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修仙4
“師父，你不能收她。”君潭猛地跪倒在沐子瞻身前，激動地懇求道。
沐子瞻跟孟章二人雙雙愣住，就連站在他們身後的清音也詫愕地抬起了眼眸。
“為何？”沐子瞻蹙著眉頭問君潭，其實他更好奇地是君潭為何要幫清音求情，他倆之間何時有了淵源。
聽得師父詢問，君潭作揖回道：“師父，此女救過我跟顏溟，您一向教導我們要恩怨分明，所以還請師父念在她救過徒兒們的份上，饒她一命。”
沐子瞻雖恢複了神身，但天帝還未召他回去，他暫且隻能先留在人間，繼續做那玉虛宮的宮主。沒料到君潭會用自己說過的話來搪塞他，沐子瞻神色有些不大好看，但還是猶豫了下，瞪向了一臉沉靜的清音。
若不是清音當年毀了他的丹爐，他怎會因下界尋仙草，被鬼妖所傷，受盡欺辱而死。他寶華生性驕傲，從未受過這般大辱，如今他好不容易再遇清音，豈願就此放了她。可她確也救了君潭跟顏溟，他貴為一界尊神，又是玉虛宮的宮主，豈能做那言而無信、恩將仇報之人。
沐子瞻拳頭微微攥緊，正進退兩難之際，孟章突然上前，低聲說道：“天尊，帝君有旨，可否進一步說話。”
沐子瞻這會已經認出了孟章，聽到天帝有令，他當即斂了下眉頭，對著孟章點點頭，大手一揮，手中丹爐變成了個巨大的爐鼎，將清音整個人罩住，就怕她跑了。
“師父！”見清音被困，君潭緊張地大呼一聲。
“喊什麽！沒點火呢！她死不了！”沐子瞻不耐地朝君潭吼了一聲，隨後帶著孟章背過眾人，朝遠處的山崖飛去。
四下已無人，孟章連忙朝沐子瞻行了個跪拜之禮，跪在地上，將沐子瞻死後，清音重生等諸多事情皆說了一通。
沐子瞻聽完，一張老臉更加陰沉了：“神君的意思是那罪神清音死不了，皆因滄離幻化成了返魂樹，與她魂魄相連，才保了她性命？”
孟章點頭：“隻要返魂樹不死，清音上神不管死多少次都會重生，而且，她每一次重生之後，法力修為都會大漲。她死的次數越多，本領就越強，天帝恐她日後更難以控製，遂才由著她留在了凡間。”
沐子瞻明白了其中的厲害關係，神情凝重地伸手想要捋下自己的胡須，結果抬手才發現他這世沒長胡子。他略顯尷尬地放下手，輕咳一聲，再度追問：“那清音到底是何來曆，滄離竟要不惜變成返魂樹，來保她不死不滅。”
按年歲，寶華天尊與先天帝差不多，輩分上還算是先太子滄離的長輩，所以他直呼滄離的名諱也無不妥。
清音的身世乃是天族隱秘，除了天帝外，也就孟章知曉。天帝滄霄向眾仙隱瞞了清音的真身，皆因清音的身世事關六界，一旦被傳揚出去，恐六界大亂。可現在寶華跟清音鬧到這般田地，若不讓寶華知曉，以他的性子，難免日後會跟清音再起衝突。
如今鬼族又不知在籌謀什麽，人間群妖四起，天帝既需要清音也需要寶華，自然不想內生矛盾，因而孟章今日所言，其實皆由天帝授意。
待孟章把清音的身世與沐子瞻一說，沐子瞻一張黑臉瞬間變得煞白，過得片刻才恢複如常。
沐子瞻看著孟章沉思了會，無奈地歎了口氣，痛惜道：“原來是她，怪不得滄離一生聰慧，會做出這等忤逆天道之事。”
“第二次神魔大戰之後，神魔井被冰封，她元神盡毀，滄離神尊為救她一命，將她的靈魄與自己相連，又化成返魂樹，助她重生。帝君得知她的真身後，不再為難她，一是顧念他與滄離神尊的手足之情，保全天族與滄離神尊的顏麵，二是怕清音重生多次，心中怨念越發深重，變成第二個魔尊幽曦，向天族複仇。屆時，天族難以招架。”孟章嚴肅地說道。
想起那個魔尊幽曦，沐子瞻深有同感地點頭，歎息道：“不錯，幽曦乃太陰之氣所化而成的靈體，亦神亦魔，修為靈力皆是曆屆太陰之主中最強的那一個。無奈的是她心向著魔族，不惜放棄神籍，甘願成魔，成為魔族尊者，率領魔族攻打我們天族。一萬多年前那場大戰，我因下凡曆劫，未曾在場，但事後也知那戰讓我族隕落了諸多大將，就連戰神風淵天後畢羅等大神都重傷陷入了沉睡。而這一切都拜幽曦所賜，她竟能以一己之力重傷我們那麽多神將，那力量得有多可怕。”
“是啊！當年參戰的除了先太子滄離外，其他天族的人，隕落的隕落，沉睡的沉睡。關於那戰的慘烈，我們皆不曾見過。隻知當年若不是滄離神尊重傷了幽曦，天族可能就要全軍覆沒，又如何能將魔族逼到神魔井畔。”
沐子瞻再度歎氣：“隻可惜神魔井被冰封，我族最終都沒能將魔族一舉殲滅。”
聞言，孟章跟著沉默了下來。
“罷了。”沐子瞻突然沉吟一聲，對孟章說道：“天帝的意思寶華明白，神君請放心，為了我族太平，我定不會再為難那清音。”
孟章大喜，雙手作揖道：“孟章替帝君謝天尊深明大義，隻是，帝君還有一事要我轉告給天尊。”
“何事？”沐子瞻不解。
孟章低聲道：“天尊已元神歸位，理應回九重天重掌神位。但帝君希望天尊你能委屈一下，繼續留在人間，與清音上神一同除妖。”
“除妖？”沐子瞻疑惑，“什麽妖，竟然需得動用我們天族兩位上神。”
孟章無奈地解釋：“天尊也見過的，先前蓬萊山作亂的妖並非尋常妖物，而是鬼族煉製的屍妖。不僅蓬萊山，近來數月，人間四處有妖物作亂，其妖力修為皆是大妖級別。就如清音上神剛誅殺的那隻骨妖來說，我們尋常小仙都拿它不得。所以，才不得不勞煩天尊你與清音上神了……但是天尊請放心……孟章也會留下，幫兩位上神的忙……”
沐子瞻擰著眉頭看著隻會放點三昧真火、連他凡人之身都打不過的孟章，鄙夷地沉吟道：“你能幫什麽忙？”
感覺被羞辱到了，孟章幹咳一聲，尷尬道：“比如……帶下孩子？”
“你說顏溟？”沐子瞻挑眉。
孟章咧嘴笑：“還有玉虛宮的那些小弟子們，天尊放心，以後你跟清音上神出門除妖，我就留在宮內替你看孩子。”
“神君這偷懶的算盤打得真好，隻不過我玉虛宮有人看守，用不著你。”沐子瞻擺譜道。
孟章悻悻地低下頭：“好吧。”
“你若在人間閑得無事幹，以後就隨我一同出去除妖。”見孟章失落，沐子瞻語氣緩和了些，改口道。
孟章苦臉，抬頭連連急急擺手：“不，我不閑，天尊不必理會我，孟章還得替天帝盯著顏溟。”
“那顏溟有什麽好盯的？”沐子瞻嗤鼻，“清音糊塗，天帝也一道糊塗了嗎？”
孟章不明所以地看著沐子瞻：“天尊此話何意？”
沐子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那清音口口聲聲問我要兒子，可那顏溟壓根就不是她兒子青木。青木當年是由我親自焚毀魂魄，我的寶爐識得他的氣息，若顏溟是青木，我的寶爐不會毫無反應。”
“可顏溟不是青木的話，那他怎會與青木長得一模一樣……”孟章驚問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麽，他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道：“不可能，受了天罰而死的人，是不能輪回轉世的，他怎會？”
“受天罰者，死後進不了轉世輪回，隻能成為生魂到酆都，由東熒管轄。若它沒去酆都，就會變成無魂野鬼，要麽魂氣消散灰飛煙滅，要麽吸食其他生靈的精氣，墮落成鬼妖。先前我在土地廟中聞得一絲鬼氣，以為是你身上的，現在可以確定是由顏溟所出。你方才跟我說過，顏溟曾受鬼氣侵擾，但是他身上鬼氣都被清音吸走了，所以你後麵看到的他身上發出的鬼氣應該不是外來鬼氣，而是他身體裏本來就蘊藏的。顏溟是人，但身含鬼氣，又天生靈脈枯死，種種緣由，穿插在一起，隻能說明一點，兩百年前，宴溫遭天罰而死後，魂魄未進酆都，但可能被其他遊鬼給吃了。那遊鬼又帶著他一同轉世投胎，成了現在的顏溟。但因為宴溫是生魂，即使投胎，也無法真的成人，所以他的魂隻能變成鬼氣殘留在顏溟的身體中。”沐子瞻沉吟道。
“按天尊的意思，顏溟並非是宴溫轉世，宴溫隻是他體內殘留的鬼氣，那他為何會跟青木長得如此相似。”孟章再問。
沐子瞻麵露深意道：“那皆是因為執念，宴溫雖隻是鬼氣，但前世遺留的執念太深，他的魂識吞掉了顏溟本身的魂識，所以，現在的顏溟可以說就是宴溫。青木是宴溫之子，父子倆模樣酷似也實屬常事，隻是可惜了這宴溫素來寡情，不沾男女情愛，最後卻愛上了清音這涼薄的神，虧她嘴上凶狠，竟連兒子跟夫君都分不清楚。”
聽著沐子瞻數落清音，孟章臉上露出幾絲尷尬，他還是有些不明白地問道：“天尊，清音上神都能認錯兒子，你又是如何確定占據顏溟身體的鬼氣就是宴溫呢？會不會是你的寶爐出錯了，他其實就是青木呢？”
“我的寶爐不會錯，我也不會錯。”沐子瞻作怒，臉色微沉：“顏溟生來就會做前世之夢，他入玉虛宮後，曾多次與我探討他所夢之事，若他不是宴溫，怎會夢得月銀族還有他與跟清音的過往。”
孟章心中頓時一片明朗，他不禁歎了口氣，正要感慨命運弄人，忽而又想到了什麽，緊張道：“顏溟既然不是青木，那小青木人呢？北陰帝君說他在蓬萊山，到底在哪啊？清音上神之所以願意留在人間替天帝辦事，就是因為帝君答應為她找到青木，由她在人間撫養。如今沒了青木，我們該如何安撫她？”
“是東熒說青木在我蓬萊山的？”沐子瞻冷下聲來，蹙眉道。
孟章猛點頭。
沐子瞻怒甩衣袖：“胡扯！”
“青木不在這，這可怎麽辦啊？”孟章急了，剛安撫完寶華天尊這邊，清音那邊又出了幺蛾子，他真是太難了。
見他這般慌張，沐子瞻安撫孟章：“無妨，既然天帝答應替清音尋青木，那就讓眾仙繼續去尋好了。”
“清音上神若知道顏溟不是青木，以她的性子，她定又要大鬧！如果告訴她，顏溟就是她前世的夫君，或許能穩住她，但天帝隻答應清音跟兒子在一起，可沒同意她跟宴溫重聚。人神相戀素來是我們天族禁忌，為了維護天規，天帝肯定會強行帶走顏溟，那時候清音如何能答應，指不定又要像兩百年前大鬧九重天，哎，真是頭疼……”孟章苦惱地說道。
沐子瞻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良久，才道：“那就將錯就錯，讓清音繼續將顏溟認作是青木好了，反正認錯兒子的人是她，她能怪誰？至於顏溟，他本就答應我，要忘卻前世了。凡人的壽命不過短短數十年，等他這一世死了，清音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也沒用了。”
“這樣也行？”孟章驚呆了。
沐子瞻輕抬眼皮：“為何不行？這樣既能安撫清音，又能讓天帝在眾仙麵前保持威信。此事隻要你不說，我不說，天帝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就行了。至於那小青木，你反正不願跟我們一同誅妖，就暗中給清音尋孩子去吧。”
沒想到素來正直的寶華天尊嘴裏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孟章整個人都呆住了。
該問的都問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沐子瞻也沒工夫與孟章繼續耗下去，他大手一揮，雙手往後腰一放，一邊往玉虛宮的山門處走，一邊對孟章說：“替帝君分憂解難本就是我的職責，既然帝君讓我先留在這人間，那我便留下了。至於那清音，我答應不再為難她，但她若再來我們玉虛宮尋事，我定也不會輕饒她。”
沐子瞻這意思，今日算是願意放過清音了。
孟章心中略感輕鬆了些，忍不住又問：“天尊，那顏溟呢？你不把他還給清音上神嗎？”
“為何要還？顏溟是我玉虛宮弟子，先不提他到底是誰，清音要想看兒子，大可好好來看，毀我宮門做甚？她這言行舉止大有問題！”沐子瞻板臉道。
孟章諂媚地頷首：“對對對，有問題，我回頭好好說她，讓她下次端正舉止再來看。”
“嗯。”沐子瞻神色緩和道，青雲踏步，朝玉虛宮飛去。
孟章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緊跟而上。
看來這事隻能先按寶華天尊的意思辦了，至於那小青木，哎，他到底在哪呢？青木若不在蓬萊山，東熒神尊為何要騙帝君跟清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