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布局（上）
台燈亮著，光線直直的打在女人臉上，餘光向她兩側擴散，似乎將這狹小的空間一分為二，一邊亮如白晝，一邊暗如黑夜；女人身處在“白晝”之中，強光直射，她連眼都睜不開，可被照的如紙一樣白的臉始終淡然、平靜，她固執的將眼眯成一條線凝視著對麵，似乎在表達最後的倔強。
顧凱就坐在女人對麵，置身於“黑暗”之中，他知道女人或許能依稀看到他的輪廓，但絕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笑了笑，笑容中散發著濃濃的嘲諷，似乎在嘲笑女人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故作堅強；不過，他心裏清楚對麵的女人是國民黨的優秀特務，她的堅強絕非流於表麵，要從她嘴裏問出點什麽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顧凱沒有急於開口。
安靜。
狹小的空間安靜的隻剩下輕微的呼吸聲。
“有個問題，我想了很久，現在終於有點思路了；我說說，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突然，顧凱開口了，他話語隨意，沒一絲蠻橫的審訊氣焰，他也不管女人聽沒聽進去，繼續說道：“咱們做特務的都知道，這做潛伏任務得起個代號，為了不泄露身份；隻是，像你這樣精致的女人為什麽會取天鷹這樣的代號？為何不取個玫瑰？茉莉？我也想過這可能是為了更好的隱藏身份，可總感覺不對勁，我左思右想、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了，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說到此處，顧凱停了下來，身子往前探了探，目光凝視著女人，一字一句的說道，“天鷹不隻是一個人的代號。”
女人淡然的神情沒一絲變化，始終眯著眼凝視著對麵、一言不發，任誰也看不出她心裏在想什麽。
“算了，談正事。”
顧凱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又將身子縮了回去，從口袋掏出煙、點燃，抽了一口，繼續說道，“說吧！名單藏在哪？你我都知道那份名單的重要性，你準備離開上海了，肯定會把它帶在身上。現在都到這兒了，還是乖乖交出來；當然，你不交，我的人完全可以從你身上把它找出來，隻是……”
“我說沒有，你也不信；既然你這麽肯定，那就從我身上把它找出來。”女人不等顧凱將話說完，便開口打斷道。
顧凱凝視著她滿是自信的神情，臉色逐漸陰沉下來，他緩緩站起身，朝身旁的兩名特務揮了揮手；那倆特務立即領會顧凱的意思，邁著步子朝女人走去，一把將女人抬起來、粗魯的摁在桌上，開始對女人搜身；顧凱抽著煙，凝視著遭受淩辱的女人，沒從她臉上看出任何的懼怕、憤怒，她眼神裏充滿冷靜、倔強，縱然倆特務撕裂了她的衣服，肆無忌憚的侵犯著她，她的眼神也沒浮現一絲妥協。
如此搜了十多分鍾，倆特務什麽也沒搜到，其中一個特務朝顧凱回道：“處長，沒搜到。”
“搜仔細了？”
“都搜遍了。”
顧凱得到回答，什麽也沒說，冷冷盯著被摁在桌上的女人，他不相信這個結果，那份名單極為重要，女人準備離開上海，不可能不帶在身上，縱然她登上了火車，也不可能將那份名單藏在火車上，他也相信兩名下屬不會“手下留情”，他們巴不得將這女人脫個精光，從外到內搜個遍，縱然那份名單隻是張紙條，這副身軀也藏不下，可為什麽搜不到？顧凱如此想著，繞著桌子走到女人麵前，朝兩名下屬吩咐道：“摁住。”
倆特務一左一右鎖著女人的胳膊將女人摁在桌子上，顧凱猛然伸手，一把捏住女人的臉頰，將女人的嘴強行掰開，又抓起桌上的台燈照向女人的嘴，隻見女人後槽牙隱約綁著一根銀灰色的細線。女人察覺秘密被發現，突然掙紮起來，將嘴閉上，腮幫起起伏伏。顧凱一時脫手，知道女人企圖毀滅名單，厲聲吼道：“摁住了。”
倆特務加大力度，分別用一隻手鎖著女人的一隻胳膊，另一隻手摁住女人的頭，令女人無法掙紮，顧凱又捏住女人的臉頰，將她的嘴巴撬開，手指伸到她嘴裏，摸到一條細線，慢慢的往外扯，伴隨著女人的幹嘔，一個玻璃小藥瓶被扯了出來，顧凱打量著小藥瓶，隻見裏麵赫然裝著張紙條。
“好手段。”
顧凱嘲諷了句，邊得意的打開小藥瓶邊撇了被摁在桌上的女人一眼，隻見女人神情憤怒、咬牙切齒的盯著自己，那模樣恨不得將自己吃了，顧凱笑著收回目光，從小藥瓶裏抽出紙條，掃了一遍，果然是一連串的人名，下麵還有朱大友的簽名和手印，他笑著收起紙條，放進口袋，望著女人說道：“手段不錯，算計也不錯。如果找不到這份名單，就無法確定你是否將其送出了上海，重慶那邊是否獲得了這份名單，汪主席便會考慮派不派人冒險與名單上的人接觸，朱大友提供的名單也成了雞肋。可惜，直接銷毀了多好，至少還有五五之數，看來，你心中對完成任務，或者說對活下去還有那麽一絲希望。”
顧凱見女人隻惡狠狠的瞪著自己，什麽也不說，臉上的笑意更濃，隨後，他朝倆特務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開女人，讓女人坐回椅子上，他又繞過桌子在對麵坐下，將台燈壓了壓，光線不再直打女人臉上，兩人都能彼此看清對方，顧凱開口道：“名單的事結束了，那就談下一個話題；前不久，你們在上海的間諜網被我端了，你又剛來上海，僅憑你一人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摸清林夕杭，卻利用了他搭上朱大友，說明在上海你還有其他消息來源，說，那人是誰？”
女人始終沉默不語。
“你是國民黨的優秀間諜，自然對特務的逼供手段都了如指掌，不過，你覺得你能熬得住嗎？”顧凱見女人對自己的威脅始終不為所動，他也知道逼她交代潛伏的間諜不是件易事，現在名單到手，他能交差了，至於逼問出潛伏的間諜不急於一時，他笑了笑，說道：“那你就先嚐嚐我們76號的手段。”
顧凱說完，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倆特務下令道：“將這位‘伺候’好了，手段都用上，隻要吊著一口氣就行；還有，除了我之外，不準任何人見她，地牢周圍加強守衛，保證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出了事，拿你們的腦袋來見我。”
顧凱交代之後，得意的走了出去，他要向局座匯報拿到名單的消息了；女人凝視著顧凱遠去的背影，臉上閃過一抹凝重之色。
……
……
試探。
顧凱叫住周正，對他說抓捕天鷹之事，讓他見到被抓的天鷹，極有可能是顧凱在試探周正；之前，顧凱聽聞馬濤是被蝴蝶所殺反應甚是喜悅，沈越便覺得奇怪，他調查清了蝴蝶、馬濤的情況，開始懷疑蝴蝶、馬濤跟朱大友被綁架一事沒關係，他們的死隻是凶手為了將事搞的複雜、攪渾這潭水的工具，周正是情報處處長，他知道林夕杭的髒事，現在他又告訴自己他的下屬葉青青是別人安插在他身邊的釘子，那他知道蝴蝶盜竊情報處的情報也不足為奇；所以，剛才顧凱離開之後，沈越故意表示蝴蝶的死是顧凱為了鏟除異己，自己不想成為兩人爭鬥的犧牲品趁機試探周正，可惜，他沒從周正的反應中察覺哪裏不對勁。
周正到底是不是國民黨間諜？
如果他是，那他與顧凱之間就不僅僅是鏟除異己那麽簡單，一旦顧凱從天鷹口中逼問出真相，周正必死無疑，自己身為周正的下屬，又幫他對付顧凱，顧凱豈能饒得了自己？
自己該怎麽辦？
沈越一路都在琢磨這事，回到醫院，走在醫院的走廊上，他的心思還全放在此事上，突然，他感覺被什麽擋住了去路，這才回過神，抬頭一望，隻見林蓧月雙手插著腰、氣鼓鼓的瞪著他。
“又偷跑出去？找你打針找了一早晨，你還想不想好了？”林蓧月氣衝衝責備了句，憤憤嘟囔道，“關心你的人都和你一起住院了，還整天往外跑，外麵就那麽好？”
“知道了，現在就回病房打針。”
沈越滿腦子都在想周正的事，根本沒聽清林蓧月說什麽，隨口敷衍了句，也不管氣的跺腳的林蓧月，便朝病房走去；楚雲歸正躺在病房的**看書，見沈越回來，瞥了一眼，目光又放在書上，邊看書邊問道：“周正怎麽說？這案子還查不查？”可過了好一會兒，沈越也沒回應，楚雲歸扭頭望向沈越，見對方一臉沉思的坐在**，他連忙放下手裏的書，從**坐起來，望著沈越疑惑的問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嗎？”
“天鷹被抓了。”
沈越淡淡回了句，抬起頭望著走到麵前的楚雲歸，繼續說道，“你說，如果周正是國民黨，又被顧凱懷疑了，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