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贏了,你可以磕頭了。

傅衍沒料到那野人會搭腔,頓時有種被位卑之人駁了麵子的羞惱,便居高臨下的睨著人道:“有些人,真以為穿了學生服,就把自個當學生,也不看自己德行配不配!”

趙雲棲當下眼就沉了。

她輕踹了一腳前麵那位置,趙子越“蹭”一下就站了起來,“唉我這暴脾氣,怎麽就見不得狗東西亂吠呢!”

傅衍抄起手裏的書冊直指了趙子越,氣顫時聲音透著尖:“你說誰是狗?”

趙子越忽然笑了,學著傅衍的手勢故意掐了個蘭花指,嗔怒的指了下傅衍:“誰叫喚誰就是唄~”

書堂裏片刻的安靜,隨即哄堂大笑。

傅衍氣得渾身顫抖:“趙雲棲,你別以為自己在明澤書院一手遮天,書院招生素來有講究,傳出去你爹的掌教之位都坐不穩。”

趙子越扭頭看了眼趙雲棲拿不定主意,過嘴癮是一回事,這廝要真把事情鬧大,的確是會影響明澤書院的聲譽,到時候隻怕堂姐要把孔夫子廟的蒲團跪穿。

趙雲棲長這麽大,還不知道“怕”字怎麽寫,拿她爹威脅她?

就是親爹自己來了都沒用!

揉了揉拳頭,趙雲棲朝後活動了下胳膊,看來今天是不得不動手了:“你這麽喜歡上我爹那兒告狀,我就把你打一頓,讓你好多說我一條罪狀,告得痛快些。”

傅衍怒瞪著趙雲棲:“你無恥!”

然而眼看趙雲棲步步緊逼,傅衍終究是怕了,一步步朝後退去,但氣勢上仍然強撐著,揚著頭威脅:“你若傷了我,我爹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保管你爹認不出你!”

說罷趙雲棲抬起手,卻不料被人臨空抓住了手腕。

趙雲棲扭頭,對上了白簡的目光,整個人瞬間就柔和了下來,語氣判若兩人:“你放心,我馬上解決。”

“打架不好。”

趙雲棲驀的反應過來,抓著袖子佯裝擦了擦汗:“我不打架,我就是和他好好聊聊。”

“……”險些逼出眼淚的傅衍看著趙雲棲刹那的巴結,強忍著才沒叫囂,你這是好好聊的態度?

“我來和他說。”白簡將趙雲棲拉到自己身側,趙雲棲順從如小娘子,那副模樣,直接將趙子越的下巴給驚掉了。

趙子越擠到沈予安身旁,忍不住的擦著身上起來的雞皮疙瘩:“堂姐她這樣我感覺病得不輕啊。”

沈予安沒作聲,視線落在白簡抓著趙雲棲的手上,眸底一抹深沉。

白簡朝著傅衍看去,十分客氣地詢問道:“書院招生有什麽講究?”

適才白簡坐著沒有感覺,如今他就站在自己麵前,身高差帶來的壓迫感,讓傅衍再也囂張不起來:“笑,笑話,連書院招生要求都不知道還想念書,野,野人就是野人。”

說罷,傅衍的視線還朝書堂角落撇,力求不與白簡對視。

“嘁”,不知道誰嘲笑了他的慫,隨後沈予安的聲音慢慢悠悠傳來,“明澤書院每年二月招生,除了身家清白這點外,還在文武上有考量,考核內容由書院製定,擇優錄取。”

沈予安一說話,大家的視線也都看向了他,在書院內他常伴趙雲棲左右,父親又是朝廷重臣,說的話自然很有分量。

“招生時間我認為可以寬限下,至於白公子的身份,在長柏山中長大,也算得上是身家清白了,大家覺得如何?”

趙雲棲輕“哼”了聲,沈予安環顧四周。

學生們紛紛點頭,你們說了算……

沈予安的視線落到傅衍這兒,後者果斷選擇了不挨揍,梗著脖子橫聲道:“比文武,他行嗎?”

趙雲棲睥睨著他,眼神幽幽,伸手一指書堂外的空地:“你當初考進來時排名不低,就和你比,文武隨意。”她可還記得在顧宅那夜,白簡一出手,就震斷了殺手好幾根肋骨。

就那手勁兒,合該讓某人也吃點苦頭。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那就比武。”傅衍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得逞的笑咧到了後耳根。“眼下認輸滾出明澤書院,小爺還能讓你留幾分顏麵。”

“請。”白簡風度。

“哼,不自量力!”

初升的太陽透著慵懶,還沒開始散發熱意,屋簷下的空地上,學生們都站在陰涼處,望著空地中央的箭靶。

傅衍背著弓箭先行上場,意氣奮發的模樣,與剛才在書堂內發慫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自然是有信心的,撇開那文的不說,單論武,從小就學騎射的他,在整個書院內都是輪得上名號的。

一靶紅心,歡呼聲起,傅衍的那幾個跟班終於有了氣勢,朝著白簡這兒看過來,等著他出洋相好嘲弄羞辱一番。

而白簡,正拿著趙雲棲剛剛交給他的弓箭,連正反都分不清,拿顛倒了,在趙雲棲的提醒下才正了回來。

這一幕落在周遭人眼裏,對這場比試,已無懸念期待。

連弓箭都不會拿的人,豈不輸定了。

沈予安見狀,偏頭再看趙雲棲且一副毫不擔心的模樣,擰眉道:“在這地方動手腳會落人口實。”

“不需要。”趙雲棲的目光始終追隨著白簡。

“就算是他生活在山中,習慣了打獵,比文時還是會輸。”沈予安擰眉更甚。

“那可不一定。”趙雲棲嘴角揚著笑意,那全然相信的態度,讓沈予安心中騰起些不快,一個才認識幾天的山中野人,她就這麽信任了?

白簡摸了摸手中的弓箭,眼底有微光,原來這就是書本上所說百步穿楊之神器。

耳畔傳來喊聲時他抬起頭,場上的傅衍已經連中了三靶紅心,他越發的得意,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於是走過來對白簡道:“如果你現在跪地求饒的話,我還可以給你的機會,讓你贏了武試。”

白簡他看了眼靶子:“要是和你一樣呢?”

傅衍笑了,上下覷著他:“你還真敢想,你要是連中三靶心,我就給你跪下磕頭認錯,要是輸了的話……你給我磕頭認錯,滾出明澤書院!”

白簡點了點頭,這樣很公平。

抓起弓箭,白簡站到了線外,周圍都是看熱鬧的人,大家似乎能預見結果,更期待接下來傅衍和趙雲棲之間的大戲。

還從來沒有人能打了趙小霸王的臉,可不令人期待麽。

陽光往上攀爬,逐漸有了精神,光亮照在白簡的身側,仿佛蒙上了一層柔光。

上好的柘木弓身打磨光滑,在陽光下透著金黃,白簡支箭拉弓,一招一式都如同書中走出來的,板正又充滿了魅力。

這一下,連趙雲棲都看癡迷了,她知道白簡生得俊極,一靜一動,如此反差,謫仙與戰神化作一人具象模樣,皆是眼前此人。

餘光所及,是傅衍嫉妒扭曲的表情,趙雲棲眼眸流光,掩過一絲冷笑,心中早已有了成算。

她趙雲棲捧在心尖上的人,豈是什麽跳梁小醜能比擬的。

算算時辰……

“嗡”的一聲,竹箭射出,迅速穿透空氣發出輕微的共振聲。

隨即“啪”一下,第一靶正中央,傅衍的箭被從中劈開,在靶上掙紮都沒有,裂成兩半掉落在地上。

而那一支竹箭,準確無誤地穿透了靶心,牢牢釘在那兒。

空氣裏刹那的安靜,場地旁的榕樹上傳來樹葉的沙沙聲,片刻後,爆發式的歡呼聲響起,嚇得從走廊那兒過來的夫子一個趔趄,忙扶住了柱子站穩。

趙雲棲愕然凝向白簡,那人仍是那寵辱不驚,雲淡風輕的模樣,還不忘朝傅衍淡定作揖:“承讓。”

簡短二字,足以把傅衍氣得臉都歪了。

“怎麽可能——!”

趙雲棲看笑了,這等天賦……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沈予安看著掉在地上的斷箭,再看趙雲棲望著場上之人眼神熾烈的模樣,語氣淡淡:“看來十月圍獵我們有希望了。”

趙雲棲揚著下巴,若非還有兩個靶子,她早衝上去歡呼了。

於是她吩咐趙子越道:“去,拿個墊子來,不能讓人把咱們衣服跪髒了。”

聽到這話的傅衍臉色更顯蒼白,簡直是做夢,這野人怎麽可能正中靶心,還打了他的箭?!

可接下來的這兩箭,像是直接射在了他膝蓋上,讓他的腿都軟了。

白簡正中靶心不說,還都射穿了他的箭,奇恥大辱!

歡呼聲中,白簡其實還未過癮,他的手感是一次比一次好的。這種與武器親密貼合,感受它射出去後在風中的每一秒行程,從未有過的美妙。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公平比試後入學,於是白簡轉身看著傅衍:“我贏了,你可以磕頭了。”

“……無恥!”傅衍從牙縫中氣出兩個字,話音剛落,身後有人照著他膝蓋窩就是一腳。

傅衍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咚”的重響,趙子越扔過來的墊子就隻碰到了傅衍的袍子,他一臉無辜:“不好意思,晚了一步。”

“你們!”傅衍疼得呲牙,雙手撐地才沒讓自己倒下,憤恨地瞪著他們。

白簡認真地提醒他:“還沒磕頭。”

趙雲棲笑了,眉眼格外生動。

這人的模樣性格是照著她的喜好長得嗎?

就在這時,走廊內傳來夫子醒過神後的喝斥聲:“這都到上課的時辰了,你們還在這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