起來，從昨晚他得知這個消息就一直鬱悶的抽雪茄，喉嚨早已難受不堪，可抽雪茄能讓他沉著的考慮整件事。他忍著喉嚨的癢勁，繼續說道，“隻是，現在無法確定問題是出在提供名單的朱大友身上，還是出在從朱大友口中逼問出名單的天鷹身上；如果是前者也就罷了，如果是後者，問題就嚴重了。”
“李局座拿到那份名單，難道就沒想想那名單可能有多份？”麻生太郎責備的問道。
李示峮不滿的撇了麻生太郎一眼，忍著怒火回道：“我們拿到那份名單就商量是否讓我們的人秘密接觸名單上的人，一開始也是猶豫，可究於三點原因最終決定行動。其一，我們隻從天鷹身上截獲了名單，沒截獲到其他名單；其二，天鷹將名單藏在胃裏，我們截獲的並不順利；其三，軍統潛伏在上海的間諜網前不久剛被端了，他們利用其他途徑送出名單可能性微乎其微。結合這三點，我們才相信這名單隻有一份，推測天鷹認為親自護送才安全，這才命我們的人接觸名單上的人。”
“結果還是著了軍統的道。”麻生太郎不屑的回道。
“對。”
李示峮咬牙回了句，繼續憤憤說道，“我們小瞧了軍統的手段，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計劃用天鷹的一條命換我們在重慶的整個情報網。”
“是不是軍統的計劃已經不重要了。”
麻生太郎淡淡回了句，繼續說道，“這個計劃如此縝密，僅靠天鷹一人根本完成不了，之前，你我就懷疑76號有內奸，通過這件事更加證實了這點，定是這個內奸協助天鷹完成了這項任務，當務之急是盡快將這個奸細揪出來。”
“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問題。”李示峮承認道。
麻生太郎拿起辦公桌上的鋼筆，用手指捏著筆尖把玩起來，撇了眼李示峮，悠悠問道：“李局座可有懷疑之人？”
李示峮扭頭望了眼麻生太郎，猶豫了一下，回道：“行動處處長顧凱。”
“為何？”
“前不久，軍統在上海的情報網就是他帶人端的，天鷹是他帶人抓的，天鷹也是在他的人看管之下自殺的。幾件事都與他有關，他可能是在跟我們演戲，很有嫌疑。”
“確實有嫌疑。”
麻生太郎點了點頭，將手裏的鋼筆放下，走到坐在沙發上的李示峮麵前，凝視著李示峮，認真說道，“還有一個人也有嫌疑。”
“誰？”
“情報處處長周正。”
麻生太郎回了句，見李示峮皺了皺眉，似乎不解自己為何會懷疑周正，他笑了笑，解釋道：“天鷹潛入上海鬧出的一係列事表麵上看幾乎跟周正沒關係，可看似與天鷹無關的幾件事，例如：情報處監聽到神秘的3號電台，監聽到這個電台的情報處科員蝴蝶被殺，總跟周正有那麽一丁點的聯係，我覺得有些古怪。”
“麻生科長不是前幾天找人洗脫他的嫌疑了嗎？”李示峮不解的問道。
麻生太郎走到李示峮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李桑，得有懷疑一切的精神。”
李示峮心裏盡是不屑，他向來不相信任何人，也在暗中排查局裏的內奸，可現在不是簡單的懷疑，而是找到誰是內奸的證據，總不能將局裏所有有嫌疑的人都抓了，那76號不就癱瘓了？
“麻生科長說的是，怎麽？將兩個人都抓了？”
“誰說要抓人？”
“不抓人那不跟之前一樣排查？又有什麽用？”李示峮不屑的反問道。
“不一樣。”
麻生太郎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肯定，情報科被殺的蝴蝶一定與內奸有關，重新查蝴蝶被殺的案子，隻要找出凶手，就一定能揪出內奸。”
“話是這樣說，可這案子之前也查了，毫無線索。”
“那就重查。”
李示峮心中不屑，這案子他之前也關注過，蝴蝶是脖頸中刀，一刀斃命，現場沒留下任何線索，可見凶手非常專業，沒有線索，就算重查，估計也沒什麽進展，可李示峮也不好當麵違背麻生太郎的意思，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懶懶的回道：“好，我現在就派人重新調查這宗案子，希望能如麻生科長所願找出凶手。”
“李桑打算讓誰調查這宗案子？”
李示峮想了想，說道：“這案子既然可能涉及到76號的兩位處長，自然不能用76號的人，但也不能讓其他人參與進來，我會找個可靠的人來查。”
“我倒是有個人選。”
“誰？”
“沈越。”
“沈越？”
李示峮驚訝不已，他雖對沈越不熟，可之前關於蝴蝶的案子也知道調查者就是沈越，而且，此人在情報處任職，於情於理都不應該讓他來查，麻生太郎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李示峮疑惑的問道，“麻生科長說的是情報處的沈越？他之前就查過這個案子，什麽也沒查出來；而且，他還是周正招入麾下，恐怕他不適合查這案子。”
“今時已非往日。”
麻生太郎淡淡回了句，繼續說道，“這案子之前就是他負責，他對此案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雖是周正招入麾下，可與周正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而這種關係現在已經瓦解了，他真查出是周正也不會幫周正隱瞞。最關鍵的一點，他身份幹淨，又是個追求利益之人，他最合適了。”
李示峮聽出麻生太郎話中有話，好奇的問道：“他是麻生科長的人？”
“現在還不是，或許將來會是。”
李示峮明白麻生太郎心意已決，點頭說道：“麻生科長覺得此人最適合，那就最適合，希望他不會讓麻生科長失望。”
“我也希望。”麻生太郎意味深長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