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窗

趙雲棲向來說風就是雨,想到了就做。

事關終身幸福,她哪裏還待得住,一跪蒲團雙手合十:“孔夫子,看在我隔三差五來陪您的份上,你可保佑我早日抱得美人歸!”

說完,一骨碌起身就跑了。

趙雲棲想了一路,投其所好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兒,山野長大的人,沒見過的東西多,理當對什麽都感興趣才是。

吃喝玩樂方麵,她又是個中翹楚。

怎麽想都是絕配呢!

趙雲棲興衝衝闖進了白簡的房間,裏麵卻空無一人。

她一想到老爹回來時的震怒,連忙抓了人問:“白簡呢?”

“咦,白公子方才還在屋裏頭。”被抓的仆從也是一臉詫異,撓了撓後腦,滿腹狐疑,“小姐您還吩咐過,務必不能讓老爺的人帶走白公子,小的一直在這看著,人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趙雲棲鬆開了人,確認過不是爹抓走的就好,隨後在書院裏找了起來。

有人說在嶽林館附近見過白簡,可一圈尋了下來,仍是沒找著人。

身後的嶽林館大門緊閉,這兒是明澤書院的藏書樓,自建館以來網羅無數,其中不乏孤本珍藏,所以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值守,沒有銘牌根本無法進出。

可除了這,也沒別的地方了。

趙雲棲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銘牌,隨後進了嶽林館。

暮色四合,嵌在牆壁上的燈已經點著,一列列的書架子投下陰影,館內一片靜謐。

趙雲棲走在書架間,心中雖然知曉他進不來,但依然有種預感,預感他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麽在牽引著她。

這感覺太過奇妙,甚至來不及弄不明白,就聽前麵一排傳來“咚”的一聲輕微響動。

趙雲棲從書架的間隙看到了扶住了香爐的人,眼神驚愕:“你還真在這兒?”

白簡聽到聲音,淡淡回眸,那神情自若仿佛他出現在這是一件極稀鬆平常的事兒,還不忘打聲招呼:“趙姑娘。”

趙雲棲愣愣地點頭,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可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瞧見這兒有許多藏書,就好比這本《泗水手劄》,記錄了遠古時期出現過的物種,以河流為分支,記載了海內華夷二十四諸國風土人情和習俗,十分有趣。”白簡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古籍,饒有興致地問道,“趙姑娘一直在書院裏,對這方麵可有了解?”

這和她想好的興趣不一樣!

趙雲棲搜刮了一遍肚子裏的存貨,滿腦子隻剩下最近剛入手的《霸道書生愛上我》話本子,再看著白簡求知若渴的目光,一下被問住了。

“書,這個書……嶽林館的藏書數放眼京都都是數一數二的,能入館的一般都不錯。”

白簡聞言頷首附議。“確實。”

他飛船降落的那處山洞裏就有不少書籍,其中內容許多聞所未聞,甚是新奇,然而數量過少。進了嶽林館後,他有種置身浩瀚大海的感覺,如此豐富的調查資料唾手可得,簡直讓他不想離開這個地方。

趙雲棲的餘光掃見,心裏得意,隨手抽了一本,“你就譬如說這一本……”一翻,全是鬼畫符,不單是上麵的圖樣跟四不像似的,似人非人,長著耳朵,連旁邊的字兒都是前所未見。

“……這本就非常了不得。”趙雲棲硬著頭皮往下編,“是古人智慧,若想徹底研習透徹,需得好好做學問才行。”

孰料白簡一看,神情頗有觸動,從她手裏接了去。

趙雲棲暗暗鬆了口氣,看著他雙眸放亮的樣子,忽然計上心頭。

“這書可還有……”

“白簡,你想不想……”

二人同時開口,白簡麵前的書被趙雲棲撤了去,後者踮著腳尖,一雙透亮靈動的眼睛此時凝視著他,能看到瞳孔裏倒映出來的自己,呼吸淺薄可聞。

仿佛連空氣都靜止了。

趙雲棲簡直要在那雙深邃溫柔的眼眸中溺斃,兩頰不自覺地發燙,兩眼時不時瞟過男子緋色潤澤的薄唇,生怕自己舉止過了把人嚇跑了。

“趙姑娘,需不需我去找個大夫?”白簡扶著趙雲棲的肩膀,然而少女大半身子還是倒在了他的懷裏。

書上說,男女有別,成年男女舉止需保持距離……

可他還感覺到了自己即將用盡的精神力,在被緩慢補充。

趙雲棲回過神,暗暗唾棄自己過分誠實的身體,一麵戀戀不舍地離開白簡的胸膛,“不用大夫,隻是自幼體弱,犯了暈厥的老毛病,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這一休息,便到了酉時末。

若非值守巡查打擾,趙雲棲住裏麵都願意。

以至於她壓根沒發現,白簡抱著“虛弱”的自己走出嶽林館時,值守學生完全靜止不動的狀態。

隻是腦子裏依稀殘留一絲念頭,似乎忘了什麽重要的事,但一想到白簡方才答應自己留在書院,便不再糾結那念頭。

定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翌日,趙雲棲帶著身著明澤書院學生服的白簡出現在育人堂。

原本喧鬧的學堂內,瞬間鴉雀無聲,有驚豔的,有打量的……反應不一。

“從今以後,白簡就是大家的同窗,要好好相處才是。”趙雲棲向下掃視一圈,眼裏分明透露“我罩著的人,敢動就死定了”的意思。

這便是趙雲棲想到的好主意,白簡和她一塊念書,有了銘牌,自然也可以隨意出入嶽林館。

一舉多得。

這讓後來進育人堂的學生們都很震驚。

“堂姐?!!!”趙子越最誇張,瞪大著眼睛又不可思議的揉了揉,“我這不是幻覺吧?”

在他身後坐下的趙雲棲剛一抬手,就發現白簡掃過來的目光,手往下,轉而在趙子越的腰間一擰,笑眯眯問:“幻覺嗎?”

趙子越疼得五官都皺了一塊,連連討饒,“不幻了不幻了!他怎麽就成了我們同窗了?”

“當然是我說服了夫子。”

“姑娘家總是動粗不好,嘶——”

趙雲棲滿意地看著趙子越揉著兩邊的腰,老老實實轉了回去,而自己終於能安安靜靜欣賞隔壁同窗的盛世美顏。

感情是靠培養的,日日朝夕相對,感覺離娶又近了一大步呢!

沈予安不是沒注意到趙雲棲幾乎挪不開的眼角,他按下扇子,在她的桌上輕輕敲了敲:“你認真的?”

趙雲棲這才收回視線,有些不滿他的反應:“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什麽時候說過是玩笑。”

沈予安挑眉,意在不言中。

趙雲棲鄭重撂下話道:“這次肯定認真,我娶定了。”

話音未落,門外走進來幾個學生,看到趙雲棲坐在後麵,為首的語氣裏滿是嘲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來得這麽早。”

這大約是明澤書院中唯一與趙雲棲明著不對盤的學生——翰林學士之子傅衍,左瞧不慣她做派,又瞧不慣她姿態,明裏暗裏的總喜歡給她添堵。

趙雲棲卻從不理會,因為太蠢,做什麽事都寫在臉上,委實沒勁。

“全書院的人都知道你在外撿了個野人回來,私相授受,現在還把他帶書堂裏來,趙雲棲,難不成你還想在夫子跟前親親我我?”

趙雲棲輕輕拍了拍袍子,起身朝傅衍走了兩步,後者警惕地後退:“你想幹什麽?”

“怕你耳朵不好使,讓你聽得清楚些。”趙雲棲麵朝著書堂內的眾人,高聲道,“他叫白簡,以後也是明澤書院的學生。”

沈予安眉頭一皺,趙子越想說點什麽,卻被他的折扇按住了。

傅衍笑了:“一個山野粗人,明澤書院的門檻也不能這麽低,趙雲棲,你不能仗著你爹是書院掌教,行這種不公允之事,明澤書院的學生哪個不是考進來的?”

趙雲棲早就料到有人會拿這反對,所以昨天夜裏她就去過夫子那兒。

但不等她開口,身後忽然傳來極其沉穩的聲音:“怎麽考?”