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代號“天鷹”

“是啊!”沈越點了點頭,洋洋得意的回道,“謀了個小官,也算是出人頭地了。”

“想出人頭地一定要做官嗎?”秦沛兒擔憂的問了句,繼續說道,“而且,你就算想做官,為什麽非進76號?難道你不知道76號惡名在外,與日本人狼狽為奸、殘害同胞?沈越,平時你雖沒個正形,但我知道,你本質不壞,跟76號的人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沈越不等秦沛兒說完,冷冷打斷道。

秦沛兒不由嚇了一跳,俏臉盡是茫然,不明白沈越為何態度突然大變,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沈越望著她,嘴角上揚,微微一笑,那笑容令秦沛兒不寒而栗,緊接著,他一步步朝秦沛兒逼近,隻見秦沛兒俏臉慌亂,不斷往後退;沈越卻沒有止步,直到將秦沛兒逼到牆角,才停了下來,眼神侵略性的打量著近在咫尺的秦沛兒,如一隻盯著獵物的惡狼,戲謔道:“這麽怕我?嗬……可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秦老師,我知道你心性善良,小茉莉是你的學生,我是她哥,她出了這檔子事,你才同情我、關心我;可是,有時候,經曆悲慘的人並不見得是好人。你知道我以前做過什麽嗎?”

“做過什麽?”秦沛兒不解的問道。

“賣給人情報,不知這上海灘有多少人因為我的情報被害死。”沈越神情淡然的回了句,見秦沛兒嬌軀一抖,知道她被嚇到了,繼續說道,“你還覺得我跟他們不一樣嗎?我跟他們一樣,為了錢,早沒了良心。”

秦沛兒俏臉已嚇的煞白,搖頭說道:“不可能,我不信。”

“不信?嗬……還真是單純。”沈越戲謔一笑,伸手捏住秦沛兒的下巴,壞笑道,“我可是知道你們知識分子一個個都很激進。要不是你教過小茉莉,我受傷你照顧,就憑剛才那幾句話,我已經把你帶到76號安插個通共嫌疑立功了,真是可惜了。”

秦沛兒滿臉驚慌,她從未見過沈越如此卑鄙的一麵,嚇的她用力推開麵前的沈越。

沈越往後退了兩步,無所謂的笑了笑,說道:“真怕了?放心,恩情還是得還,這次就算了,下次可別讓我聽到這樣的話了,拿人命立功賺錢可是我最擅長的了。”

“沈越,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秦沛兒又慌又怒,眼神又怨又哀,繼續說道,“當時我就不該照顧你,讓開。”

秦沛兒說完,伸手推了推沈越,卻沒將一臉壞笑的沈越推開,氣的她扭身從沈越一旁跑了出去。

沈越凝望著秦沛兒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一陣刺痛,或許,不知從何時,自己已對這個善良的女孩動了心;可他知道,無論秦沛兒對自己是同情還是其他情愫,他都要跟這個女孩劃清關係。

因為,他未來的路充滿危險,他不能牽連她。

……

……

光線昏暗。

男人隻吊著一口氣,他已遍體鱗傷,臉、眼角腫的老高,印著血跡,都已看不出模樣,裂開的囚衣顯露出皮鞭抽打、紅鐵烙下的猙獰傷疤,身上已無完好部分,可見他經曆了多麽殘酷的刑法,也由此可見他毫不畏懼死亡;當年,日本人侵略上海,他隨官惠民少將參加淞滬會戰,全營四、五百人,為抵抗日本侵略者幾乎全部戰死,他是少數幾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什麽沒見過,76號特務們的這些小手段根本無法令他倔強的骨頭彎曲,特務們對他用了十來天的酷刑,沒從他口中得到任何一絲情報。

男人早已做好了為校長、黨國盡忠的準備。

“吱呀!”

密牢的鐵門開了。

男人艱難的抬了抬眼皮,視線朦朧的望見三道人影走進來,直到那三人走近了,他才看清,領頭的是76號行動處處長顧凱,後麵倆是這十來天對他用刑的特務,他們還不死心?哼……白費力氣。男人將眼皮垂下,腦袋低下,若不是身上捆綁著鐵鏈,他整個身軀也會癱軟下去。

“不愧是黃埔軍校出來的學生,對校長還真是忠心耿耿啊。”顧凱邊朝男人走去邊淡淡的說著,走到男人麵前,止住腳步,用手中的皮鞭抬起男人的下巴,問道,“還是不說?”

男人耷拉著眼皮,隻有一條縫隙的眼睛凝視著顧凱,他已無力抬起眼皮,可僅漏的一點眼神卻充滿不屑、默然。

“徐梓峰,我知道你不怕死。”

顧凱莞爾一笑,放下手中的皮鞭,轉過身,淡淡說道,“可你在蘇州老家的老婆、孩子呢?那孩子才三歲,就這麽死了,你說他會不會怨他父親狠心?”

“顧凱。”

徐梓峰突然發了瘋的吼起來,掙紮的鎖鏈嘩嘩作響,滿是傷痕的臉顯得愈發猙獰,咬牙切齒的吼道,“禍不及妻兒,有種衝我來,76號就這點手段?”

“這點手段就夠了。”

顧凱淡淡回了句,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看了會,擺到徐梓峰麵前,繼續說道,“你看,多漂亮的女人,多可愛的小家夥。”

徐梓峰盯著年輕妻子抱著兒子的照片,眼神由憤怒逐漸變成了無奈與痛苦,這些年,他虧欠老婆孩子實在太多了,孩子三歲了,他就回過家兩次,都沒怎麽陪伴。他是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可實在不忍心妻兒受到牽連,他了解76號的手段,這些禽獸什麽都做的出來。過了好一會,他深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妥協道:“放過他娘倆,我什麽都交代。”

“他們的命對我不重要。”

徐梓峰沉默了片刻,開口道:“軍統將要在上海進行一場大的行動。”

顧凱激動問道:“什麽行動?”

“不知道。”

“什麽時間?”

“不知道。”

“哼……耍我?”顧凱冷哼一聲,耐心似乎消耗殆盡,沒了之前的淡然,氣急敗壞道,“那就等著見你妻兒的人頭吧!”

“等等!”

徐梓峰著急的喊了句,連忙解釋道,“這次任務關係重大,我級別不夠,尚未接到具體行動就被你們抓了;但是,我得到命令,軍統會派人潛入上海主持這次行動,根據時間推算,他已經到達上海了。”

“那人是誰?”

“不知道。”徐梓峰艱難的搖了搖頭,努力的抬起眼皮,目光凝視著顧凱,盡顯真誠的回道,“我隻知道,他的代號,天鷹。”

“天鷹?”顧凱臉色一驚,眉心緊縮起來,若有所思了片刻,繼續問道,“天鷹到達上海,你們怎麽聯係?”

“我們接到的指令是等候聯係,這是條單線,由他聯係我們。”徐梓峰吃力的回了句,嘴角泛起一抹嘲笑,繼續說道,“不過,他還沒到上海,我們就暴露被你們一窩端了,恐怕他現在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出事,不會再聯係了。”

“我讓你回答是他怎麽與你們聯係?”

“你們端的那家照相館。他去那找我們,拿一張舊照片問能不能修複,照片是個留著滿清辮子的男人正被人剪辮子,我們會問滿清被推翻都這麽久了,還修複它幹嘛?他說這是起點,要留著、記著,讓後人看到。我們就知道是他。”徐梓峰回道。

“哼……你們軍統也學地下黨那套了。”顧凱不屑的回了句,繼續問道,“你們在上海還有其他聯絡點嗎?”

“沒了,都被你們端了。”徐梓峰苦笑的回道。

顧凱盯著徐梓峰,淡淡問道:“76號沒有你們軍統的特務?”

徐梓峰神情一愣,吃力的抬起眼皮,凝視著顧凱,如此過了一會兒,搖著頭回道:“沒有。上海這邊的行動都由我負責,人員的安插我都清楚,上次開會被你們一窩端了,一個都沒跑掉。”

“沒撒謊?”

顧凱凝視著徐梓峰,想從對方的反應捕捉對方有沒有撒謊。

徐梓峰斬釘截鐵的回道:“沒有。”

顧凱沒再說話,直接轉身朝鐵門走去,徐梓峰見他要走,麵色略顯慌亂,不顧身上的疼痛,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顧凱,放過他娘倆。”

顧凱沒有說話,之前隨顧凱進來的其中一名下屬已將子彈上了膛,舉起手槍瞄準徐梓峰,直接扣動扳機。

“砰”

子彈正中心口,徐梓峰掙紮了一下,帶動身上的鐵鏈嘩嘩作響,腦袋自然的低了下去,血跡從中槍的胸口流了出來,一滴一滴的落在凝結成血塊的地上。

他死了。

顧凱緩緩轉過身,麵無表情的凝望著已斷氣的徐梓峰,錚錚鐵骨的漢子也抵不過血濃於水,或許這成了他人生唯一一個汙點,可誰又知道呢?

另一名下屬已整理好徐梓峰的供詞,遞給顧凱,顧凱快速閱覽了一遍,將手裏的照片遞給對方,吩咐道:“讓我們的人從蘇州撤回來。”

“處長,不斬草除根?”那人提醒的問道。

“嫌手上沾的血少?該積點陰德了。”顧凱不耐煩的回了句,吩咐道,“派人密切盯著照相館,一旦發現疑似天鷹的人,立即逮捕。”

“是。”

顧凱沒再多說,拿著徐梓峰的供詞走出密牢。

徐梓峰交代“天鷹”重返上海灘實在令顧凱意想不到,他聽聞過這個代號,當時,他尚是76號的一個小科長,沒正麵跟“天鷹”打過交道,隻知道這“天鷹”手段高明,組織過多次暗殺行動,不少政府高官死在他的槍下,76號為抓住他,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卻一無所獲,其中有兩次差點將此人抓住卻被他逃之夭夭。

之後,天鷹徹底從上海消失,至今,76號隻有他一張模糊的畫像,連具體長什麽樣都不清楚;不過,76號一直將他當做頭號危險間諜對待,此時,他冒著危險重返上海灘,可見國民黨這次的行動不簡單。

現在情況變了,潛伏在上海的軍統被端了,天鷹孤立無援,之後在上海的行動會很艱難,可此人的存在就是危險,必須盡快找到他、除掉他。

至於徐梓峰所說76號並沒有他們軍統的特務,顧凱無法確定,但他肯定76號內部必有內鬼,要麽徐梓峰撒謊,要麽內鬼是中共地下黨,當然,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76號的內鬼可能不止一個,中共地下黨、國民黨的人都有,特高科逼的太緊,他得盡快查清這內鬼到底是誰。

實在不行。

先弄個內鬼出來,過了特高科這一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