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布局（下）
周正是國民黨。
楚雲歸聽沈越這麽說，心中驚愕不已，周正怎麽突然成了國民黨？他與周正隻見過一麵，與此人完全不熟；可是，如今國共合作、達成抗日統一戰線。如果周正真是國民黨間諜，又到了身份即將暴露的危急時刻，那自己得幫他，縱然不能舍命相救，也不能讓沈越對其落井下石。楚雲歸從思緒中回過神，問道：“為什麽這麽說？你發現什麽了？”
“什麽也沒發現。”
“隻是懷疑？”楚雲歸疑惑不解，繼續問道，“為什麽這麽懷疑？”
“顧凱的行為，蝴蝶的死。”沈越淡淡回了句，無奈道：“我寧願相信是我想多了，相信那隻是顧凱鏟除異己的手段；可是，我將賭注都壓在周正身上了，小茉莉的仇還沒報，我不能賭輸。”
“你打算重新下注？壓顧凱？”
楚雲歸聽出沈越話中之意，直截了當的詢問沈越的決定，可沈越並沒做出回應，楚雲歸想了想，又開口道：“先不說現在是不是已經買定離手了，縱然你能重新下注，可在沒開牌之前，你怎麽保證一定能贏？而且，就算你暫時贏了，可一旦顧凱知道了你與霍慶海之間的仇恨，你覺得你與霍慶海，他會選擇誰？他若選擇了霍慶海，你在他手底下做事，他想你死，輕而易舉。”
沈越沉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顧凱會如何選擇，顧凱一直通過霍慶海的碼頭走私，當初，自己正是知道這點才決定搭上與顧凱有矛盾的周正，顧凱怎麽可能會讓霍慶海出事？
這橫豎都是個死，隻是一個早一個晚而已！
楚雲歸見沈越不回答，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保住命為小茉莉報仇，就算隻是為了保命也是人之常情；可你至少得確定能保住命，還有，如果周正不是國民黨呢？那你豈不是……那句話怎麽說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沈越微微抬起頭，打量了楚雲歸一會，故意說道：“你說的這些我明白，隻是，一旦顧凱找到周正是國民黨的證據，我連選擇的機會也沒有了。”
“那就不讓他找到。”
楚雲歸冷冷回了句，見沈越眼神疑惑的凝視著自己，繼續說道，“你仔細想想這一連串的事。林夕杭被殺、朱大友被劫是天鷹所為，馬濤被殺是蝴蝶所為，蝴蝶被殺，尚不知曉凶手是誰；然而，現場、屍體都沒留下任何線索，縱然查到蝴蝶盜竊情報處的情報給馬濤，周正身為情報處處長有失察之罪，可有哪一點指證周正是國民黨？你唯一擔心的就是天鷹被抓了忍受不了酷刑招了，可如果天鷹不招呢？如果周正不是國民黨呢？縱然以上兩點都有可能發生，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考慮如何不讓天鷹招？”
“嗬嗬……”
沈越苦澀一笑，無奈的說道，“難不成我們在她開口之前殺人滅口？先不說76號守備甚嚴，我們沒動手的機會，就算是有，你忍心殺一個跟你無冤無仇的人？”
楚雲歸聽聞此話，心中甚是欣慰，這沈越雖圓滑、狡詐，為了手刃霍慶海不折手段，但心裏尚有分寸，縱然為了保命，也不殘害無辜人之命，世上眾人，多少能夠做到？
“我先跟你分析情況，至於如何解決，我們再好好籌劃。”
“情況我心裏早就清楚了，那你說，現在如何解決？”
“這……”
楚雲歸被問的一時語塞，結結巴巴的回道，“我還沒想出來，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你看……”
“好了，我知道了。”
沈越見楚雲歸根本沒想到啥好主意，心裏越發失落，隨口敷衍了句，便往後一倒，躺在**，不再理楚雲歸。
“沈……”
“我想靜靜。”
楚雲歸剛想開口，沈越便開口打斷了，不願再聽楚雲歸聒噪，緩緩將眼睛閉上。
……
……
顧凱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他抬眼望去，街上空**無人，隻有兩旁的路燈散發著亮光，一些光線進入行駛的車裏，照著他略顯疲倦的臉龐；從開始調查朱大友的案子，他便沒好好休息，雖說已經抓住了天鷹、拿回了名單，可還沒從天鷹口中逼問出潛伏在上海的間諜，這兩天，他一直親自負責審訊，今晚實在太過疲憊，才決定回家睡一覺。顧凱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又囑咐道：“回去再提醒他們一遍，怎麽用刑、怎麽折磨我不管，但不能在她沒交代之前死了或逃了。”
“是。”
司機應了句，通過後視鏡望了眼端坐後座的處長，見處長又閉上眼，他收回目光，望著前方專注的開車，如此行了幾分鍾，前方便是處長的別墅，司機開始放慢車速，突然，他隱約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大門前，立即警覺起來，提醒道：“處長，門口有人。”
顧凱聽聞此話，立即又睜開雙眼，可距離太遠，無法看清那人長相，顧凱目光冷冷的盯著那道人影，動作麻利的摸向腰間的佩槍；隨著車子前行，車燈照在那道人影身上，顧凱逐漸看清對方，心中不由一愣。
沈越？
他為何在自己家門前？
“停車。”
顧凱收回思緒，對司機吩咐了句，車子緩緩停下，隻見沈越邁步走來，車子剛一停穩，沈越已到車旁，恭敬的拉開車門，滿臉堆著諂媚笑容，說道：“顧處長，您請。”
顧凱的手始終放在腰間的佩槍上，並沒下車，警惕的問道：“你怎麽在這？”
“在等處長您。”
“有事？”
沈越微微側了側頭，望了眼前麵的司機，沉默了片刻，又望向顧凱，一臉認真的回道：“請顧處長給小的一個為您效忠的機會。”
顧凱笑了笑，問道：“什麽意思？”
“小的想在您手底下做事。”
“嗬……想在我手底下做事？”顧凱臉上浮現出不屑的冷笑，繼續說道，“你跟周處長跟的好好的，他如此器重你，你突然說要來我這，怎麽？想替你周處長當眼睛？”
“就是給小的一百個膽，小的也不敢盯著顧處長您。”沈越諂媚的回了句，隨即，他神情認真起來，繼續說道，“周處長是對屬下不錯，可屬下想出人頭地。”
“為什麽覺得跟我能出人頭地？”顧凱問了句，不等沈越回答，繼續說道，“我怎麽相信你是真的想跟我？”
“屬下有份厚禮，顧處長肯定喜歡。”
顧凱見沈越神情嚴肅，不像撒謊，想了想，又望了望前麵的司機，才從車上下來；之後，他對沈越示意了個眼神，讓沈越在前麵走。顧凱見沈越往前走，也跟著走了過去，右手始終放在腰間的佩槍上，一旦情況不對，他會毫不猶豫的拔槍打爆沈越的腦袋。
兩人走到別墅門前，紛紛止住腳步。
“什麽厚禮？”
“葉青青。”
沈越見顧凱神情隨意，一副不大情願模樣，故意先以葉青青為誘餌，隻見顧凱雖還是那副敷衍模樣，卻開口問道：“什麽葉青青？”
沈越凝視著顧凱，一字一句的回道：“周處長已經知道了，葉青青是您安插在情報處的釘子。”
沈越知道，這是在賭，周正說過葉青青是釘子，卻沒說是誰的釘子，隻說是潛伏的間諜與顧凱兩者其中之一；沈越故意扣在顧凱身上是看真相是什麽，若顧凱承認，沈越可趁機借著這個情報巴結上他；若顧凱不承認，他也能聽出周正在算計他，便可能收下自己。如果顧凱完全不在乎這個情報、葉青青不是他安插的釘子，這顆釘子便有可能是潛伏的間諜安插，周正便不可能是那個間諜，誰會主動讓人查自己安插的釘子？
“就這？還厚禮？”顧凱一臉不屑的回道。
沈越心中一愣，難道周正並不是國民黨間諜？他不確實顧凱是否在演戲，繼續說道：“周處長是這麽跟我說的，既然跟顧處長無關，小的也攀不上顧處長這顆大樹，小的隻能聽周處長的話盡責的查下去了，打擾顧處長了。”
沈越說完，便轉身離開。
顧凱見沈越離開，心裏盤算沈越告訴自己這事是不是個陰謀，可覺得對方實在沒有必要，而且，他想起了曾答應幫霍慶海，開口喊道：“等等。”
沈越一步一步離開，顧凱沒叫住自己，他心裏開始有些喜悅起來，看來周正不是國民黨間諜；可心裏剛冒出這個想法，顧凱的喊聲便傳來，他心中剛升起的喜悅逐漸變成了無奈，臉上卻泛著笑容，轉頭問道：“顧處長還有什麽事嗎？”
“你來找我，周正知道嗎？”
“小的雖不怎麽聰明，也不至於傻到這份上。”
“你想怎麽跟著我？”
“請顧處長指示。”
“我正好有一事，需要一個生麵孔去辦。”
“什麽事？”
“去九龍路139弄，殺個人。”
“殺誰？”
“你不需要知道。”
“什麽時候？”
“現在。”
“現在？”
沈越一臉為難，不解顧凱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顧凱見他這副模樣，不滿的問道：“怎麽？這個投名狀也不敢納？”
“小的一定完成任務。”
“見到人頭，我才確定你完成了任務。”
“是。”
顧凱凝視著沈越逐漸遠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泛起一抹笑意，朝司機招了招手示意他回去，隨後，轉身進了門，大步流星進了大廳，直奔樓上的書房，進了書房，他一把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打了個號，聽到那邊接了電話，顧凱淡淡說道：“他現在去九龍路139弄，那是我的空宅，就在那動手，讓你的人處理的幹淨些。”
“顧處長這份恩情，霍某人銘記於心。”
“對了，貨該到了吧？”
“今晚就能到，明天就能過到您手上。”
“還是照著以前的方法來。”
“明白。”
“那就這樣。”
顧凱掛了電話，身子往後靠了靠，微微閉上眼，嘴角的笑容愈發濃烈，這個沈越還真是可笑，不僅給自己送來一份情報，還讓自己給霍慶海送了份人情，隻可惜，他到死估計都想不明白怎麽回事。
這局不是自己布的好，實在是對方人頭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